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的無助,完全落在了侍衛隊長的眼底,他趕緊跑過去,用力扯開了沙蛇。
嘶嘩一聲,撕開了沙蛇的一層偽裝。
跌倒在地的奧芭婭索性再加幾把力,完全釋放出了真我。
隊長就像個標準的僧侶六根清凈,他神色不變,怒聲呵斥道:“你冒犯了親王,該當何罪!?”
奧芭婭瘋癲的喊道:“哈哈哈,他是我父親的哥哥,我想懷念一下父親的味道也有錯嗎?”
眼見隊長的巨斧朝她劈去,道朗有氣無力的制止道:“隊長,饒過她吧,蛇性本銀。”
“走吧,奧芭婭,關于你父親的事,我自有分寸。”
“你的決定只能是戰爭。”
奧芭婭轉身大步離開,跟來時一樣怒氣沖沖。
親王也很生氣,導致后果很嚴重,他有些喘不上氣來了。
隊長慌了神,急聲建議道:“親王,我去學士那里拿一劑止痛藥?”
親王擺擺手道:“不,我得保持頭腦清醒,服藥讓我更看不清她們的內心。”
聽著越來越遠的馬蹄聲,親王吩咐道:“奧芭婭返回陽戟城,她一定會煽動百姓,我也必須趕回陽戟城。”
隊長猶豫道:“親王,這樣明智嗎?您的現況可不能讓百姓們知道。”
親王斷然道:“不是明智之舉,但非常必要,趕緊派信使去里卡索那兒,讓他收拾太陽塔中的行李,還有通知我女兒亞蓮恩,說我明天就到陽戟城。”
兩年前,當道朗離開陽戟城來到安靜平和,與世隔絕的流水花園時,他的痛風病還不及現在一半嚴重。
那些日子,他仍然可以走動,盡管很慢,還得倚靠拐杖,需要人扶,每走一步都伴隨著痛苦。
親王不希望敵人知道自己變得有多么的羸弱,而舊宮及其影子城里布滿了眼線。
這根本瞞不住,但是他知道再不出面,多恩的局勢就失控了!
親王自嘲的笑笑:“我必須讓人看見,必須提醒多恩人,他們還有個親王,盡管他已經衰老,還患有痛風。”
隊長提醒他:“假如您回到陽戟城,就得接受彌賽菈·拜拉席恩公主的覲見,以及所有沙蛇的叨擾。”
親王嘆著氣道:“老是逃避不好,我的女兒已經沉不住氣了,她會借著奧伯倫的死,燃燒她的野心,她一向把自己跟戰爭女王看齊。”
對此,阿利歐·何塔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他只是個侍衛隊長,他不是個政客。
正當他琢磨著該怎么說時,又一只橙子“啪”的一聲砸落下來,落地的地方離親王不到三尺,漿水濺了他一身。
道朗低頭怔了怔,仿佛被漿水砸疼了似的。
太陽被西山吞噬,空氣變得涼爽,親王依然留在橙樹附近,面朝平靜的水池和遠方的大海。
仆人如常給他端來一碗紫橄欖,還有淡面包、奶酪和山藜豆醬。
他吃了一點,又喝了一杯甜膩濃烈的紅酒,他喜愛這種酒。
喝完之后,他又滿上一杯。
學士告誡他,少量飲酒有益,但是不宜過量。
但是親王沒有遵循他的叮囑,有時候他在想,就這么醉死在美酒中,未嘗不是個好事。
可是他不能永眠,因為只有他才能拯救多恩,雖然認同他的人很少。
在黎明前的黑暗時分,他在漫天星光照耀下,躺在輪椅中沉沉睡去,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侍衛隊長才將他推下月光照耀的廊坊,經過一排雕紋的梁柱,穿越優雅的拱門,來到一間靠海的屋子,里面有一張鋪著清爽的亞麻布被單的大床。
侍衛隊長的臥室跟親王的相鄰,他坐在窄床上,從角落里找出磨石和油布,開始動手干活。
保持長斧的鋒利,給他燙上烙印那天,紅神廟的僧侶們告訴過他,他始終如一。
但是這次他擦拭得特別認真,因為他覺得要馬上戰斗了。
翌日,馬廄外面,轎子已經準備好了,雪松轎身,紅絲懸簾。
侍衛隊長從駐扎在流水花園的長矛兵中挑選了二十人隨行護送,其余的留下來守衛離宮和住在其中的孩子,這些孩子很多是諸侯和富商的子女。
阿利歐·何塔知曉,這些孩子只是政治的犧牲品,道朗親王只有看到他們才能感到安心。
可以說有這些孩子在,他就能掌控整個多恩,除了他的血親們。
親王坐轎,隊長乘象,卡洛特學士騎驢,其余人步行。
五個長矛兵走在前面,五個走在后面,轎子兩側又各有五個。
阿利歐·何塔把長柄斧扛在肩頭,行在親王座轎的左手邊,那是他最熟悉的位置。
從流水花園到陽戟城是濱海道路,因此在穿越貧瘠的紅棕色沙石地,經過扭曲矮小的樹木時,尚有涼爽的清風撫慰,讓他們小憩片刻,緩減親王因輕微的顛簸而引發的疼痛。
這一路上很平靜,但是道朗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僅僅三里格的濱海道路便將陽戟城與流水花園分開,然而它們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在離宮,孩子們于陽光下嬉戲,鋪有地磚的庭院中有音樂彈奏,空氣中滿是檸檬與血橙的濃郁氣息。
在城內,彌漫著灰塵、汗水和煙霧,夜晚也有喋喋不休的喧囂,搭理不完的政事。
隱居在流水花園,道朗除了養病,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厭倦了紛紛擾擾。
流水花園由淡紅色大理石筑成,陽戟城則建自棕褐色泥土和稻草。
馬泰爾家族的古老要塞矗立在一個沙石小半島的最東端,三面環海,而在西面,在陽戟城巨大城墻的陰影里,土磚店鋪和無窗陋屋附著在城下,猶如藤壺附著于船殼。
馬廄、客棧、酒館和女支院等又在更西邊冒出來,其中許多有自己的圍墻,但供人居住的小破屋基本都往城墻靠。
如此這般,年復一年,正如僧侶們說的那樣,跟泰洛斯,密爾或者偉大的諾佛斯相比,這座影子城不過算是小鎮,然而它是多恩人所擁有的最接近城市的東西。
奧芭婭比他先到幾小時,無疑是她通知了衛兵。
因為當他們到達時,三重大門已經打開了。
當長矛塔進入視線后,道朗親王立即合上轎子的懸簾,他不想看到那一張張失望的臉。
但他卻屏蔽不住群眾們的叫囂,沙蛇們已經煽動起百姓們激昂的情緒。
他們穿過骯臟的外城,進入第二十道門。
門內的風,夾帶著瀝青,咸魚和爛海藻的味道,每走一步人群都變得更加稠密。
“給道朗親王讓路!”
騎在大象上的阿利歐·何塔顯得特別的威武,他一邊大喝,一邊用長柄斧的斧柄槌打磚地。
“給多恩親王讓路!”
“奧伯倫親王死了!”
“我們應該拿起長毛為他復仇!”
“道朗,我們多恩人不屈不撓!”
隊長想抓個人震懾一下,但他找不到出頭鳥,因為每個人都在吶喊。
到達第三十道門時,衛兵們必須推擠人群,才能給親王的轎子清出道路。
得不到回應,人們開始扔東西,爛掉的柿子,臭雞蛋,甚至屎尿!
很快,一行人身上沾滿了穢物。
但是他們不敢發作,因為一旦動手,這些亢奮之人就會把他們淹沒。
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親王,這一點他們銘記于心。
轎子里沒傳出任何回應,道朗·馬泰爾始終躲在絲簾之內,直到城堡的厚墻將他們完全淹沒,鐵閘門在身后“吱吱嘎嘎”地落下,喊叫聲逐漸減弱。
亞蓮恩公主帶著還在城中的朝臣們在外庭迎接,其中包括年邁盲眼的管家里卡索,代理城主曼佛里·馬泰爾爵士,年輕的米斯學士等等。
小彌賽菈·拜拉席恩跟她的修女及御林鐵衛亞歷斯爵士站在一起,亞歷斯爵士依然穿著那身酷熱的純白釉彩盔甲。
就算生活在多恩,他也沒忘記自己是個君臨人,時刻牢記著自己的使命。
在公主的身后,隊長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三個人。
也許她們不是人,因為她們有個惡毒的外號叫“沙蛇。”
風塵仆仆的奧芭婭·沙德站在中央,她的左側是娜梅莉亞·沙德。
娜梅的氣質十分優雅,她身穿閃閃發光的淡紫色袍服,純白與黃銅色相間的絲制大斗篷隨著每一縷風飄蕩,她看起來仿佛即將騰空飛起。
這是她母親家族的特有裝飾,她喜歡這樣的穿著。
娜梅莉亞·沙德現年第二十五,如柳枝般苗條,柔順的黑發編成一條長辮子,用紅金繩子扎起來,而她黑眼睛上方的額頭突出,和她父親一樣。
高高的顴骨,晶瑩肌膚都使她具備姐姐奧芭婭所缺乏的美貌。
而且奧芭婭的母親是舊鎮的女支女,娜梅則有古老的瓦蘭提斯城中最高貴的血統。
瓦蘭提斯覆滅,現已被厚厚的灰霧籠罩,然而得益于她的身份,令她母親的家族得以在多恩安家落戶,成為她的后盾。
特蕾妮·沙德站在奧芭婭的右側,她筆直的站立著,雙手放在小腹上,看起來極具淑女的氣質。
她穿一件緊身淡藍色綢緞長袍,袖口繁復的密爾蕾絲令她看上去像處,子一樣純潔。
她的頭發也是金色,眼睛如同深藍的海洋。
奧柏倫的眼睛如永夜般漆黑,女兒們都有他的眼睛,毒蛇的眼睛,雖然顏色不一樣。
特蕾妮小姐看上去就像夏日的草莓般可人。
她母親是個修女,令特蕾妮帶有一份幾乎不屬于塵世的純真。
但是知曉他的人都知道,她才是三個沙蛇中最毒的一條,多恩人的私生活非常雜亂,而她就曾經患上過......病。
她們此時很沉默,但是隊長知道她們只是在醞釀,盡量在朝臣眼前表現出得體的虛假一面。
亞蓮恩公主是這些人的頭,只有她才能率先作出動作。
她扭著嬌軀走到轎子跟前,她腳穿沙蛇皮涼鞋,鞋帶直綁到大腿,黑玉般的秀發蜷成一個個小卷,披落腰背,額上還有一圈太陽形狀的銅片頭飾。
沙蛇們很高,女無媚的亞蓮恩卻像她的母親,只有五尺二寸,然而在鑲嵌珠寶的腰帶下,在松松垮垮隨風飄蕩的紫黃色絲緞袍里,她有風,流圓潤的女人月同體。
她輕輕的拉開了簾子,然后恭敬的說道:“父親,陽戟城因您的返回而倍感喜悅。”
“是啊,我聽到了喜悅的聲音。”親王淡淡地笑笑,用一只紅腫的手捧住女兒的面頰。
還是一樣的柔,滑,和小時候一樣,但是她的心卻變了。
親王暗自感嘆著,吩咐道:“你看起來氣色不錯,來,我的女兒,扶我下來。”
亞蓮恩遵命,向他伸出了雙手,她的動作很輕柔,以免刺激親王腫脹的關節,即便如此,道朗·馬泰爾仍不得不強咽下一聲痛苦的喘息。
嬌小的她無法承受男人的重量,隊長趕緊代勞,抱起了親王。
如此,非常的損害威嚴,但是親王只能默默承受。
亞蓮恩貼心的說道:“我已命廚子準備好了晚宴,都是您喜歡的食物,您一路勞頓,我特意安排了兩份。”
“兩份?吃得完嗎?”
道朗很驚訝,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不認識眼前的女兒了。
因為他因為痛風,食谷欠一向不佳。
亞蓮恩笑著說道:“昆汀,不是還有我的弟弟昆汀嘛。”
聽她提到兒子,道朗神色一沉。
亞蓮恩看在眼里,漂亮的大眼睛開始四掃,喃喃的嘀咕道:“咦,我的弟弟呢?難道他沒跟您一起回來?”
親王有些支吾道:“哦,你弟弟還在流水花園,他需要學會獨立。”
亞蓮恩似笑非笑道:“哦,這樣啊。”
親王緩緩地環視庭院,他見到了沖他微笑的三個沙蛇。
那笑容在別人看來也許很親和,但是在道朗眼中覺得異常刺眼,他覺得那三人仿佛在說:“親愛的伯伯,您聽到了嗎?聽到百姓們的心聲了嗎?”
親王有些失控的吩咐:“讓準備吐信的沙蛇走開,不然我食不下咽。”
亞蓮恩答道:“我會讓她們在王座廳等候,但是有一個人您必須見見。”
親王有些茫然的問道:“什么人?”
亞蓮恩淺淺一笑道:“一個侏儒,他會和您一同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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