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爹這么一說，冷先生猶豫了。

    告訴病人自己得了什么病，不僅有些殘忍，還會對病人的心理造成傷害，這將對病人后續的治療產生不利的影響。

    見冷先生還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李爹接著勸說：“冷先生，你就告訴我吧，我一大老爺們，什么承受不住啊，就別給外面的婆娘孩子們施加壓力了。”

    冷先生一怔，李爹在村里的名聲并不好，他愛動手打人是眾所周知的，但沒想到，在他嚴厲的外表下，也掩藏著顆愛的心。

    最后，還是冷先生選擇了妥協，他微微點頭，算是同意了。

    李爹朝李清月擺了擺手：“你也出去吧，出去找你娘去，被在這添亂。”

    讓她在這時候出去？那是不可能，在關鍵時刻她怎么可能出去呢。

    “爹，我留下來吧，我留下來陪你。”

    “不行，出去，怎么這么不聽話，非得氣死爹嗎！”李爹說得有些激動，忍不住開始咳嗽。

    李清月嚇壞了，她可不敢再氣著他了，她希望爹能長命百歲。

    但她又太想知道究竟爹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在出不出去之間猶豫徘徊著，一時間陷入僵局，兩個人誰都不肯讓步。

    最后還是冷先生打破了僵局：“好了好了，不想出去就別讓她出去了，剛剛你昏迷著這小丫頭幫我做了不少事情，想留下來就讓她留下來吧。”

    有了冷先生的話，李清月的底氣足了一些，既然硬的行不通那就來軟的。

    “爹~你就讓我留下來吧，冷先生說的都是大道理大哲理，我也聽不懂什么，我就想陪著爹，一直陪著。”

    說完，她又去端了碗溫水進來放到了李爹身邊，以便他想喝水的時候隨時能喝到。

    李爹不說話，只是定睛看著她，看樣子，像是動搖了剛剛的想法。

    李清月見狀又努了把力：“爹，我給你捏捏胳膊，躺了半天了，再給你捶捶腿。”

    她那殷勤的模樣像極了狗腿子。

    李爹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罷了罷了，就讓她留在這吧，反正她還小，聽不懂什么的。

    “叫你留下也行吧，等你出去了把嘴把好門，別亂說，昂。”

    “好嘞爹！”李清月喜上眉梢。

    得到李爹的準許，李爹和冷先生的對話終于進入了正題。

    冷先生坐在炕邊上，側著身從褲兜里掏出了幾張小的紙，又掏出一個小塑料袋子，里面裝的是煙草。

    他一邊卷著旱煙卷一邊說：“老李啊，你最近有沒有感覺自己的肚子在一點點變大？”

    李爹見他抽起了旱煙，自己的煙癮也上來了。

    他伸手去摸被冷先生放在炕頭上的煙草和煙紙，正要摸到時，被冷先生一巴掌拍得縮回了手。

    “身子都這么虛了，怎么還不知道節制點呢。”冷先生責備道。

    被冷先生這么一訓斥，當著孩子的面他有些掛不住，徹底老實了。

    “最近肚子好像是有點大了，還一天一個樣。”李爹說著，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自己已經隆起了的肚子。

    他一直都是吃多少都不長肉的人，可就在幾個月前，他開始發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沉重了。

    “這事兒可不是小事，這人吶，五臟六腑可全都在肚子里呢，照我看來，盡早去城里查查吧，別到時候晚了，后悔莫及。”

    冷先生丟下一句話就從炕頭上跳了下來，話已至此，剩下的他要怎么做，就全看他個人的選擇了。

    剛邁出一步，冷先生又折了回來，他扭頭對李爹說：“這人啊，就這么一條命，你家孩子多，又還小，你這個頂梁柱可別倒下丟下他們娘幾個不管了，平時該注意就注意點，煙酒那些玩意就別碰了吧……”

    “得了，我就先走了，甭送了。”

    冷先生沖他們擺了擺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就聽到院子里傳來李娘的聲音：“謝謝謝謝……慢走啊冷先生……有空過來吃飯……”

    接著又是一陣房門響動的聲音，李娘，李大柱他們都進來了，見李爹醒過來了，各自的嘴里都說著感謝冷先生感謝菩薩的話。

    “爹，爹你可算是醒了，嚇壞我們了……”

    “孩子他爹你沒事吧，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感謝菩薩保佑，感謝……”

    屋子里又變得擁擠和熱鬧起來了，大家似乎都忘了李愛蓮李家出走的事情。

    李清月沿著炕邊走了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爹身上，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已經出了屋。

    現在已是正午，外面的太陽毒辣得可怕，她剛出門，額頭上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汗水順著額頭滑向臉頰，又滴在地上，李清月像是幽魂一般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冷先生的話她聽得真切，更后怕得緊。

    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按照上一世的日子算下來，爹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可她什么都還沒做，什么都做不了。

    李清月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肉里，血液順著手指縫淌了出來。

    像是沒有痛覺一般，那攥著的拳頭力氣又加大了幾分。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最疼愛她的爹一步步走向死亡還無動于衷呢。

    正思考著，突然感覺肩膀一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啊！”李清月下意識叫出了聲，她猛地向后看去，一張稚嫩的臉映入眸中。

    “嗨，清月，大中午的在街上溜達啥呢不回家，小心中午有綁小孩的把你綁走賣了。”

    說話的這人正是剛剛拍她肩膀的人，這人是她初中三年的同桌，叫姚曉倩。

    “你可嚇死我了，你怎么走路也沒個聲音呢？”李清月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一邊說。

    “我打老遠就喊你名字了，也不知道你在想啥，愣是一句都沒聽到。”姚曉倩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忍不住吐槽她。

    都怪自己剛剛想事情太入神了，竟然連別人喊自己都沒聽到。

    “我出來消消食，你怎么還不回家吃飯，大中午還出來。”

    姚曉倩抬起胳膊，把手上提的東西給她看。

    “喏，我去打了桶醬油，這不剛弄完，正往家趕呢。”

    李清月點了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她正要走，又被姚曉倩拉了回來。

    “先別走呢，正好碰到你了，我就省的去你家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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