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姚瓔緋出嫁，國公府里對這樁親事的辦的很低調，因為姚瓔緋之前犯錯的關系，姚顯文也只是在新郎新娘拜別父母的時候出現了一下，然后就悠閑地提溜著鳥籠子出了門。

    白氏到底還是顧及著衛國公府的面子，在邊上盯著人送走了姚瓔緋。

    府里的下人們在姚瓔緋出門子之后，就開始收拾起府里為了這場親事布置的一切。

    姚瓔緋的出嫁并沒有在府里激起什么水花，至少府里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認為，但是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府里就出了一件大事，讓姚昇發了天大的脾氣。

    午飯是全家人一起在花廳里吃的，分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七姐姐呢？她怎么沒過來吃飯？”姚瓔靈看著自己身邊的空位，轉頭向四處看著，都沒有找到姚瓔芷的身影，就問了出來。

    “已經讓人去叫了。”

    白氏回答的話音剛落，只聽見外面一陣騷動，緊接著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人。

    “都已經開飯了嗎？是我來晚了啊。”

    “緋姐兒？你不是已經坐著花轎去了河陽伯府嗎？怎么還在府里？上花轎的是誰？”楊氏看見進來的人是姚瓔緋，先是詫異，接著眼里滑過幸災樂禍，拔高了聲音問道。

    姚瓔緋慢條斯理地坐到了屬于姚瓔芷的位置上，滿不在乎地說道：“七妹妹她相中了衡河陽伯府的這門親事了，求著我讓她嫁過去。我們是親姐妹，她求到了我身上，我就答應了。”

    “你說什么呢？”姚老夫人沉著臉，嚴肅地問道。

    “祖母，我是說七妹妹她嫁到了河陽伯府去了，以后你的七孫女婿就是河陽伯府的三少爺了。”姚瓔緋笑著說道，說著話她還給自己夾了一口菜，旁若無人地吃著。

    “胡鬧！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趕緊給我說清楚！”姚老夫人一點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一雙眼睛似乎是能噴出火來，看著姚瓔緋要她把話給說清楚了，還對著旁邊桌子上的姚昇說道：“國公爺，你快些過來，芷姐兒替緋姐兒嫁出去了！”

    白氏對下人說道：“把這些都撤下去吧，過一會有人餓了再讓廚房的人做。”

    很快兩張飯桌就被下人給清理干凈了，人們都坐在了一起，姚老夫人和姚昇坐在上首，其余人分坐下首兩邊。

    “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還在家里？芷姐兒卻去了河陽伯府？”姚老夫人眼神犀利，像是能把人給看穿似的，盯著姚瓔緋。

    姚昇目光沉沉，也是盯著下面站著的姚瓔緋。

    “七妹妹相中了河陽伯的親事，所以就求著我，讓我把親事讓給她。我嫁給誰都一樣，七妹妹是我親妹妹，我看她那么喜歡這門親事，就讓給她了。”姚瓔緋說的依然是剛才在飯桌上的那套說辭，咬定了就是姚瓔芷想要嫁到河陽伯府去，所以她就把親事換給了姚瓔芷。

    “你最好是說實話，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河陽伯府定親的人是你，換庚帖合八字時用的都是你的八字，現在你跟芷姐兒換了算是怎么回事？要我們怎么向河陽伯府的人交待？”姚老夫人的耐心逐漸耗盡，說話的時候語氣又重了幾分。

    “祖母再讓我說多少遍都是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就是七妹妹更喜歡河陽伯府的這門親事，所以求著我換了這門親事。”姚瓔緋堅定地說道。

    “緋姐兒，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不想自己說清楚，我可以這就讓人去查。但是真的查出什么來，緋姐兒做了事情就要敢于去承擔責任。”姚昇看在姚瓔緋是自己孫女的份上，還是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希望她能把握住。

    楊氏在邊上聽的熱鬧，她想著以前看姚瓔緋像是個好的，哪想到咬人的狗不叫，這姑娘不聲不響的就干了件大事出來。

    這下大房可真的是丟盡了臉面了，也不知道這回大房要怎么收場了。

    姚瓔緋忽地笑了起來，小巧的瓜子臉上染上了一抹妖艷的紅，眼神像是利刃一般掃過屋里的每一個人。

    “就是再給我八次十次機會，我也是會那樣說，因為事實就是那樣！”

    “你們不相信我！你們都不相信我！”

    “明明我也是府里面的姑娘，你們為什么不相信我？我什么都沒有做！你們卻都不相信我！”

    姚瓔緋泄憤似的喊著，聲音忽高忽低，整個人的狀態有些癲狂。

    “老大呢？怎么沒看見老大？今天他嫁姑娘都不能老實的在府里面待上一天嗎？”姚老夫人看見姚瓔緋現在的瘋樣，只覺得姚瓔緋之前十幾年的教養都白費了，氣惱的開始尋找起姚顯文來。

    “四姑娘犯了老毛病，還不快把四姑娘扶回房里好生照顧著。”白氏皺眉吩咐道。

    有兩個力氣很大的婆子上來把姚瓔緋給拽了出去，把人送回浣花居，好生看管了起來。

    姚老夫人看向了姚昇，“這事要怎么辦？現在這時辰，河陽伯府那邊應該已經拜過堂了。姚瓔緋真的太大膽了，替嫁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老大家的，你準備一份厚禮，還有芷姐兒的生辰八字，明天我和老大一起去一趟河陽伯府。找他們道歉，順便把緋姐兒的八字給拿回來，換成芷姐兒的。跟河陽伯府的這門親事，就是芷姐兒和他們家結的。”姚昇壓著火氣吩咐道，他是準備明天豁出這張臉去了，不管怎樣，先要保證這件事不會被鬧大傳出去再說。

    白氏答應了一聲，心里也是惱火的不行，上輩子的時候可沒有這一出，姚瓔緋及笄了就十分順利的嫁了出去，根本就沒有出這么多事情。

    她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姚瓔緋會使出這么惡毒的主意來，竟然會去害了姚瓔芷。

    屋里其他的人也都是和白氏一個想法，都認為是姚瓔緋把姚瓔芷給害了，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話。

    “要是河陽伯府那邊生氣了怎么辦？他們要是不愿意怎么辦？”楊氏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她故意問道。

    “我們國公府的姑娘，隨便哪個嫁到他們家里去，都是他們家高攀了。我們去道歉已經是放低了姿態了，他們要是還不識抬舉，那我們也不需要再跟他們客氣了。”姚昇傲然地說道。

    楊氏被姚昇的一席話給堵了回來，臉上訕訕地笑著，低下了頭，裝起了鵪鶉。

    “現在就讓人去外面找老大去，不能家里面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他一個當爹的還不知道。”姚昇吩咐道。

    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姚昇就讓大家都散了，白氏回去之后立刻就讓人去查了今天在浣花居發生的事情。

    “去跟茜寶說，讓她老實在屋里待著，哪都不準去。”白氏擔心姚瓔緋會狗急跳墻，害了姚瓔茜，畢竟她連姚瓔芷都能眼睛都不眨的就坑了，再害一個姚瓔茜實在算不上什么。

    姚瓔茜今天沒能圍觀完全程，飯桌撤下去之后，她就被白氏讓人給送回了晚桐院。

    她只好讓人去外面打探消息，當白氏派過來的人來說白氏的吩咐時，她剛好聽完了丫鬟在外面打聽回來的花廳的消息。

    姚瓔茜知道了姚瓔緋在花廳里突然發瘋的事情，心里懷疑姚瓔緋是前十幾年壓抑的太久了，又被關了好幾個月，所以心理上出現了問題。

    這種時候不用白氏來提醒，她都會遠著姚瓔緋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四姑娘這做的叫什么事哦，七姑娘可是她親妹妹，聽說世子爺已經給七姑娘找好了親事了。”喜媽媽忍不住嘆息道，她一輩子都是在這高門大戶里面做下人的，幾十年的時間，就沒有聽說過有哪家的姑娘會這樣狠心做出讓自己的姐妹替自己嫁人的事情來。

    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說不定兩個姑娘的命都沒了。

    “這又不是四姑娘頭一次算計別人的親事了，上次她不是還差一點害了我們姑娘嗎？”隨喜憤憤不平地說道，她一想到上次的事情，現在仍然氣不打一處來。

    “隨喜，不要亂說話了。”隨心提醒道，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姑娘現在已經有了好的歸宿，那些不該提的事情就不要再說，免得傳出去影響了姑娘的名聲。

    “四姐姐的事情我們就不要管了，喜媽媽你這兩天好好管束院子里的人，不要惹出什么事情來。祖父和我爹那里這幾天肯定氣不順，我們不要撞上去。”姚瓔茜對喜媽媽說道。

    姚瓔茜話是這樣說的，心里卻仍然十分關注著這件事，她想著那個和自己吵了十幾年架的姚瓔芷被自己的親姐姐算計了，莫名其妙地嫁進了河陽伯府里，后路未知，不由得替她擔憂著。

    此時的恒王府里，元少渝也從衛一那里知道了這件事，他第一反應就是讓衛一看好了姚瓔緋，不要讓姚瓔緋有機會接近姚瓔茜。

    “你注意一下河陽伯府的動靜，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傳出去，最重要的是不要和姚六姑娘扯上關系。”元少渝叫了衛二出來，給他安排了一個差事。

    在衛二離開之前，元少渝多問了一句，“今天你沒有出去吃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

    衛二神色微囧，忙搖頭。

    元少渝放心了，讓衛二離開。

    衛國公府，姚昇的書房里。

    連著兩聲茶碗落地被摔碎的聲音傳了出來，在書房外面守著的兩個書童面色不變，仍舊老實地站著。

    “你這個混賬，孽子！你今天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府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哪天我要是死了，你都不是頭一個知道的？”姚昇把中午壓著的火氣都發了出來，一點都沒有保留。

    他喘著粗氣看著姚顯文，眼睛都氣得通紅了。

    姚顯文被叫回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姚瓔緋做的事情了，他也料到了自己來見姚昇肯定會被教訓一頓，但是他沒有想到姚昇會連死字都說了出來。

    現在大家的忌諱都多，死這個字在上了年紀的人嘴里，幾乎是聽不到的。

    所以姚昇這死字一說出口，真的把姚顯文給嚇到了。

    他收起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爹，這事情我之前確實是不知道。我也沒有想到緋姐兒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爹，你說這件事情該怎么辦，我都聽你的。”

    姚昇看見姚顯文嚴肅起來，心里舒服了一些，但是一聽姚顯文說的話，心又沉了下去。

    “你是緋姐兒的爹，你還有臉來問我這事情怎么辦？”

    姚顯文打量著姚昇已經緩和了的臉色，厚著臉皮說道：“我是緋姐兒的爹不假，可您不也是我的爹嗎？”

    姚昇的眼睛看向了另一邊桌上的茶碗，又有了一種想要摔茶碗的沖動。

    “你連這點事情都自己處理不了，以后這國公府我還怎么放心地交給你？”姚昇斥道。

    姚顯文不在乎地攤手，“沒事，我還有兒子呢。爹，宣哥兒比我強，以后國公府交到他的手里，你就放心吧。”

    姚昇看著姚顯文的樣子，就是嘆了一口氣，一臉悵然地說道：“都是我們的錯，要是當初我能多注意一下后院的事情，多和你說說話，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老大，你怨我嗎？”

    姚顯文臉上飛快地閃過懷念和向往，但是很快就被他的嬉皮笑臉給取代了，姚昇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微的表情。

    “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還提它做什么？你看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已經兒女成群，過不了多久我都能抱上孫子了。”

    姚昇心頭發酸，許久才說道：“你祖母把你教的很好，是我們對不住你。”

    “爹，我們還是來繼續說河陽伯府的事情吧，要怎么解決？事情具體是怎么回事，有沒有讓人去查？”姚顯文這次沒有接姚昇的話茬，而是把話題又扯回到了河陽伯府的事情上。

    姚昇看了姚顯文一眼，“已經讓人去查了，緋姐兒那孩子我看是壞了性子了，不能再留在府里了。不管事情解決的如何，都把緋姐兒給送走吧。”

    姚顯文對姚昇的決定毫無異議，點了點頭，“事情查清楚之后，我就讓人把緋姐兒給送到南邊的庵堂里去，希望在佛祖身邊伺候著她能醒悟過來。”

    父子兩個幾句話就把姚瓔緋的未來給商議定了，進了庵堂這輩子是不用想要再出來了，也就是說姚瓔緋被家族給放棄了。

    “還有芷姐兒那邊，要是她真的無辜，就再私下補給她些東西，她受委屈了。”姚昇想到了之前自己和姚老夫人商量的二十四抬嫁妝怎么裝的事情，覺得要是姚瓔芷真的是被害的，那就再多給她些東西，姚家也算是不虧欠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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