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李峰形容我當日的英勇，總是歸結于一個猛字，否則實在找不到其他詞語來形容我不顧一切下水給周聞宇去找紅繩的舉動。

    事后我在昏迷中被大巴帶回城里并送去醫院，等到我醒來，手里的紅繩早沒了，也沒見到周聞宇，只是看到老方夫妻二人站在病床前，一個怒氣沖沖，一個淚眼連連，倒是給我來了個男女混合雙罵。好在我只是受了輕傷，并沒有骨折，也沒有腦震蕩，這二老這才消停。等我再回到學校，已經離那場修學旅行過去一周的時間了。

    我原本以為周聞宇會十分感謝我，畢竟為他找到紅繩，還第一時間還給他，只是等我回到學校，他不僅沒有什么表示，反倒還有些疏遠我，直到我照例找他補課的時候他才算搭理我，還有些不情愿的樣子。

    雖然我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看在他給我補課的時候仍舊認真負責的份上，我勉強當他是不好意思向我道謝，便沒有放在心上。

    至此，有關我唯一出外的旅行已經結束太多年，除了那些歡快的時光，以及一道永遠留在我腳上的疤痕，我恍然發現，原來過去那么久，很多記憶已經逝去，可是偏偏和周聞宇有關的，我都記得那么清楚。原來那時候，我那么用力地喜歡過他，即便自己當時都分不清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可是我那么不顧一切，至少比現在的自己要勇敢太多。

    這也是為什么時隔七年，我與那么多人疏遠，卻能在這么快的時間里再次靠近他，甚至根本無法拒絕。也許愛是本能，因為遇見，無法控制，在他之前沒有，在他之后無人。哪怕什么都不需要發生，原來記憶里有關我和他度過的那段漫長的學生時代，早已深根發芽，無法移除。

    “所以……你們現在是……正式在一起了？”

    當我和周聞宇坐在同一個卡座里，李峰和陳小然坐在我們對面，兩個人同時環抱雙手，分別用了幾個階段并且復雜的眼神將我和周聞宇打量了不下五次。

    “額……算是……”我遲疑地點頭，一邊側過頭看周聞宇，似乎是想從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誰知周聞宇一臉冷漠地看著我，“為什么要猶豫？我給你的回答不夠明確？”

    “嗯，我們在一起了。”聽出他語氣里的一絲威脅，我鄭重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否認。

    “嘖嘖，心怡，你們這是閃電速度呀！”陳小然大嘆，眼里滿是佩服。

    “是嗎？”我怎么不覺得？那我和他錯失的中間七年的時間算什么？

    明明我不是這么期望的，如果那時候他沒有給我希望，那時候就拒絕我，讓我覺得沒有可能，我不會在往后的七年里靠著單薄的回憶度過失眠的夜。

    但好在，他現在就在我身邊，哪怕我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但我們確實已經在一起了，就在昨天從云秀村回來后。

    話說從云秀村回來，我和周聞宇一道坐大巴回了柳大，原本老師們還說再去聚餐，周聞宇大概看在我睡了一路很是疲憊的份上，便沒準備參加，直接帶著我去吃飯了，說早點送我回家休息。

    飯桌上我一股腦想著吃東西，沒想到周聞宇直截了當問道，“方心怡，你現在準備好了嗎？和我在一起。”

    “啊？”

    我菜還沒送到嘴邊，張著嘴看著他，差點口水就下來，幸好我及時咽了下去，只是愣愣地看著他，不確定他說的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這么突然的嗎？

    當然啦，我也不是猶豫，喜歡他是一回事，和他在一起是我年少時最大的期望，如今這些就擺在我面前，連同他一起近在咫尺，只要我點頭答應。

    只是，我私以為不是這樣的，至少在我的預想中不是這樣的。

    雖然我們已經互相表明心意，但這談戀愛不是應該按階段性發展的嗎？照這種情況，接下來我們不是應該再相處一段時間，多約約會，再互相了解了解，最后來一場感天動地的表白，哭得稀里嘩啦后點頭答應，才算正式在一起嗎？不然人人來感覺就說在一起，豈不是很隨便？

    可是周聞宇根本就沒有給我幻想的機會，竟然這么直接地問我要不要在一起，難道是我對談戀愛有誤解？

    “別給我裝矜持，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見我走神，周聞宇毫不留情地將我的思維拉回來。

    矜持？我這算矜持嗎？再說，他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抿抿唇，遲遲沒有說出答案，“額……”

    其實我很想告訴他我其實是有點期待的，我對愛情還有期待，尤其是和他之間的愛情。

    但不等我被憋著心里的話折磨，周聞宇再次開口，語氣好像并不容我拒絕，“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早點給我答案。”

    我一聽，他這么說的意思是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

    心里瞬間叫囂起來，憑什么？那我當初問你的時候你怎么不早點回答我？害得我自己舔舐傷口那么多年，即便過了很多年想起都是淡淡的哀傷。

    我不服！

    但我再怎么不服卻說不出話，只是看著周聞宇，小聲問道，“如果……”

    我多看了周聞宇幾眼，確定他不會因為我接下來說出口的話打我，“我是說如果哈……如果我現在拒絕的話，你會不會……傷心欲絕呀？”

    想想周聞宇要因為我的拒絕而傷心欲絕，那真是不可多得呀，誰不想看看他這么優秀的人突然有一天感受失敗的模樣？

    哇，我可真是個小變態！

    周聞宇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瞇著眼看向我，半晌開口，“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你還想我再經歷第二次？”

    他說的時候語氣有些哀傷，如果不細聽，還以為他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可我還是捕捉到他細微的變化，心里一邊疑惑，什么？他什么時候還傷心欲絕了？是……因為我？為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等我繼續詢問原因，他突然說，“方心怡，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愛不愛你這個問題，那么我現在就告訴你，不管我給出什么樣的答案，你都不會滿意的。”

    那你到底愛不愛我呢？

    我是那么沒有安全感，我以為這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暗戀，學生時代每一次我都站在你的身后，望眼欲穿的視線，盼著你能回一次頭，哪怕連話都用說，只要你給我一點回應我都欣喜若狂。但有一天你突然消失了，將我所有眼里的希望殆盡，如今幸福來得太突然，讓我更不確定那份真實感，我甚至不確定這場愛情能不能走到開花結果的地步，那么我可以答應和周聞宇在一起嗎？

    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心緒，并且越來越看不清。

    緊接著，周聞宇又說，“但照顧你這件事……我覺得我還挺在行的。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給我這樣的機會？”

    “嗯？”

    我蹙眉，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他說什么？照顧我？

    我本以為周聞宇會給我來個感人肺腑的解釋，譬如來兩句應景的詩句，再或者引用某個經典名著里的告白畫面，讓我感動地哭天喊地，然后實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動，就順理成章答應和他在一起了。你看多完美，我方心怡也是個體面人，早年無果而終的暗戀也算出息了。

    結果他怎么跟我預想的人設這么不一樣？是我還不夠了解他媽？

    我還是不能舒展漸攏的眉峰，心里一個勁吐槽，這是什么機會？

    “這么說……要是你哪一天殘廢了……得我照顧你？”我指了指自己，一臉抗拒地問。

    周聞宇大概也想不到我腦子里盡想些什么有的沒的，饒有興趣地看向我，又湊上前冷冷一笑，“呵，我要是殘廢了，我就賴你一輩子，看誰饒得過誰。”

    我咽了下口水，十分確定他戲謔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他應該就是這么想的。頓時，我不寒而栗，合著他就是一個想要壓榨我的包工頭？

    可是怎么辦，我看著他，實在找不到再拒絕的理由，腦子忽然一抽，竟然回道，“那我們可先說好了，我肯定比你想象中的要懶，所以在你殘廢前，你可千萬不能拋棄我，否則……”

    “否則什么？”周聞宇挑眉，嘴角已勾起長長的弧度。

    “否則……我就把你整殘廢了，然后立馬離開你，讓你一個人自生自滅，反正我不會照顧你哈！”我狠狠說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報復，誰讓他還想著要壓榨我？怎么就不體恤一下我這個柔柔弱弱的獨居人士？

    “好。”周聞宇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到我身旁，長手一攬，將我摟進懷里，“那就看看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靠在他的懷里，我終于忍不住笑了。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真的會和周聞宇在一起，前路漫漫，我甚至都不知道這段關系可以走到什么時候，可是當他將我摟進懷里的剎那，我突然想，如果說學生時代我苦悶憋屈是因為從未追尋到他，但現在他就在我身邊，我還有握住他的機會，那是不是只要我再努努力，我也可以擁有幸福，至少是比我孤孤單單的度過這些年要幸福？

    沒有人回答我，但我想，接下來的歲月是我來體驗，沒有人比我來解答自己的疑惑更貼切了。交給時間，一切都會明了，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回到眼下，面對陳小然一句閃電速度的形容，我雖然不認同，但能夠在重逢后這么短的時間里和周聞宇確定關系，我也是沒有想到的。

    周聞宇倒是沒有什么反應，仿佛陳小然的形容并不貼切，回了一句，“比我想象中的要晚。”

    我微微詫異，怎么說得跟他覬覦我很久似的，那我怎么沒有感覺到？

    而之所以出來見李峰，是因為我回家后接到他的電話，說是他有事情要宣布。正好，我想我和他朋友這么多年，拋開那些矛盾，不管發生什么，他都站在我這邊，與我之間并未有什么秘密，那么我想我都和周聞宇在一起了，沒有理由不告訴他一聲的。

    “我就說吧，他們總有一天會在一起的。”李峰一副早料到一切的表情，一邊喝酒，一邊指了指我的鼻子，“你看吧，方心怡，苦心人天不負，有志者事竟成！周聞宇都被你泡到了！”

    我知道李峰是慣會嘲諷我的，早已習以為常，并不以為然，“行了，我的事說完了，你打電話的時候心情那么好，是發財了？”

    我想起他打電話給我的語氣，就跟中了六合彩的老方說話的時候是一樣的。我再聯系周聞宇說一起見個面的時候，周聞宇也是奇怪，竟然順口說道，“我還以為他除了關照你就沒有事做了。”

    “你怎么這么想？”我反駁道，“人家又不是沒有自己的生活。”

    我和李峰都是公私分明的好嗎？再說，他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吐槽我的，跟我待在一起絕對要吵架，哪兒像周聞宇說的，還關照我？

    “嗯，正好告訴他，你現在也有自己的生活了。”在答應去見李峰后，周聞宇略有所思地回道。

    “我不一直都有自己的生活嗎？”我更疑惑，難道我這么多年過的不是我自己的生活？

    和周聞宇結束對話后等到飯點，我便和周聞宇來赴約了，結果直到現在除了告訴他們我和周聞宇在一起后，還不知道李峰是發生什么事了。

    “哦，是這樣……”李峰又故弄玄虛地笑了笑，雙手還交叉起來，“我之前不是和別人做外包，開始做B端嗎？”

    “嗯。”我們分別點點頭，雖然對于他的職業我們并不是很了解，但也聽過一些專用詞。

    “現在呢，公司起步了，做的那款APP也上市了，幾家公司的反饋都還不錯。”李峰說著，神情逐漸激動，但出于成年人的克制，他輕咳了幾聲，意味深長地說，“嗯，收益還是不錯的……”

    “哦？”我挑眉，一邊點著頭，“那就是發財了嘛……”

    看來我猜得不錯，果然只有金錢能使我們親愛的李峰同學如此高興，誰還不是個為金錢快樂的人呢？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