司玉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馬脖子上不免落俗的綁了個大紅花,無奈駿馬不喜,總想要咬斷紅繩。
他沒管總是低頭的馬兒,心思都在身后,在那一群熱熱鬧鬧尾隨的人群中,素衣騎著馬,跟在隊伍的最后……
昨夜那句話,一直在他心頭縈繞,宛若看不見的蛛絲,既粘且膩的貼在他的心壁,揮之不去。
她脫口而出的那一刻,他是相信,她愛他!
可是,這個他是誰?
他心中有希翼,卻不敢真的奢求。
素衣與邢寶騎著馬,跟在人群的最末,不遠不近的看著前方緋紅的背影。
邢寶看著素衣……素衣看著司玉衍……
也許是邢寶看的太過認真,導致前面撞了人,下馬一看,是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娘子。
一身狼狽的坐在地上,扶著自己的腳踝,‘哎呦!哎呦!’的不起來。
“素衣,你下來幫幫我!”邢寶見是個娘子,避險的退了一步,讓素衣下來扶她。
小娘子伸著手,見邢寶避開,便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眶,周圍的人也指指點點……
“這位小娘子,你確定需要我扶嗎?”素衣似笑非笑的看著地上眼露狡黠的娘子,碰瓷兒碰到她門前,也是新鮮了。
“我被你們撞傷了,合該你們扶起我,送我去醫館!”小娘子尷尬的收回手,仰著脖子看著邢寶,眼里似有無限委屈,希望眼前人憐惜。
“好!”素衣翻身下馬,沒有扶起她,反而蹲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腳踝。
小娘子似怕疼的躲開,卻也不敢躲的太過,傷了的腳,怎么可能那么靈活?
“小娘子,如果你真的打算賴上我們,我便真的讓你的腳崴了。你看,可好?”素衣的手放在了她的裙下,在外人看來,好似在檢查她的傷處,實則狠狠的掐住了她的關節處,只要她敢說好,素衣便敢動手。
絕對保質保量的讓這小娘子三個月下不了床!
“你……”小娘子看著她,腳踝處傳來的疼痛告訴她,面前這個瘦骨頭的娘子,真的能,說到做到。
“哇~~~”小娘子一腳蹬開素衣,“你們欺負人!”大聲喊了一句,哭著跑開了。
邢寶眉頭皺的死緊,扶著素衣回到馬側,低聲問:“沒事吧!”
“放心!”素衣甩了甩手,翻身上馬。見人們還在對剛才跑出去的娘子指指點點,不由得好笑,“邢寶,你的桃花債來了。”
“胡說!”邢寶斥了她一句,“快走吧!”
等素衣和邢寶走到夏府的時候,剛好司玉衍與一眾伴郎剛登上夏家門口的石階。
“新婦子出來!”
“新婦子出來!”
“新婦子出來!”
……
以司玉厚為首的錦都紈绔,扯著脖子嚷嚷,對著門口那些拿著棍棒的兇惡大漢,視而不見。
司玉衍站在他們身后,無論司玉厚如何拉扯他,都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許是他表情過于冷漠,弄的司禮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低聲提醒,“王爺,該念催妝詩了。”
司玉衍沒有理會他,反而轉頭看向身后,發現素衣與邢寶依舊站在人群身后,如一個旁觀者一般,不悲不喜的看著。
“王爺?”
“懷王爺,你遲遲不催妝,是何意?”一個身材修長的郎君從壯漢身后出來,“王爺可是嫌棄我夏家之女,配不起你這大龘戰神?”
“他嫌棄?我們還不想嫁呢!”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郎君,跟在那郎君身后,扯著變聲期的破鑼嗓子嚷嚷。
人們聽見有熱鬧可看,便一窩蜂的向前涌,邢寶將素衣護在懷里,隨著人群向前走了十幾步,也就走不動了。
“哦?”司玉衍抬眼看他,“你們不想嫁嗎?”
小郎君似嚇了一跳,躲到了郎君身后,還不忘扯了扯他的袖子,意思好似讓他替自己找回面子。
“若想嫁,如何?若不想嫁,又如何?”郎君面無懼色,直直的看向司玉衍。
“你在問我,如何?”司玉衍冷冷笑道:“夏風庭,你的舉人身是在考場上抄來的不成?”
“王爺如此污蔑在下,有失皇家風度!”夏風庭氣的臉色鐵青,司玉衍所說,無異于對他最大的侮辱。
十年寒窗苦,換得今日身……這讓他如何能忍?
“皇家風度?”司玉衍‘呵呵’笑了兩聲,聲聲冰冷,“身為一個舉人,連皇家的圣旨都看不懂,還要質問當朝王爺要如何?
你的舉人身,不是抄來的,難不成是賄賂考官得來的?”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周圍人聽個清楚。
“你胡說!”夏風庭氣的額頭青筋直蹦,他哪兒最疼,司玉衍便往那兒使勁戳,如今戳破漏氣,他除了能說這三個字,再不知該如何辯解?
外面圍著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對著他指指點點,讀書人更是眼露鄙夷……
不過,一句反問,便招來如此臟臭之水,只怕一生都洗不干凈了。
“吉時已到!”司禮見情況不對,便扯著嗓子高喊,“請新郎官入內!”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進去,司玉厚跟在三哥身邊,低聲問:“三哥,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什么人壞了你的心情?”
他這三哥,平日看著是個冷冰冰的武將,若是真惹了他,鼻梁之下的刀子嘴,可是刀刀傷人,絕不含糊!
“無事!”司玉衍瞟了他一眼,“就是看見某些人可以成功抗旨不尊,心中有些不渝罷了!”
“呃……”司玉厚摸了摸脖子,尷尬的笑了兩聲,“那什么……三哥,前面兄弟還得招呼,我先走一步哈!”
司玉衍見前面腳底抹油的兔崽子,無奈扶額,見他已經和夏家打成一片,又羨慕他活的肆意。
新娘由兩個婢女攙扶著從內宅緩緩而出,來到司玉衍身邊,兩人一起向外走,一人上馬,一人入轎。
司玉衍上馬回身,別人都以為,他是在看新娘子,便一起哄笑。其實,他只是想看看素衣有沒有繼續跟著他……仿佛有她在,他心便安!
一路吹吹打打、吵吵鬧鬧的回了懷王府,新人落轎下馬,腳踩紅毯,身后金童玉女灑五谷雜糧。
司禮本想來個天女散花,奈何娃娃太小,五谷雜糧都砸在了新娘子的長裙上……
他捂著胸口,深深的喘了一口氣,覺得這是他主持過最辛苦、最驚險的一次婚禮,沒有之一。
見懷王府的嬤嬤們,已經在門口擺好了火盆,司禮在旁邊擦擦汗,高聲喊道:“玉鳳抬足邁火盆,兇神惡煞兩邊躲。喜從天降落福窩,日子過的紅紅又火火!
新人跨火盆嘍~~~”
婢女扶著夏初晴跨過火盆,向內走去,到達中堂,嬤嬤們有抬上鑲金嵌玉的馬鞍,司禮再次高喊:“一塊檀香木,雕成玉馬鞍,新人邁過去,步步保平安!
新人邁馬鞍嘍~~~”
嬤嬤們在前方又擺下一個小豬形狀的米袋子……素衣在后面嘴角抽了抽,懟了懟身邊的邢寶,“成婚都這么麻煩嗎?”
看新娘頭上那一腦袋瓜子的珠光寶氣,她都覺得脖子發酸。
“只有富貴人家講究才這么多,等著看吧!這才剛剛開始……”
司禮折騰完新娘,開始折騰新郎,不過,司玉衍的要簡單的多,只需在司禮的唱詞下,射出三箭即可。
俗稱,三箭定乾坤!
將新娘迎廳堂之內,司禮眼巴巴的看著司玉衍,將喜竿遞給了他,手心卻滿是汗,一會兒還有’卻扇之禮’,王爺可千萬別像在夏家門口一般,就算他張了八張嘴,也圓不回來啊!
司玉衍接過喜竿,干脆利落的將新娘子的頭蓋掀開,看見里面舉著扇子,半遮半掩的夏初晴。
“莫將畫扇出幄來,遮掩春山滯上才。若道團圓是明月,此中須放芍藥開!”
原本催妝詩最少要兩首,多不過四首,卻扇詩最少要兩首,多不過三首。
司禮怕王爺不肯再說,便向新娘方向遞了個眼色,心里祈禱,她一定要看得懂且十分配合啊!
“請新娘露真顏!”
夏初晴開始沒明白司禮的意思,但這一聲喊,讓她只能配合著將扇子拿開,滿意的聽著周圍吸氣的聲音。
見對面王爺臉上無半分變化,長袖中的手便握緊了雙拳……
“請新人,行三拜九叩之禮!
一拜天地日月星,請新人轉過身,正衣冠,拱手作揖,拜~~~
風調雨順,一鞠躬;
五谷豐登,再鞠躬;
家業興旺,三鞠躬。”
由于先帝已去,皇帝未來,夏家夫婦不敢托大,坐在了左下首,夏母更是眼含淚水,看著今日已是他人婦的寶貝女兒。
“正衣冠,拜~~~
愿父母多福多壽,一鞠躬;
愿高堂幸福安康,再鞠躬;
愿爹娘兒孫繞膝,三鞠躬。
請新人相對而立,互正衣冠,拜~~~
夫妻恩愛,一鞠躬;
百年好合,再鞠躬;
早生貴子,三鞠躬。
天上牛郎會織女,地上才子配成雙,今日兩家結秦晉,榮華富貴萬年長!
禮畢!
送入洞房~~~”
隨著司禮最后一句喊出,整個中堂都熱鬧了起來,隨著一對新人來到他們的新房。
滿目的紅色,成為房間的主色調,窗戶上、大門上、桌子上、箱子上……貼滿了雙喜字。大人都需管好自己家的娃娃,不讓他們去摳那些花樣繁復的喜字。
可司禮讓帶著娃娃的娘子都站到了喜字旁邊,可以寓意’早生貴子’,取個吉利的兆頭。
這個司禮大概也是沒有過當爹,即便當過爹,估計也是沒有帶過娃兒……’熊孩子’之所以能叫‘熊孩子’,就是他們不會按照大人預想的那樣老實聽話。
一個梳著雙髻的男娃娃趁著大人不注意,伸手就將一個起翹兒的喜字撕下來,拿在手里把玩。
他娘親臉色大變,隨即抱起了他快速從屋子中出去,周圍人也全且當做沒看見,眼中卻都帶著幾分譏誚。
兩位新人坐到了鴛鴦雙喜的錦被上,婢女送上金剪刀,司玉衍與夏初晴各自剪下一縷頭發,婢女用紅色托盤接過,用紅絲緞扎起,放入鴛鴦并蒂的荷包內,交給了新娘。
另外一位婢女遞上托盤,上面葫蘆被一分為二,系著紅繩,司玉衍與夏初晴各拿一只,相互交換,共同飲下瓢中酒。
司禮在一旁高唱:“一朝共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
司玉衍將瓢放回托盤中,起身向外走,留下身后新娘與一眾夫人,臉上既沒有成親的喜悅,也沒有煩躁的不耐,就那么面無表情的出去了。
夏初晴微微低下頭,感覺心中發澀,她心慕懷王已久,此次賜婚,也是她向爹爹提的。
原本,爹爹想要為她尋一家門戶稍低的書香門第,以后看著娘家的份兒上,對她也會千恩萬寵。
可她總覺得,古往今來,凡大丈夫必保家衛國!
司玉衍從小南征北戰,是血雨里洗刷出來的大丈夫,就該是她,錦都第一美人夏初晴的丈夫。
然,他成親之時,她年紀尚幼,夏家也不能與藍家匹敵,那時難過了許久,夜間哭濕了多少枕頭……
如今得知皇上為幾位王爺選妻,她便知,她的機會來了!
看著滿目的紅色,面前笑容各異的夫人,她有自信,一定可以將他的心牢牢的栓在自己身上……
司玉衍跨出洞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舉目尋找,發現素衣與邢寶都不見了。
難道,素衣見他婚禮已經結束,就回后罩樓去了?
司玉衍回到了中堂,那里已經擺滿了酒桌,上面各色的美食,吸引著他的味蕾,在最末的一桌,他見到了邢寶和素衣,抬腳剛想往那個方向走……
“三哥,你可來了!”司玉厚一臉興奮的拉著他,低聲在他耳邊說:“素衣為什么還在這?讓人看見她,不太好吧!”
“有甚不好?”司玉衍抬抬眉毛,聲音突然拔高,“各位同僚來參加我的婚禮,司玉衍十分感謝!
然,想必各位皆知,我身體不是太好,今日怕是不能與各位同僚盡興。
未免失禮,今日的酒,由壽王代我飲了!”
司玉厚呆愣愣的看著三哥行禮,眾人還禮,始終沒弄明白,他什么時候得罪三哥了?
他是喜歡飲酒,但他不是酒缸啊!
而且這些人的兒子,他基本上都是欺負過的,無論大小……
看著面前不懷好意的笑臉,不由得面如苦瓜,心里不斷的打小人兒……
該!
讓你平日嘚瑟,欺負人?
該!
讓你口無遮攔,擠兌人?
該!
讓你……
我滴個親三哥噯~~
能先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嗎?
我改!
改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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