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這塊叫清潭園的地方在農莊里,我們還以為是走進了山清水秀的鄉野,旁邊有一些當地的住戶,平矮的房屋錯落有致,正是炊煙渺渺之際,有米飯的香味從煙囪里遠遠飄來,有些人已經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我們野炊的地方正好沿著一條河流,旁邊擺放了很多燒烤架,還擺了很多鍋碗瓢盆,都是供我們使用的。不過我們這群高中生在家里基本都是五指不沾陽春水,別說菜都認不出來,更不會做菜。好在有幾個同學還算自立,對這些也有一點了解,便告訴我們先把烤架支起,順便點了火預熱。農莊是提前給我們準備好食材的,接下來我們將食材清洗干凈,再配上一些調料就可以上烤架了。
看我們一下從校園生活走出來,回歸生活,幾個在旁邊看熱鬧的老師不禁調侃起來,“他們這些學生呀,就別說家里做飯燒菜了,能燒壺水都不錯了!
“還真是!連火都生不好,哪里學來的那么粗的樹枝來引火?”
“哪兒像我們那個時候,打小就干農活,誰不是打草割稻,牽著牛就去耕地,誰管你是不是學生還是小孩子,是活兒就得干!”
“現在日子好了,這群小孩兒哪兒知道什么苦?讀個書還得勸他們,真是不知道讀書有多幸福哦!”
“就是,要我們那個時候,巴不得在教室里讀書,要是那三伏天出來收谷子,你看不累倒幾個?現在教室就少個空調,這群學生還能用汗流浹背來形容?真是沒見識過真正的汗流浹背……”
“不過也算好了,你看,還曉得摘菜呢,我家小的不會,把根都放在一起炒,我還說怎么吃下去那么古怪。”
“哈哈,我們家也有,鹽和糖都分不清,炒個干煸四季豆放了三勺糖?我說你怎么不倒幾顆冰糖煮糖水,說出來我都不相信!”
“好了,今天能夠嘗試一下這群孩子們的成果,看看又鬧什么笑話吧?哈哈……”
這邊同學們都在忙前忙后,有幾個人在看著烤架的炭火,有幾個人洗完米在煮飯,也有幾個人還在洗菜摘菜,剩下的人在擺盤、分水果。我正好就在這個隊伍里,一邊將我們幾個人一組摘下來的水果和大家的水果放在一起,一邊削皮切塊,李峰他們嫌這活兒太細,就直接去分發碗筷去了。
河水潺潺,鮮草搖曳,老師們不再像在校園那般束縛,同學們一下解放天性,在一片歡鬧熱騰的氣氛中來回跑竄,歡聲笑語絲毫不似往日在教室里的安靜,直到停到人群中傳來,“放飯了!”
因為并不像坐在餐桌前用餐,每個人都是端著碗站著,在這里夾點菜,盛點飯,一下就吃了起來。等到了燒烤架旁,大家都嫌碗太麻煩,便直接拿了串就開吃。有的沒有烤過的也直接走到烤架旁邊自己烤了起來,想嘗試一下自己烤東西吃的樂趣。
我原本吃了幾串烤肉,完全被那油脂飽滿的肉質所吸引,趕緊接手了他們烤東西的活兒,站在烤架旁邊,也不顧那飄出來的煙有多熏眼睛。雖然我還沒嘗試過烤東西,但這些同學也是第一次,烤得不挺好的?我看得很仔細,放烤串,刷油,翻烤,撒調料,再刷油,翻烤,很簡單呀,我肯定也行的,弄個吃的還不足夠?
我從一位同學手里接過油碗和刷子,開始占據烤架的主導地位。
“方心怡,你怎么站著兒了?”李峰已經吃了一圈,又回到烤架前,見我站在前面,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在烤吃的呀!边@還不明顯嗎?
我繼續刷油,放調料,翻烤,玩得不亦樂乎。
“吼喲,不錯呀,小肉串色澤還挺不錯?”李峰挑眉,咽了下口水就準備伸手。
“啪!”我趕緊將他的手拍開,“還沒好呢!你急什么?”
“這么小氣?我吃個半熟的就行了,再烤下去要糊了。”李峰一邊賤笑,一邊還想動手。
“不行!”我強烈制止了他,差點將油碗的油潑向他。
誰知道這油碗一端起來,下沿的油不小心滴進了烤架,忽的一下一陣火花迸發,差點沒把我嚇死,“啊啊啊啊我的肉!”
好在這火勢沒有多大,才冒出來就焉了下去。還好沒點燃我的肉,不然我還沒解到饞呢。我又怕還會起火,便沒再和李峰拌嘴,專心烤起來,將串了肉的長簽換了個邊,又加了幾串肉,照例給他們刷油。
只是不等我繼續翻烤,烤架里的煙突然大了起來,我趕緊扇了扇,可是這煙不減反增,甚至將我的串都淹沒了。
“怎么冒煙了?”我嘀咕起來,冒煙就得滅呀,只能問問旁邊的同學知不知道怎么滅煙了。
可是不等我詢問,一陣清涼的水漬撲面而來,我眼睜睜看著李峰不知從哪里拿的一瓶水直接澆了下來,不僅把我的火給滅了,還把我的菜沖了個涼?
更慘的是,他澆水的那一刻,最后一縷煙忽的躥到上空,直接沖向我的眼睛。
“!”酸澀和刺痛感一并襲來,我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齒喊出這個罪魁禍首的名字,“李……峰……”
誒呀媽呀!不得了!我眼睛要瞎了!我一邊暗罵李峰這個混蛋,一邊蹣跚后退。
迷迷糊糊中我抓住一個人的衣角,開始嚷嚷起來,“誒呀!我我……我要瞎了!幫幫……幫幫我!”
沒有人回答我,我暗想我完了,肯定要瞎了,李峰那個混蛋也不知道給我叫點人來,我還這么年輕,還有那么多風景沒看到,我的眼睛嗚嗚嗚……
就在這時,有人捧起我的臉,有細微的風從我的眼皮拂過,兩只手枕在我眼角下方,緩緩按壓起來,熟悉的嗓音傳來,“慢慢睜開!
我雖然一時沒判斷出是誰,卻一下聽了話,準備睜開眼睛。那兩只手已經撤走,可我的眼睛還是有些難受,我想伸手去揉,卻被喝止。
“別碰!”那道聲音繼續響起,我的臉又被捧了起來。只是這次有手指直接覆在我的眼皮上,“再睜開一點。”
我只能繼續聽話,強忍著難受繼續睜眼,眼中突然一涼,有東西滴了進來,我猛眨眼睛,完全控制不住就開始流淚了。
是水嗎?
無聲的淚從我兩頰劃過,我發誓待會兒一定要罵死李峰這個搗蛋鬼。
“好點沒?”眼前的人又問道。
我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直到我認清,“周聞宇?”
是周聞宇在給我吹眼睛?還離得這么近?
“還難受嗎?”他又問,神色很認真。
明明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我卻聽到我的心跳開始咚咚作響。我盡力將慌亂的模樣藏在臉皮下,吸了吸鼻子才答道,“好……好點了……”
“還難受的話再拿清水沖一下!敝苈動钫f道。
我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只是委委屈屈地點點頭。
“嗯。”見我沒事,周聞宇又說,“那現在……可以放手了……”
“?”我才反應過來,剛才因為太害怕情急之下狠狠抓著別人的手,想當救命稻草,誰知道到現在也沒有放開。
我趕緊松了手,向后退了一大步,臉上還掛著淚痕,下意識用手抹了一把,我又想起來還沒和周聞宇道謝,“謝……謝!
誰知周聞宇并沒有領情,“你對我說過太多句了!
有嗎?
反正我不覺得,這不是基本禮貌嗎?難道他幫助我不想從我嘴里得到一句感謝?
我終于從眼瞎的驚恐中恢復過來,當下就去找李峰算賬,誰知這廝大概是看我一臉狼狽,竟然也站到烤架前烤起吃的來,等我來找他的時候已經將烤好的肉串遞了過來,“給個面子吧,算是我賠罪,好不好嘛!大小姐!”
“你才大小姐!”我狠狠瞪著李峰,心里一路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誒呀,方心怡你最好啦!人美心善,怎么會跟我計較呢?”李峰一臉諂媚,“來來來,剛烤好的肉串,肥汁嫩肉,絕對可口,吃口吧?”
我原本不想原諒這個家伙的,把我弄得這么難看,還不幫我找人救救我,害得我就會亂叫,跟個傻子似的到處躥,要不是周聞宇在我身邊,我還不知道怎么瞎的呢。
“方心怡……”李峰繼續撒嬌,把肉串又遞過來了一點。
撲面而來的香味充斥在我的鼻腔,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看嘛,咱們都這么熟了,總不至于因為這件事一刀兩斷吧?嘿嘿,你吃口,好吃的話你就原諒我吧?不好吃你就把我頭剁下來!怎么樣?”李峰繼續吹捧,就差摟著我的肩膀開始給我洗腦了。
我終歸是抵擋不住肉食的魅力,一時沒忍住,將烤串接了過來,大大的咬了一口。
“怎么樣?”李峰一臉期待。
“嗯……額……”我一邊咀嚼,一邊吩咐,“下次你再敢……我肯定……把你頭剁……”
“好好好,你說的算!”李峰點頭如搗蒜,根本不敢頂嘴。
我滿腦子都是這個肉的香味,口齒不清地說道,“再來……五串!不!七串!”
“好嘞好嘞!立馬給您上嘞!”李峰當即收到任務,給了我個放心的眼神,又回到烤架前繼續烤串。
哼,他今天不把我哄好了,我回去準告他的狀。
等李峰烤好這么多串,我又連著吃了幾串。吃著吃著我想起剛才多虧了周聞宇給我洗了下眼睛,我連忙將烤好的肉串拿上,一路走到周聞宇旁邊,遞了過去,“周聞宇,吃吧!
周聞宇看了眼烤串上的油,“你自己吃吧!
“我吃過了。”我回答道,“剛才是你幫了我,就當我謝謝你呀?陬^說的總沒有實際行動來得真實嘛,是吧?嘿嘿……”
我一邊傻笑,一邊將烤串遞過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周聞宇看向這根肉串的眼神并沒有那么友善。
我覺得他肯定是嫌棄李峰烤的不夠好,唉,奈何我剛才那幾根已經毀在李峰手上,否則肯定將我烤好的遞給周聞宇吃的。
直到他勉強接了過去,當著我的面吃了下去,又將烤簽還給了我,臉色有些暗,“麻煩你……”
“不麻煩不麻煩!蔽覔屜然氐,我當然知道這烤簽是要被扔掉的,還順便推銷到,“你要吃的話還有。”
“不用了!敝苈動罹芙^道。
“好吧……”我點點頭,只當他吃飽了,絲毫沒有影響心情,仿佛看到他吃東西我也挺開心的,反正比剛才被李峰給弄瞎了要心情好。
野炊還在繼續,同學們并沒有因為我這個小插曲而減少野炊的興致,吃完這些便開始分水果吃。
盡管剛才我還狼狽得很,但吃了這么多東西,我的心情越來越好。原本我和李峰他們并沒有摘幾個品種的水果,這下看到各種各樣的水果更是快樂得不行,一下就將李峰的惡行拋之腦后,專心吃了起來。
許是大家鬧騰了一個上午有些累,吃水果的時候大家便隨意坐到了石頭上或者小板凳上,圍成一圈,邊聊邊吃。
我原本吃得不亦樂乎,耳邊卻又響起一個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周同學,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又是謝思瑩?
我扭頭看去,嘴里的水果都還沒來得及吞下去,朝旁邊一看,果然那個謝思瑩又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再一次湊到周聞宇身邊!
什么呀?她那么多事?怎么一直纏著周聞宇?
“什么?”周聞宇好像早就吃好了,只是坐下休息,聽到聲音偏頭一看。
“幫我一下吧,我打不開呢。”謝思瑩咬唇,聲音很是嬌弱,聽起來就是想讓人保護的小女生。
周聞宇遲疑了一下,眼神很是無奈,但還是準備伸手接過那瓶礦泉水。
可是沒等他接過去,謝思瑩手里的水已經被我接了過來,根本容不得拒絕,“我來吧!”
“啊?你?”謝思瑩一臉驚訝,“你剛才……不是砸了人?你……”
“對啊,砸人嘛,正好手勁大!蔽颐娌桓纳幕卮,臉上還是“友善”的微笑,還附加一句,“幫助同學是應該的!
心里卻翻了個大白眼,不就是扭個瓶蓋嗎?自己沒手?
可就是天公不作美,我才上手扭動,瓶蓋卻像涂了粘固劑似的,任我怎么使勁半天也沒動靜。
我憋了一股氣,又繼續扭,可是還是扭不開,直到我的臉已經憋紅,瓶蓋仍舊紋絲不動,而謝思瑩的臉色卻嘲弄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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