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陸，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地方。

    與海界不同，這里的國度大都為世俗國度。

    而修煉者則是以宗門的形式聚集在一起，此外，也不乏無門無派的散修。

    強者如云，宗門林立。

    不過，不滅一行此次來中州，只有一個目的。

    深山，人跡罕至，一座古樸的宅院隱匿在山川流水之中。

    一踏進宅院，門廊上懸掛的風鈴便自動旋轉起來，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穿過門廊，盡頭是一處靜謐的禪室。

    木扉輕掩，幾縷墨香飄來。

    “咚咚咚~”不滅朝著木門走去，輕輕叩了幾下。

    洛嫚則頗感詫異，自從她認識不滅的那一天起，還從未見過他如此謙卑有禮。

    她不禁有些好奇，這木門之后，究竟是什么人？

    “吱呀~”木門自動打開，卻不見開門的人。

    不滅、洛嫚與風家老祖依次進入后，木門又“吱呀”一聲自動關閉，只留下一條縫隙，透著幾縷月光。

    禪室之中，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案前。

    他手持一支畫筆，筆尖在空中流轉，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面便在空中浮現。

    洛嫚瞬間就被這一幅幅畫面吸引了，那上面是她無比熟悉的海底。

    從四海大戰她的殘魂被不滅救走的那一幕開始，直到風家老祖因承受不住神力改造走火入魔的那一幕才結束。

    洛嫚心中一凜，她早就聽聞陸地上強者輩出，各有神通。

    曾經，她對陸地強者的種種傳聞皆不以為然。

    海界倚仗著強橫血脈與獨特天賦，從未把陸地人族放在眼里。

    陸地人族在海界看來，就是肉體凡胎，不堪一擊。

    然而，就是這樣看似弱小的種族，卻成了陸地的王者。

    不滅走上前去，來到白衣男子的面前，道：“書吟，你都知道了？那你應該也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

    “值得嗎？”白衣男子抬頭，他有一張無比俊秀的臉龐，燦若星辰的眸子似乎能洞察天地之間所有的玄機。

    值得嗎？

    不滅不由苦笑。

    她在的時候，自己也曾不停地反復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他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換來的只不過是她朋友般的熱絡。

    自己癡癡相守了千年，也沒能讓她對自己另眼相看。

    她的心中，沒有情情愛愛，只有天理與公義。

    戰神不滅，高貴如他，完美如他，驕傲如他，在她的面前卻像個被心上人冷落的少女般，飽嘗愛而不得的苦澀。

    她不在了，他才意識到，曾經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自私。

    愛不是有求必應，不是有付出就必須有回報。

    她并不欠他什么。

    反之，她的存在，對自己而言，是一道光。

    她不在了，光熄滅了。

    “值得！”不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堅定，他定定地看著白衣男子，斬釘截鐵地道。

    “情愛本是世上最無用，為了情愛動用超越規則的力量，引來天罰，簡直是愚不可及。”

    書吟不以為然，他的目光穿過了禪室，望向了遠方，似在追憶著什么。

    與不滅不同，他早就看破紅塵，絕情絕愛，無牽無掛。

    那是他的道。

    書吟的一席話讓不滅無名火起，然而，他忍住了和對方動手的沖動，只冷冷地道：“我不是在請求你，書吟。你之前對她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你若不肯配合，我不介意替她清理下門戶。”

    “我答應你。”書吟知道，假若自己不答應，眼前之人定會和自己拼個你死我活。戰神不滅的怒火，可不是輕描淡寫就能應付的。

    也許這就是天意。

    曾經，他借她來成就自己的無情大道，如今將這份契機還給她，才能了斷一切，從此心無旁騖地走自己的道。

    只是，書吟并沒有意識到，最終幫他下定決心的，不是所謂的大道，而是他心中殘存的那個身影。

    他起身，越過不滅與洛嫚，來到毫無表情的風家老祖面前。

    “鮫人族？不滅，你很會找人。”

    “還不是失敗了？”不滅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還有幾分無奈。

    “這可不一定。”書吟神秘一笑，對不滅道。

    “什么意思？你能直接說重點嗎？”都這時候了，還跟自己打什么啞謎？書生果然是世上第一令人討厭的物種，要不是為了她，他才懶得跟這類生物打交道……

    “他不行，不代表他的血脈不行。你介意再等個五千年嗎？”書吟見不滅如此沒有耐心，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便也不再與他兜圈子，有話直說。

    “五千年？也罷，五千年就五千年吧……”不滅苦笑，遺憾充斥了他的內心。

    他為了找回她的靈魂殘片，歷下天劫，自降神格。

    沒有了神格，他的神力只減不增，修為緩慢倒退，終將淪為一個普通人。

    又為了再造一個不滅，他將僅剩的神力都用在了風家老祖的身上。

    沒有神力，沒有修為，沒有悠長的生命。

    當所有的輝煌都逝去，戰神之名不復存在，有的只是普通人不滅，如曇花一現，千年一瞬。

    安寧，五千年后，你醒來之時，我早已不在，你會有一絲絲難過嗎？

    高大的身形變得佝僂，古銅色的肌膚失去了光澤，變得灰暗，肌肉逐漸干癟，線條不復存在。

    長發變得灰白，臉上的皮膚開始凹陷，褶皺出現在他那張曾經無比完美的面容之上。

    一團金色的火光自正在衰老的不滅胸口沖出，來到了書吟的掌心之中。

    這是戰神不滅最為精純的靈魂之力，如今也剝離了出來，擺在了書吟的面前。

    書吟嘆息一聲，取出一只木匣，將這團金光收入匣中。

    再看不滅，已是垂垂老矣。

    然而，他的臉上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舍棄自己短暫的生命，只為了讓她在五千年后還能記得自己。

    曾幾何時，戰神不滅以為，自己或死在那威力無比的天劫之下，或死在昔日那些對手的劍下。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將死的轟轟烈烈，死得其所，不負戰神之名。

    而現在，在這狹小的禪室之中，人生的盡頭，戰神不滅只留下了一句簡短的話語，便隕滅在這天地之間。

    “五千年后，它會替我，陪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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