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某餐廳包間，我微微靠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著某人的到來。
直到房門一響，有人推門而入，熟悉的臉龐迅速占據(jù)我的眼眶，原來她身后還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人。
“好久不見啊，心怡！”羅貝爾笑容燦爛，神采飛揚，比任何時候都要興奮。
站在羅貝爾身后的人略顯冷漠，只是看了看我，便自覺站到了一邊去。
相比于上次見面，我和羅貝爾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見到對方了，但這并不妨礙我們了解對方。由她一手策劃，好戲接連不斷，想來她對我的情況也是了如指掌，哪怕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對我稍加包容，那也不過是靠著她的網(wǎng)開一面罷了。想起那天我離開快瞄前她不屑的眼神，再到現(xiàn)在的得意，只怕每一步都在她意料之中。而我這個甕中之鱉，不過是給她尋了個開心罷了。誰看不到我臉上的疲憊和落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羅貝爾在我面前坐下，卻始終不曾開口，只是盯著她那張令人惡心的臉觀察。哪怕是現(xiàn)在這樣面對我，她竟然一點內(nèi)疚都沒有，仿佛只要見到別人痛苦，她的開心就能放大百倍。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的存在？連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氣我都覺得惡心。
可惜要不是我另有目的，否則我絕對不要再見到這個女人。
見我久不言語，羅貝爾一手撐著下巴，面容嬌美，語氣嗔怪，“心怡，你總不是為了讓我看你就這么坐著，才約我出來的吧？”
我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果斷掐了一下大腿，免得我再被羅貝爾這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給欺騙。我冷冷地回道，“我在電話里告訴過你。”
“哦哦，是呀！”羅貝爾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笑容愈漸得意，“我還以為心怡會一直不同意呢！”
一邊笑著，她又對那個黑著臉的人招了招手，“這不，東西我都是備齊的，就差你一個點頭和簽字啦！”
熟悉的文件再次被拿出擺在桌子上，羅貝爾敲了敲文件封面，神色憐惜，不僅感慨萬千起來，“我說了吧，你早點決定多好？省的這番功夫，還鬧得咱們心里不痛快……你該知道的，我一心都向著你，想為你好的，總不會虧待你不是？”
我看著這份文件，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又看向死性不改的羅貝爾，“我考慮了很久，所以才把你約出來。”
“那是自然。”羅貝爾輕笑，仿佛連我的這幾個月來經(jīng)歷的心情都能領(lǐng)略。
“但在我簽字之前……我要先確認(rèn)幾件事情。”我冷聲開口，看著羅貝爾的雙眼并不允許拒絕。
“哦？”羅貝爾眼中閃過精明，臉上卻不做任何表示，神色只是單純的好奇和熱心的親和，“你說。”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忍不住說道，“在我離開快瞄那天之后，你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不曾答應(yīng)給你做槍手，就派人在網(wǎng)上大肆造謠……陷害我無名之罪？”
羅貝爾看著我，大抵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直白，但出于家教的修養(yǎng)，她仍舊保持著無害的微笑，裝傻問道，“心怡，你……什么意思？”
我咬了咬牙，果然如宋金所說，羅貝爾就是一個老狐貍，任別人如何套話都不會承認(rèn)的。畢竟連簽約槍手都如此猖狂，羅貝爾當(dāng)然不怕自己再多一項罪名。但見她明知我是約她一人見面卻還拉了一個保鏢似的人陪同，想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又或是自己千萬不要多說一個字，尤其是關(guān)于她的秘密，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
“我說了，我只是想確認(rèn)一些事情。”我心中冷笑，看來這只是一個開始，不花點力氣，要想從羅貝爾嘴里撬出實情是絕不可能的。
“有沒有這回事？”我繼續(xù)問道。
“怎么可能？”羅貝爾驚訝萬分，眼神中一絲也不摻假，“我當(dāng)時看到網(wǎng)上的消息也是驚訝了好久呢，我還納悶……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新聞呢？”
呵，那你還故意發(fā)那條劃清界限的微博，干什么？自證清白？
最不清白的就是你！
裝模作樣！
不，我要保持冷靜。
我越是氣惱，羅貝爾就越高興。她就是想看我跪地求饒，想求著她別再折磨我。
我才不會讓她得逞的。
“好，你說沒有。”我點點頭，又繼續(xù)說道，“那么法院的人呢？是不是你派人聯(lián)系的？你讓他們故意編造理由將我?guī)ё撸B續(xù)多天審問，直到逼的我精神崩潰，最后卻以無罪將我釋放……是不是你？”
羅貝爾雙眼一瞪，連忙捂住嘴，一臉驚愕，“啊！心怡，你這都是經(jīng)歷了什么！”
裝，繼續(xù)給我裝。
我攥緊拳頭，這世上誰都不如羅貝爾會演戲，入木三分，如果不是幾次上當(dāng)才長了記性，誰不是繼續(xù)被騙下去？
連法院的人都承認(rèn)了，她竟然還能這么心安理得地演戲，還以為自己一絲破綻都沒有。
“心怡，你這可不就對了……”羅貝爾眼神一黯，“我對你是什么樣的……這你都不知道？我連幫你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反過來害你呢？可是事發(fā)過后，你銷聲匿跡，我還以為再也聯(lián)系不到你了呢！”
如果現(xiàn)在沒有旁邊那個彪形大漢，我肯定一拳頭揮過去了，這個羅貝爾，除了會變臉還能不能來點新穎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這幅兩面三刀的樣子有多令人惡心嗎？
“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與你無關(guān)，是嗎？”我冷笑道。
“那是當(dāng)然！當(dāng)然與我無關(guān)了！我連手都沒有動的……”羅貝爾眨了眨無辜的雙眼。
你是連手都沒動，隨隨便便說一句，就有人替你動手，還能達到目的，你多輕松，連多看我一眼都是用俯視的。
“心怡，你這么懷疑我……是不是……聽誰說了什么？”過了一會兒，見我沉默，羅貝爾試探問道，語氣十分小心翼翼。
我微微垂眸，語氣略顯酸澀，“我只是想起那天……那天我拒絕你過后，你對我說的話……”
“心怡……”羅貝爾霎時眼中微紅，雖然沒有料到我會舊事重提，但心情卻比我還復(fù)雜，“這些事都過去了……那天是我不好，太沖動了，說話什么的也沒有注意，如果傷到你了，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呀！”
“那你是承認(rèn)了？”我抬眸看向羅貝爾，眼神堅定，“從你派人壓榜開始，想要壓制我在快瞄的發(fā)展……由此想到要我簽約給你當(dāng)槍手？”
見我死咬著此事不放，羅貝爾終于軟了脾氣，但看著我的神色卻是異常委屈，“如果心怡一定要追究，那我承認(rèn)，是我錯了。沒錯，壓榜的人是我，壓制你在快瞄發(fā)展的人也是我，那也只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你看，現(xiàn)在好啦，你的作品還在榜單之內(nèi)呢！我不會再這么對你了！真的！”
給了巴掌再給一顆糖果？這是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套路。
含糊其辭，借機轉(zhuǎn)移話題，羅貝爾的精明用在做生意上絕對發(fā)家致富，可惜她偏偏劍走偏鋒。
“心怡，如果是因為這件事讓你心存介懷，一直不肯答應(yīng)我，那我給你道歉好不好？”羅貝爾好言好語，一臉真誠看著我。
笑話，你要是想道歉早該道歉了，現(xiàn)在給我裝模作樣？真是打腫臉充胖子。
“不用了……”我淡淡回絕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羅貝爾一愣，竟有些遲疑。
“你就只是怕我在快瞄搶了你的名次，所以才想到這般壓制我？再逼我勸屈從于你做這個槍手是嗎？你知道我同樣重視名譽，所以想借此侮辱我，是嗎？”我逼問道，“如果你現(xiàn)在回答我……”
我再次打開這份文件，已經(jīng)將簽字筆拿了起來，連姿勢都擺好了。
果然，見我毫不猶豫要簽字，羅貝爾眼里這才放下警惕，巴不得我立馬寫上自己的名字，下一秒這份文件就生效。
羅貝爾興奮之余卻不忘警惕，大半天卻憋出一句，“怎么可能？”
羅貝爾真是太狡詐了，竟然一句也不給我上當(dāng)？
只是正當(dāng)我失望之際，她有些激動地說，“心怡，我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堪？都說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我當(dāng)然是看上你的才華啦！你個小沒良心，都忘了我那天還說了什么？怎么就記著我發(fā)火呢？我有這么不可愛嗎？”
見我神色迷茫，羅貝爾又繼續(xù)說，“唉……你看，你我作品不相上下，本來就該大放異彩的！如果我們合作，那豈不是未來無限？你最擅長線條勾勒，我最擅長調(diào)色賦色，你想想上次那個章節(jié)，是我們合作完成的呀，最后不是效果顯著，讀者也很滿意嗎？這可不就是天合之作？誰還敢說我們水火不容呢？你說是吧，心怡？”
“雖說……這簽約生效以后，作品的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但榮譽是我們共同的呀！名字都是表面的，心怡怎么可能在乎那些虛的呢？況且你絕對放心！你給我當(dāng)槍手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除此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再知道這份保密協(xié)議，你還怕什么？”
“你說的對，”我難得贊同羅貝爾的話，連邏輯都找不到漏洞，輕笑道，“我還怕什么？”
“哈哈，我就知道心怡最大度了！”見我緊張的神色終于松懈，羅貝爾面上一喜，“這就對了，你看，東西都是準(zhǔn)備好的，只要你簽字，以后你就是我的的人了，別說你再遇到困難，誰敢欺負(fù)你，我絕不輕饒！”
說著，她便將文件往我這邊又推了推，好像在示意我快點簽字，畢竟她已經(jīng)回答我的問題。
可就在我要下筆之時，我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我還有個要求。”
“什么……要求？”見我還不肯下筆，羅貝爾的耐心已然有些松動，懷疑再次自眼中浮現(xiàn)，連打量都變得警惕。
“你知道我的水平。”我盡量保持自己語氣的平穩(wěn)，不希望和她再次發(fā)生爭執(zhí)，“我自認(rèn)為，有我一個人足矣，你還需要其他幫手？”
“這……”羅貝爾眸色流轉(zhuǎn)，不禁笑道，“心怡原來是擔(dān)心這個啊……”
“都是吃飯的本事，是你不信我，還是我不配？”我自損三千，看你準(zhǔn)備怎么回答。
“你看你這話說的！”羅貝爾嗔怒，“我什么時候不信你了？你給我畫過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本事呢？佩服你都來不及啊，你怎能妄自菲薄？你放心，你肯定是我最得力的，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那你的意思是，并不會處理那些人？”我問道。
“心怡，你也知道，”羅貝爾有些為難地看著我，“他們的收入都是靠這個的，你要我一下踢走他們……且不說我毀約在先，他們以后的生活怎么辦？”
見我凝視著自己，羅貝爾只好做出讓步，“那……就一個？一個夠了吧，我底下的槍手就這么幾個，總不能全部趕走了……我也不是不講情義的人，換做是你，如果我一下開了你，你心里肯定也難過不是？心怡，你覺得我舍得嗎？”
“那你是不舍得他們？”我又問。
“不不不！我心里只不舍得你！你是最重要的，他們都不算！他們就是來當(dāng)槍手的！哪一天真的當(dāng)夠了，我踹開他們都來不及！可心怡，你不同，你是我的合作對象，是我的左膀右臂！”羅貝爾一邊說著，一邊說著我握筆的手，好像隨時隨刻準(zhǔn)備按住我的手，逼我快點簽下自己的名字，“心怡，但現(xiàn)在，你也知道，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我暫且只能夠動一個人，你給他們一個機會，和他們再共事一段時間，好不好？”
我不語，心中卻冷笑，如果我真的信了你的邪，那我可真是蠢到底了。你羅貝爾會重情義到這個地步？除了名聲和利益，你又真正關(guān)心過誰的死活？為了逼我當(dāng)槍手都到這個地步，還有什么其他事情做不出來的呢？
真可笑，鱷魚的眼淚有什么值得相信的？
但即便心中不相信，我還是簽下了名字。
簽完字，我并沒有立即抬頭，而是看著自己寫下的名字，“羅貝貝，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絕沒有謊話。”
“沒有！絕對沒有謊話！”見我終于簽字，羅貝爾的視線早已不在我身上，視線死死定格在那三個字上，“對了，還要按手印，你沒忘吧？”
說著，準(zhǔn)備好的紅印都拿了出來。
我并未猶豫，伸手摁下紅印。
直到羅貝爾拿著簽好的合同，帶著那個保鏢一并離開，留下一句，“過幾天我的新作還等著你哦，別忘了喲心怡！”
看著羅貝爾離開的背影，我伸手拿出一直放在包里的錄音機，這才按下關(guān)閉的開關(guān)，隨后離開了這家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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