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慘的一匹的一家人。不過人生嘛，就是這樣，難盡人意。

    牛車在土路吱吱呀呀的走著，陸仁炳很快又睡了過去。道旁的天地里蟲鳴，格外的清亮，這干凈透明的九十年代的鄉村，真的是讓人陶醉。

    四叔大名叫洪現，小名叫蓮鎖，今年六十六歲了，是個沉默寡言的鄉下老漢。平時除了下地干活，幾乎沒有啥業余生活。

    不打牌，不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抽旱煙。不干活的時候，蹲在大門口，一口一口的能抽一整天。

    他這一輩子蒼白的可憐，似乎他來到這世走一遭就是為了養大陸阿柄這個大侄子。然后就是吃苦，干活。

    他從來不抱怨，也沒有多余的話，就跟那頭拉車的黃牛一個樣。未來的某一天，他倒下了，或許對他來說就算是解脫了。

    他沉默的連名字都沒人記得，同輩的人都叫他老四，小輩們都喊他叔，伯，爺。等他死了，除了族譜寫一個名字外，不會有人再記得他。

    蓮鎖老漢抽著旱煙，趕著車，誰也不知道他的精神世界里到底在想什么。

    等陸仁炳醒來的時候，牛車已經到了家。他跳下車，四叔牽著牛去卸車，拴牛。

    閨女陸生梅已經放學回來，做好了飯。

    她打好了水，給陸仁炳端了過來，又打了一盆水給她四爺。

    老漢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糖，塞給了小妮子，陸生梅脆生生的夸贊還是爺爺對她好。陸老漢臉的褶子都笑成了了堆。這或許是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歡樂時光。

    “小梅，你娘收拾好沒，今天有沒有發瘋？”陸仁炳一邊擦洗，一邊詢問。

    “收拾好了，今天沒發瘋，我回來的時候，她正躺在床睡覺。”陸生梅說道。

    “嗯，她吃飯沒有。”

    “吃過了，吃完又睡了。”

    “那就好，你吃飯沒？”

    “沒呢，我等著你和爺爺回來一起吃呢！”

    “以后，你就先吃飯，別等我們了，吃完就睡，你看這都幾點了，你不要學了？”

    “知道了爹，你們趕緊吃飯吧！”陸生梅轉移話題。

    吃過飯，陸老漢戴草帽，拿著煙袋鍋子去地里看瓜了。陸生梅收拾碗筷，陸仁炳回到家里倒頭就睡了。

    陸阿柄的老婆叫劉桂花，今年三十五歲了，是陸家花了兩百塊彩禮換來的。模樣呢也還行，比虎妞順眼，比不富貴媳婦。

    陸生梅已經幫她洗過臉了，躺在床呼呼大睡，也看不出來與常人有啥區別。陸仁炳給她把了把脈，身體還算康健，沒啥大問題。

    精神的疾病，回頭弄點藥給她調理調理，估計問題不大。畢竟他也是在精神病院混過大半輩子的人。像劉桂芬這種小病，實在不是什么大問題。

    主要是陸家實在是太窮了，根本就沒給劉桂芬去正規醫院治過病。也就是去過幾個有所謂祖傳秘方的鄉村大夫那里，拿過幾副藥。聽著就不怎么靠譜，療效嘛還不如一副鐵鏈。118

    這世界最難治的病，就是窮病。

    第二天一早，陸生梅早早就燒好飯，喂了劉桂芬之后，就背著書包學去了。家里那輛破自行車是她的交通工具。

    陸仁炳吃過早飯，拴好劉桂芬，架好牛車，給四叔帶了飯就往瓜田里去了。

    陸阿柄家總共分了六畝地，這幾年種地，交完公糧后，余糧倒是不少，但是賣不價。物價不斷闖關，就是糧價不漲。

    前幾年村里還是人人眼紅的萬元戶，現在啥也不是了。一萬塊能干個啥？一場病，住幾天醫院，就全耗盡去了。

    所以心思活泛的農民，都開始進程打工了。家里負擔重像陸阿柄這樣的，就只能從地里玩花樣。

    幾經探索之后，陸家終于認準了種西瓜這條道。今年種了兩畝，老天爺賞臉，沒給下個冰雹什么的。

    等這一季過后，掙個兩三千塊，不成問題。

    陸仁炳到了瓜田，四叔已經摘好了瓜，陸仁炳讓他吃飯，自己開始將西瓜搬車。

    “叔，今天你就再家吧，今天沒有大集，我自己去其他村里轉悠轉悠。看著瓜田，順便去其他地里鋤鋤草。晌午記得回去給桂芬弄點吃的。”

    “行！”四叔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

    兩個人一塊去賣瓜并不是常態，也就是趕大集的時候，四叔去幫忙看著車。他沒過學，也就是掃盲的時候，認了幾個字。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

    讓他去賣瓜，遠不如讓他伺弄莊稼來的自在。

    弄好車，搬草料袋子，陸仁炳架著牛車了路。

    以往陸阿柄都是架著牛車，走街串巷地去賣瓜。鄉下人買瓜，有給現金的，也有拿糧食換的。又麻煩，還賣不價。

    今天陸仁炳不打算去村里賣了，他打算進城去賣。現在縣城里還沒有城管，對于牛車進城也不禁止，正好去城里賣瓜。

    牛車的速度真的算不快，三十里的路，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進了城，他也不緊市場，只是趕著車，往各個城中村，機關家屬院湊。在村里賣兩毛一斤的瓜，在這里賣四毛，大家也都覺得不錯。

    倒不是城里人傻，而是陸仁炳拉來的瓜，確實賣相好，瓜也甜，陸仁炳的口才也不錯。五百多斤瓜到下午兩三點鐘就賣完了。

    不過這速度，陸仁炳還是不太滿意。現在瓜田里的瓜，正是成熟的高峰期，兩畝地的瓜，光是這樣賣，可太累人了。

    于是陸仁炳買了一條好煙，拜訪了不少小區的小賣店，達成了日銷千斤的供貨協議。聽著多其實每家小賣店也就幫忙代銷盒百八十斤。

    現在是瓜果成熟的高峰期，陸仁炳家的西瓜并沒有啥競爭優勢。靠著種西瓜發財，基本沒啥戲。

    據說地區里西瓜的價格可能更高一點，但是陸仁炳的牛車累壞了也多掙不了幾個錢。想發財還是得從長計議。

    最起碼飛把牛車換成拖拉機吧。

    他的主要任務是保護自己的大閨女，還有就是尋找這個世界的變數。發財啥的，都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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