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一定會來這里。”蕭靜姝蹙眉，蕭青鸞連這種事情都告訴了他嗎？只是連她都不知道鳳凰石這種東西，以前的蕭青鸞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門路。”季青楓手中的燈火被風吹滅，月色照在他的臉上，讓他更顯得形同鬼魅，“夫人，欠債尚且還錢，何況你們還欠了我一條人命。”

    “倘若我不交呢？”蕭靜姝問道。

    季葉染舔了舔嘴唇，看著蕭靜姝就像在看一盤美味的食物：“不交命，交出你的眼睛也行。你的眼睛很美，經歷這么多風浪都不曾被浸染成絕望的樣子，這樣的眼睛，吃起來的味道一定不錯。”

    鶴鬼始終一言不發，他聽著蕭靜姝和季葉染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直到聽到這個時候，他神情才細微的有了一絲的變化。食人眼，魔教內切實記載了這樣一門要靠著吞吃人眼才能修煉的邪門的功法。

    不過這是魔教密不外傳的禁術。

    除非，季青楓和魔教教主有不淺的瓜葛。他是不認識的，他爹也不喜歡這種東西，那只能往前追究。

    可他記憶里，實在沒有姓季的這么一個人和魔教教主交好。魔教教主的手札內，會不會有線索？只是這些都有只能夠等待他回去才能解決了。

    “少見有人不惦記你的美貌，反而垂涎你的眼睛。”鶴鬼道，他抽出腰間的長劍，“你怎么竟是遇到怪人。”

    蕭靜姝在心底開始倒數起來。

    三，二，一。

    草叢內的聲響和鶴鬼的長劍嗡鳴聲交織在一起。

    銀斕蛇一口咬上季葉染的腳腕，毒素蔓延之間，鶴鬼的長劍已經送入季葉染的心臟。

    時間剛剛好。

    蕭靜姝垂眸蹲下身將銀斕蛇拿起來放在手心輕撫。

    “這人沒有臉的嗎？”鶴鬼挑開一層人皮面具，看到的是一個無臉男，他仔細查了查，為確定萬一，他甚至用劍尖劃破了那一層薄薄的皮膚。

    “他們應該已經找到鳳凰石了，我們也要快些過去。我怕他對鳳凰石做什么手腳。”蕭靜姝沒心情考慮季葉染的問題，她道，“小銀，帶路。去找陸知遙他們。”

    鶴鬼也清楚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反正這人已經死了，翻不出風浪來，他跟在蕭靜姝身后，走了進去。

    蕭靜姝見到存放鳳凰石的地方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沒必要擔心。鳳凰石被放置在一處極高的懸空飛石上，飛石只有兩條極細的鎖鏈支撐。

    哪怕內力深厚之人，都無法一次攀登到這種高度上去，而只要有輕微的觸碰，飛石就會改變位置。

    蕭靜姝腦海里突然浮現昔日黎瓊觴和她說過的一種失傳已久的奇門遁甲之術：“羅剎飛星。”

    “豈止，你看。”陸知遙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以符紙包裹朝著上面一扔，一瞬間眾人都看到了上面繚繞的絲絲縷縷的黑氣，“一旦被纏上，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我才需要你們，你們也需要我。”蕭靜姝抬眸望著那塊移動的飛石，“古怪的東西你們來處理。我來解決掉機關。別告訴我，你們這點兒事情都辦不了。此番前來，鳳凰石，我是勢在必得。”

    但凡機關陣法，必然有其始終。

    凡人之力不可能直接在半空中設計出機關來。這下面，一定隱藏著這個機關的關鍵所在。

    鶴鬼想幫忙，卻發現兩邊他都幫不上，只好跟在蕭靜姝身后，等待蕭靜姝時不時指揮著他的行動。

    季葉染都沒找到的機關，被蕭靜姝找了出來。就在一處最顯眼的銹跡斑斑的鎖鏈下方。

    “成了。”另一邊，陸知遙忽然喊道。

    鶴鬼立刻打破了機關。

    飛石伴著鎖鏈掉落，陸知遙本想去取來鳳凰石，卻被季青楓一掌推到一旁，他只能眼看著季青楓趕在飛石落地將鳳凰石砸碎之前，將鳳凰石取走。

    季青楓將鳳凰石扔進隨身攜帶的一個鐵盒之中，然后交給了蕭靜姝：“東西也拿到了，你該回去了。”

    “你沒事吧？”蕭靜姝覺得季青楓剛才的舉動有些奇怪，但是她對季青楓了解也不算深，不好判斷。

    季青楓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再不走，天就要亮了。拿著鳳凰石，回去幫你的孩子吧。”

    蕭靜姝看了季青楓一會兒，直到季青楓面色不自在，蕭靜姝這才一臉復雜的先一步和鶴鬼離去。

    陸知遙在一旁委屈巴巴的抱怨著往前走：“搶功勞也不能這么搶的啊。青楓你真是太過分了。”

    叨叨了半天，陸知遙沒聽到季青楓的回應，等他回頭的剎那，他看到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的季青楓。

    “青楓！”陸知遙走過去半抱起季青楓，他完全不知道季青楓怎么會突然這樣，剛才還好好的。

    陸知遙試圖查探季青楓的脈象，季青楓的脈象紊亂不堪，足以證明他現在正經受著多么大的痛苦。陸知遙不敢妄自給季青楓喂藥。

    “這才過分到哪里，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恐怕要比這件事情過分百倍不止。”季青楓忽然抬手點住陸知遙的穴道，他將陸知遙送到外面，月色下他神情淡然自若，好像剛才的虛弱都是他裝出來的一樣。

    “你沒事？”陸知遙問。

    季青楓垂眸冷笑了一聲：“我能有什么事。我陪著你玩了這么多年，已經夠了。”

    “雪山秘境過了今日就會獲得新生，與外界相連。此后再也不存在三家，雪山秘境里雷火殿會成為唯一的勢力。我與師父的約定也算完成了。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季青楓足尖微點，頭也不回的離去。

    季青楓并沒有離開太遠，離開了陸知遙的視野，他踉蹌地走著，如此斷開來往，對他們彼此都是好事。反正，他也活不了太久了。

    這傻小子生性樂觀，一定很快就會從他離開的事實里面走出來的。鳳凰石上的毒素進他一人身就是。他與陸知遙都是雷火殿的主人，體內都帶著詛咒。

    陸知遙不知道這一點，是因為他私自瞞下來。這是他們以外族人之身接掌雷火殿的代價。倘若他們動了鳳凰石，體內詛咒必然會引發鳳凰石的毒性。

    蕭靜姝不自己來取，也是知道鳳凰石只有殿主才能拿，但是具體原因，她卻并不知情。

    “不知情未必都是壞事。”季青楓跌坐在草地上，他看著朝霞漫天，低笑，這樣，就不會有人為他的死感到悲傷，只會以為，他是離開了而已。

    “你倒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鬼王落在季青楓面前，他雙手攏在袖中，儼然一副對這種狀況早有所料的樣子，“可惜了，像你這樣的人我還是挺喜歡的，若是我沒有……或許還能讓你能繼續活下去。”

    “那還真是承蒙抬愛了。”季青楓平靜的說道，“先生，我對男人沒什么興趣，您若是女子，我還會考慮。”

    “人之將死，果然膽子也是越發的大起來了。”鬼王道，他蹲下身，黑瞳輕瞇，他蒼白的俊顏上唇瓣殷紅如血，“我不想讓你死，你也未必愿意認命。我知道一個讓你活下去的辦法，不過過程會讓你極其痛苦。”

    “您這么篤定我會答應您？”季青楓道，“當初告訴我鳳凰石秘密的人是您，如今要救我的也是您。”

    “你會答應我的。因為你舍不得離開他，你有執念。”鬼王輕易地點開了季青楓的心思，毫不留情。

    季青楓沉默了一陣子，道：“先生說笑了。我縱然不答應您，您也有本事強迫我，如此，不如順了您的意。雖然我覺得，我之后或許會后悔。”

    “會不會后悔，都是看你自己如何選擇余生。”鬼王身后的兩位白衣傀儡將季青楓架起。

    蕭靜姝回到黎府的時候，黎瓊觴和黎云緲都還不曾起身，她看著燃了一夜即將殆盡的安神香，走過去將其熄滅，她沐浴更衣出來后，安神香的藥效才開始消退，而黎瓊觴在此時，才漸漸醒來。

    黎瓊觴睜開眼后，下意識的看了看身邊，幼子還在安睡，可他的妻子卻不在，身側冰涼的床榻讓他意識到他的妻子早早就醒來了，他掀開床幔走下去。

    蕭靜姝正在窗前對著鏡子梳妝，窗外的暖風徐徐吹著，她的長發已經干透，被她用一根銀絲帶束起。

    “今日醒得這么早，怎么不叫醒我？”黎瓊觴只穿著一件絲質的雪白長袍，大敞的衣襟露出他勁瘦的腰際，表示著他不同于外表看起來的文弱。

    黎瓊觴看了一眼外面開始探頭探腦的暗衛，他抬手合上了窗戶，雖然知道暗衛不會對蕭靜姝有二心，但是一想到暗衛不知道這樣看了蕭靜姝梳妝的樣子多久，他多少心中還是有幾分吃味的。

    蕭靜姝轉頭看向了身后的黎瓊觴，她放下手中粉黛，道：“想讓你多歇息一會兒，前兩日你太累了，今日有場重頭戲要看，你總要養足了精神才好。”

    蕭靜姝臉上艷麗的妝容透著不遜色以往的魅惑，一眨眼一抬眸，都展現著她傾城姿色的根本。

    黎瓊觴有些意外蕭靜姝會上妝，他印象里面，蕭靜姝極少會主動給自己上一些過于濃艷的妝容。

    蕭靜姝只是不愿讓黎瓊觴看出來她因為一夜未睡而帶了倦意的臉色，她不清楚黎瓊觴到底有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但是她不會去試探什么。

    “不好看嗎？”蕭靜姝問著黎瓊觴，她故意輕輕抿唇，微蹙著柳眉道，“那我把妝容卸了就是。”

    “不必，姝兒這樣也很好看。”黎瓊觴一向給蕭靜姝面子，莫說蕭靜姝這樣子確實美，就算蕭靜姝把自己化成小花貓，他也一樣喜歡，“就這樣很好。”

    黎瓊觴徑自去洗漱。

    而蕭靜姝則去換了一件常衫出來，緋色的長裙衣襟開口不高，露著她的鎖骨，腰間滾著銀絲邊的腰封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她剛走到屏風外，就被站在外面的黎瓊觴抱了個滿懷。

    “瓊觴？”蕭靜姝被黎瓊觴出其不意的擁抱嚇了一跳，她緩過來神后，無奈的笑了一下，她垂眸看著埋首在她肩上似是在撒嬌一樣的黎瓊觴，一雙素手輕搭在黎瓊觴的腰際，道，“一大早就這么孩子氣。”

    “嗯，我孩子氣，姝兒要哄著我。”黎瓊觴正待吻上蕭靜姝近在咫尺的嬌唇，一旁的床榻上就有動靜傳來，他動作微頓，看著霎時間紅了耳根的蕭靜姝，笑著輕嘆了口氣，云兒這孩子，竟是在這時候醒了。

    當著孩子的面，他怎么都要克制一番。

    “爹爹，娘親。”黎云緲光著腳丫迷迷糊糊的跑到兩人身邊，他抬頭看著兩人，“你們在做什么呀，娘親臉怎么紅了？是生病了嗎？生病了要看大夫的。”

    “沒有生病，是天氣太熱了。”黎瓊觴抱起黎云緲，“來，我們去把窗戶給你娘親打開，順帶洗漱。今天爹爹帶你們出去玩，你要和爹爹一起保護你娘親。”

    蕭靜姝轉過身去拍拍自己的臉頰，是不是演戲演得太過了，怎么現在她真的這么容易臉紅了呢。黎瓊觴還沒完沒了的撩撥她，她哪經得起嘛。

    趁著一大一小梳洗的功夫，蕭靜姝推開房門走到了室外，她看著遠方天際，一時間有幾分感嘆。

    終于是可以回去了。

    “夫人，陸殿主和季殿主昨夜出去后都沒有回來，要派人去找找嗎？”暗衛落在蕭靜姝身前，拱手道。

    “不用了，他們想回來，自然回得來。”蕭靜姝開口道，她確實利用了這兩個人，也心懷歉疚，但是她不曾逼迫這兩個人做出選擇，他們可以拒絕她。

    隔了一會兒，蕭靜姝又問道：“鬼王回來了嗎？”

    暗衛不明白蕭靜姝的意圖，依舊回答道：“回來了。”

    蕭靜姝臉上神色竟是輕松了不少。

    “原來你這么關心我，我怎么敢不回來呢？這雪山秘境，也就這處算是安全一些的了。”鬼王從偏院中走出來，說道，“我可還仗著你們保護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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