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死去后,她曾以淚洗面數(shù)月,甚至患上過產(chǎn)后抑郁癥。她變得不愛吃東西,不愛說話,整個人神經(jīng)兮兮的,一聽到別人家的孩子笑、哭,她就會想到自己的寶寶,接著就會陷入沒能保護住寶寶的悔恨與自責(zé)中。
數(shù)月的自我折磨,一米七三的秦姝曾經(jīng)一度瘦到了82斤。那時候的她,衣裳之下骨瘦如柴,只有一張皮裹在軀殼上。她走路的時候,搖搖欲墜,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她吹倒。
饒是她痛苦成了那種模樣,秦鐘都沒有心軟過一分,都沒有告訴過她那孩子還活著。
論心狠手辣,秦鐘是真的是無人能及。
后來秦姝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病懨懨的氣息,秦鐘怕她會那樣病死,這才給她請了國內(nèi)最有名氣的心理醫(yī)生。經(jīng)過長達(dá)半年時間的疏導(dǎo)與治療,秦姝終于從喪子之痛里走了出來。
這么多年了。
現(xiàn)在有一份資料擺在她的面前,告訴她,她那孩子還活著,就活在她的眼皮子下面!
秦姝的心情,根本難以形容。
他們母子被秦鐘硬生生拆開,活成了一對姑侄!
整整三十年啊!
想起這三十年里秦楚吃過的苦,秦姝便心碎不已。當(dāng)年秦楚車禍差點死亡的時候,秦姝因為被盛朗傷害神經(jīng)失常,離家出走在美國的街頭流浪,因此沒有回國,也沒能去病房里看過秦楚一眼。
后來秦楚心臟受傷差點死亡,換了心臟,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她因為發(fā)病,也沒有機會去醫(yī)院看過他一眼。
去年臘月,秦楚結(jié)婚,身為一個神經(jīng)失常的姑姑,害怕她突然發(fā)病擾亂了婚禮。她被秦鐘勒令關(guān)在家里,不許出席婚宴現(xiàn)場。
秦楚一生中最重要的幾個日子,她都沒有參與進去!
秦姝愧疚不已。
她突然站了起來,大步繞到秦鐘的面前,不顧廖旺與秦懷瑾他們的勸說與拉扯,用盡畢生最大的力氣,將太師椅上的秦鐘拉了起來。
秦姝推搡著秦鐘年邁的身體,一邊哭,一邊捶打他的胸腔。
秦姝什么話也不說,就一個勁地打秦鐘。
她滿心委屈,終于找到了發(fā)泄之地。
秦姝雖是個成年女子,但力氣并不大,她一拳接一拳地捶打秦鐘,卻并沒有真正傷到秦鐘。
秦鐘放任秦姝撒潑,他緊抿著嘴巴,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心里悔恨,這個倔強孤傲了一輩子的老人家的眼里,終于裝滿了淚水。
“小姝。”
秦鐘哽咽地喊出女兒的名字。
聽到這聲小姝,秦姝的拳頭頓在了半空中。
秦姝淚眼婆娑地盯著面前的老人,她忽然就想到了兒時。
四十多年前,她還是個扎著朝天辮,愛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秦鐘與愛妻感情很深,秦姝模樣生得像母親,秦鐘很寵愛這個最小的幺女。
白天,秦鐘穿上西裝系上領(lǐng)帶,出入各種工作場所,他是令人尊敬愛戴的秦家家主。下班回到家里,放下公文包,他也只是一個愛孩子心切的父親。
秦鐘寵愛秦姝,已經(jīng)到了沒有下限的地步。
秦姝五歲那年,家里買了幾匹汗血寶馬。哥哥們都在教練的指導(dǎo)下坐上了駿馬的背上,唯獨她,因為年紀(jì)太小,又是嬌滴滴的小女孩,誰都不準(zhǔn)她上馬。她自己也不敢上馬。
秦姝記得,那天她還是騎到了馬馬——
她的父親,彎下膝蓋,跪在草地上,任勞任怨地當(dāng)她的馬兒,馱著她在草地上爬行。
秦姝又想起一件事,十歲那年,母親被病魔奪走了身體,父親跪在母親的靈堂前,一跪就是一夜。后來天亮了,廖旺管家讓秦姝去勸秦鐘,讓他起來回屋去休息,不要累壞了身體。
秦姝去了,她喊了一聲爸爸,秦鐘就用力地?fù)Ьo了她的小身板,哭著對她說:“囡囡,以后爸爸就是你的媽媽了。”
往后數(shù)年,秦鐘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陪著他們幾兄妹長大。
大概是愛女心切,秦鐘管秦姝管得很嚴(yán),她身邊出現(xiàn)的任何一個男生,都會被秦鐘調(diào)查。所以秦鐘,不喜歡盛朗,但秦姝卻一頭栽進盛朗那個深坑里,一輩子都沒有爬出來...
秦姝盯著父親滄桑的面容,像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父親已經(jīng)老了一樣。
秦姝摸了摸秦鐘滿是褶子的臉,忽然,她一頭栽倒在秦鐘的懷里,雙手拽著秦鐘的衣服,啜泣呢喃道:“爸,你害得小姝好苦啊!”
聽到女兒的痛苦的呢喃,秦鐘終于撐不住情緒,哽咽痛哭起來。
“小姝。”
秦鐘抱住秦姝纖弱的肩膀,哭得老淚縱橫。
“爸錯了,爸不該這么做的,早在你剛認(rèn)識盛朗的時候,我就該強行分開你們的!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盛朗與秦姝認(rèn)識的那段時間,秦鐘工作很忙,秦姝上下學(xué)都是司機去接送的。
等他發(fā)現(xiàn)秦姝談戀愛的時候,秦姝已經(jīng)愛上了盛朗。
那時候他也不敢強行拆散他們,怕秦姝會記恨他。他只能任由事態(tài)朝著最糟糕的一面發(fā)展,他一直在等待機會,等啊等,等來了女兒被綁架的噩耗。
盛朗在綁匪的手中救下了秦姝,免她受綁匪侮辱,秦鐘是很感激盛朗的。
但盛朗這狼崽子,不是個好人,秦鐘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掌上明珠跟著盛朗過一輩子。
盛朗從骨子里就爛透了。
如果在發(fā)現(xiàn)秦姝與盛朗的戀情初期,他就狠心把他們拆散,那就不會鬧出后面這些事了。秦鐘感受到懷里女兒的身體哭得在顫抖,他嘆了口氣。
抬手摸了摸秦姝那頭烏黑的秀發(fā),秦鐘掀開眼皮看了眼對面的秦楚,他說:“小姝,你說得對,那個孩子沒死。”
望著面前長身玉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人,秦鐘的眼神有些恍惚。
秦楚一出生的時候,就白白嫩嫩的,比一般的新生嬰兒要干凈許多。
他被用一塊淺藍(lán)色的襁褓裹著,那襁褓的領(lǐng)口位置,被秦姝親手用一針一線,刺下了兩個字——
平安。
秦鐘盯著襁褓里那個睡得香甜的小男嬰,他是生出了殺意之心的。
這孩子好看討人喜,秦鐘還真舍不得下手。但他,卻是盛朗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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