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那晚睡得很不踏實。
霄鏡陌因為公務纏身,一直忙到很晚,夜來便獨自睡過去。
但夢中全是些激烈的場景。一些久已遠離她的場景。
她也不知,那些事為何會突然又纏上她。
她可以用性命發誓,如果讓她永墮地獄,受惡靈噬體,不得超生,能換來忘卻那些事,那她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下地獄!
夢中充溢紛亂尖利的聲音,形形色色,卻帶著一致的厭惡與嘲弄。
“這禍亂國運的妖物,留下來便是違逆上蒼。燒死!”
“燒死!”
“燒死!”
......
“這禍亂國運的妖物,怎能留在都城。驅逐至冥山以西,任其自生自滅!”
“哈,冥山以西是洪荒,專供黑暗骯臟之物狂歡。對這妖物,倒正好合適。”
“讓她被洪荒的魑魅猛獸嚼成泥!讓她出生!讓她禍害世間!”
“讓她去死,去死,去死......”
......
“呵,妞妞真是越長越美。妞妞放心,義父是真的喜歡妞妞,義父今后絕對對妞妞如珠似寶,千依百順......”
“妞妞若不答應義父,義父只能狠心,將妞妞重新丟進那鬼山里。”
“妖物!果然是妖物!這么丁點兒大,就會狐媚之術!有其母必有其女!”
“還留著她做什么?打斷手腳,挖了那雙專門勾人的眼珠子,丟出去喂野狼!”
......
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凌厲,她在睡夢輾轉反側,滿頭大汗,咽喉里仿佛燃著熊熊烈火一直在哆哆嗦嗦地辯解——
“我不是妖物!”
“我何錯!”
“義父,他根本不是義父!他是禽獸!禽獸!離我遠一點!”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猛地驚醒,冷汗便濕衣襟和床鋪。
夜來氣喘吁吁地坐起身,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掀開帳幔往外看。月光從窗簾灑入,地上浮光掠影癡纏,很靜謐的良夜,卻平息不了她心中的沮喪。
原以為,那些事在慢慢被遺忘,留給她的丑陋的印記也在慢慢消失。然而,她真的坦然過嗎?
就如師兄從前所言——“小妹比任何人、比師兄我,都期望自己能改變。小妹向善,卻又被那些扎進骨子里的惡給堵著路,小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矛盾和痛苦。師兄期望你改變,不是為世人,只是為小妹自己。”
她真的能改變嗎?
至少,白天霄鏡陌給她的那個墜子,也就是她曾經送給費達王子的墜子,就提示她從未改變。
要不,她為何要害死費達王子?那是個多正直純良的人啊,對她從來都是發自心底的疼愛。
夜來手心一涼,已不自覺地握住那墜子,低頭沉思片刻,便再也坐不住,披衣起身,往外走去。
帳外,蒼穹黯藍幽深,夜來踩著落葉前行,沙沙的腳步聲聽上去格外清晰。
走過軍營,又沿著大河邊一路下行,走了大半個時辰,夜來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
草原上的樹林,仿佛汲取了足夠強悍的養料,生得格外剛毅硬朗,挺拔接天。不時有夜鳥撲騰翅膀,凄厲長鳴著劃過。
慢慢的,有談話聲依稀入耳。
“浩星大人遠道而來,鄙人有失遠迎,還望浩星大人恕罪。”
聲音清潤無塵,正是屬于霄鏡陌。
然而,“浩星大人”四個字一出,夜來瞬時面色大變。
那原本明澈的眸中,幽光竟盤旋成冰藍的颶風,瀅潔的皮膚下,隨之涌起冷冽而凌厲的青灰色!
霄鏡陌整宿不歸,原來是在這僻靜的樹林里,迎接貴客。
呵,浩星大人!
就聽那被稱為“浩星大人”的來者,緩聲開口,語調儒雅:“國相客氣。國相能親自接見草民,是草民莫大的榮幸,草民已死而無憾!”
霄鏡陌失笑道:“浩星大人這么說,真是讓鄙人無地自容。對了,聽聞浩星大人不久之前身體抱恙,不知是否好些了。”
那人回道:“多謝國相關心,不過是陳年舊疾病。唉,自從吾弟一家慘死之后,草民便不爭氣地落下這心悸病,每到吾弟忌日,便發作得尤為明顯。前不久,正好是吾弟忌日。”
霄鏡陌溫言安慰:“逝者已矣,能得浩星大人如此關懷和慰藉,令弟一家的在天之靈,必然會安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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