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亮是為數不多的當初土匪屠村后一家人都幸存的,他一進門就扯開嗓子叫了起來,“爹娘,你看誰回來了。”
男人和女人一起走了出來,在云辭身邊打量,過了片刻,女人忽然大笑起來,說道:“小辭兒是不是?”
云辭乖巧的一笑:“是,二娘,二爹。”
云辭自小在村子里認了無數個爹娘,大半個村子都是他的爹娘,尤其是云亮爹娘最親。
女人撫掌大笑,隨即牽著他的手上下打量,“哎喲,我們小辭兒長得越發是俊了,這么多年也不回來看看二娘,讓二娘看看你……怎么這么瘦,外面人是不是虧待你了,瘦成麻桿了。”
“孩子回來了還不去張羅一桌菜,”男人對女人吼了一句,隨即從女人手里搶過云辭的手,說道:“讓二爹也好好看看……這白的,細皮嫩肉的,肯定人家沒舍得你干過重活,是不是自己不吃飯,瘦成這樣了?”
云辭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瘦成了這幅鬼樣子,藍風沂戲謔的看了他一眼,等兩個大人離開,云辭湊到藍風沂身邊,低聲問道:“我有那么瘦嗎?”
藍風沂扯過他的手,手腕纖瘦,連同手指的骨節都有些過于分明,藍風沂道:“你說呢?”
云辭郁悶的嘟囔了兩句,便轉身往房間走,藍風沂跟著他吃了飯,云辭難得和這么多少年少女們一起玩鬧,他便想著,若云辭沒有被送走,他也會是這些普通少年中的一個,未曾涉足江湖,不知人心險惡,單純熱情的活著,可能被土匪所逼朝不保夕,可能因為饑荒食不果腹,可是他總覺得,遠比云辭如今,身負血海深仇,能徒手殺了整個山上的土匪,卻連一個敢全心信任的人都沒有來的好。
云辭在云亮家住下,藍風沂雖不習慣這么貧窮漏風的屋子,為了云辭也沒有多說,陪他住了一天,到了晚上,幾個少年說完話,正往院子里走,忽然從云亮身后飛過來一把大刀,藍風沂還沒出手,云辭忽然回頭,一掌將刀打飛了出去,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云亮,云亮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他,片刻后叫道:“厲害啊阿辭,我要拜你為師!”
云辭和他們待一起,總忘了自己武功絕頂,這會兒突然一出手,還把自己嚇一跳,云得福叫道:“土匪來了,土匪來了。”
云亮轉身扯著云辭就跑,跑的云辭顛三倒四,把武功這回事兒忘到了九霄云外,云亮腿上像是裝了輪子,跑起來比輕功還快,利索的把云辭扯到了家,毫不猶豫的叭的一聲關上門,哆哆嗦嗦的安慰云辭:“哎阿辭你別怕,他們一會兒就走。”
云辭莫名其妙的被他說的有點兒害怕,藍風沂笑了一下,伸手握著他的手指,說道:“別怕。”
云辭懶得出手,配合的眨眨眼,躲在云亮身后,對云亮說道:“他武功很高,特別高。”
云亮未能領悟到精髓,轉頭殷勤的問:“那你呢師父?”
“誰要當你師父?”云辭一下子跳了起來,土匪同時破門而入,云辭想都沒想一掌打了過去,土匪又從破了的門摔了出去。
藍風沂失笑,云亮眼睛里發著光,云辭道:“算了,風沂你別管,我家的事我來解決。”
藍風沂不置可否,云辭已經瞬間離開了房間,輕飄飄的跳上屋頂,看了眼夜色下幾個騎著馬拿刀跑著的土匪,院子里云亮的娘立刻跑了出來,對他叫道:“小辭兒,快下來,小心他們傷到你,快下來!”
土匪早就發現云辭這里不對勁,全都跑了過來,女人還在下面叫他,眼看著土匪過來,云辭忽然扔出去一根銀針,正好刺在土匪額間,土匪當即便斷了氣,死在女人腳邊。
女人尖叫一聲,云辭忙下去扶著她,緩了片刻,女人踢了踢死了的土匪,問道:“小辭兒,這……這就死了?”
云辭點點頭,女人仿佛忽然發現這兇神惡煞的土匪也是肉體凡胎,只要一根銀針就能給殺了,她眼看著土匪舉著火把大刀進了院子,罵罵咧咧的圍著云辭,云辭只是輕飄飄的在她面前晃了幾下,剛剛還大聲辱罵的土匪全都斷了氣兒……
云亮的娘也是個豪爽的女人,平時路邊罵街往往都奪得頭籌,她最初害怕極了,后來反應過來土匪都死了,高興壞了,顫抖著手握著云辭的雙手,說道:“阿辭,你……你這些年真是……小時候就見你有天賦,這么多年別人家一定好好教你習武了。”
別人家怎么教云辭殺人的她沒見過,因此當云辭定是去了一戶富貴人家,請了老師教云辭武功。
云辭扶著她進了房間,村里都知道土匪被殺了,紛紛來了云亮家里,村里還有些認識云辭的大人和少年少女們,都紛紛拉著云辭寒暄,囑咐他一定要到家里坐坐。
藍風沂在他身邊,看著一群人圍著他笑了笑,對云辭說道:“阿辭,這些山匪不除凈,還會回來搶劫殺人,不如我們在這里呆上兩天,把事情徹底解決了。”
“好好好,師父教我兩招,以后我也能對付山匪。”云亮兩眼冒光的說道。
云辭的武功不是用來對付山匪的,是用來對付頂尖的殺手刺客江湖高手的,普通的殺手他對付起來時常顯得用力過猛,他轉頭唾棄云亮,“你這么沒天賦的徒弟,我才不要!”
云得福:“那我呢?阿辭你看我怎么樣?”
云辭搖搖頭,忽然伸手指了指早上遇見的另一個認識的少年,這少年不愛說話,父母在土匪之前來的時候全都被殺,此時眼眸里全是恨意,云辭指著他,說道:“張葉,我教你。”
張葉忽然抬起頭,愣了片刻,他長得矮了些,云辭雖然瘦,但常年習武肌理勻稱,瘦的并不難看,而他仿佛真的是餓瘦了一樣,衣服披在他身上像是掛在火柴上,臉骨尖尖的,胳膊也是一把骨頭,活像是脫了像的男鬼,而且他自小這樣,和云辭他們玩,也總是最不顯眼的一個,他呆呆的說道:“阿……阿辭,你要教我?”
“嗯,”云辭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但我教不了兩天,會給你們留下本書,你們自己看著練練。”
“武功秘籍嗎?”云亮雙眼放光。
云辭點頭,“是啊,我這些年收集的武功秘籍,練會了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天王老子都打不過你。”
藍風沂嘴角抽了抽,要是有這樣的武功各武林高手還能被他搶了,不過這云亮腦子簡單的很,立刻手舞足蹈起來,“太好了,快給我吧,我回去好好練。”
“現在不在這里,明天給你。”云辭騙完人,心情頗好的推著藍風沂回了房間,將云亮扔在了院子里。
避開了人,藍風沂忽然說道:“你在這里很開心。”
云辭懶洋洋的歪在硬的硌人的床板上,抬頭望著黑漆漆的屋頂,一雙眸子彎彎帶著笑容,又輕松又開心,說道:“是啊,我當年窮的要死,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很調皮,你別聽我娘在京城那會兒說我很乖,其實我小時候闖禍,她揍我狠著呢。”
他現在都還記得,并且記憶深刻,他帶著云亮和云得福幾個人沿河摸魚,摸著摸著自己跳河里玩,玩著玩著就失了分寸,河邊是幾戶女人要洗的衣服,趁著中午人不在,他們把衣服當武器互相打鬧,后來不止是衣服,連木盆也一并打的四分五裂。
幾個女人挨家告狀,云辭不服氣,幾個小孩兒又跑去女人家里把她們的衣服全燒了,還差點兒點著了一家人都房子。
云夢月氣壞了,想不通自己怎么會教出這樣的孩子,在村民面前一時忘了自己的偽裝,失了態,一口京話流利的罵了云辭一頓,拖著云辭關進房間,霹靂吧啦一頓亂揍,身上傷痕腫了好幾天,因此那時候才四歲多,他就記憶深刻永生不忘。
他忽然又說道:“可即使那樣,我都很開心。”
“我不想做云曦月的孩子,他的身份太高貴,我高攀不起。”云辭盯著屋頂,明白所有的美好不過轉瞬而逝,不久后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繼續背著他摘星閣少主的身份,孤獨……也就是注定獨自一人的報這血海深仇。
他的目光轉向藍風沂,低聲問道:“現在你信了嗎?”
藍風沂愣了一下,他明白他說的是什么,云辭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陪著他的,所以帶著他來看他舊時住過的地方,看他的過往曾經,甚至讓這些人都清楚云辭會一直陪著他,為的是,讓藍風沂及時收手,不要逼他。
云辭一直在給他機會,從來什么都知道,他是在等,他愿意等他回頭,可是他沒辦法回頭,一個人愛上一束花,會覺得這束花便是全天下最好的一束,所有人都想搶,養在花園里喜歡不安全,連泥土都會與他搶著,因此他要摘掉花上所有的葉子,拔下所有的尖刺,驅趕任何一點灰塵,然后將花朵放在最昂貴精致的陶瓷瓶子里,用最珍貴的藥物喂養,然后揣在身上,每日小心祈禱,讓這花視線所及,只有自己。
“你……”藍風沂張張嘴,還沒說得出什么,門忽然被撞開,藍風沂本能的皺起眉,一掌劈了過去,云辭瞬間起身攬過門口目瞪口呆的云亮,戲謔的說道:“怎么,傻了?大半夜的來做什么?”
云亮這才反應過來,不顧藍風沂黑透了的臉色,雖然明白藍風沂和云辭真的是有什么比朋友兄弟更深的關系,但他到底對于此道了解不深,笑瞇瞇的湊在云辭身邊,說道:“阿辭,我跟你睡一屋,你給我講講江湖上的事。”
云辭看向了藍風沂,藍風沂許是受剛才幾句話的影響,推著輪椅轉身離開。
云亮對云辭自來熟的很,目光灼灼的問到:“阿辭,你這些年到底在哪兒?怎么學的這一身武功的?”
云辭編故事騙他:“我出去之后遇見一個老頭,武功很高,非要收我做徒弟,我不肯他也非要收,我實在被他纏的沒辦法,才……”
云辭扯了一夜的鬼話,云亮信以為真,不停的叫道:“阿辭,你命怎么這么好,我能不能當你的徒弟,能不能跟你混?”
“跟我混?”
云亮連忙點頭。
云辭一挑眉,“想得美,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能干什么?”
“端茶倒水,鞍前馬后啊,”云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說道。
云辭瞥了他一眼,安心睡覺,不再理他。
第二日起,藍風沂派人送來了云辭交代的書,云辭果真教起了張葉武功,旁邊幾個少年都跟著學,但云辭身體弱,偏重修習內功,學的是一招斃命的殺人之術,用的是多年修煉和云曦月給他的磅礴內力,這樣的武功,一來不適合生活在村子里的少年們,二來以這些人的年紀,學起武功已經晚了太多了。
云辭隨手扔了本書給云亮,又扔了本給張葉,云亮先接住,片刻后叫道:“云辭,你耍我,這分明就是五禽戲!”
“你身強力壯的,練練五禽戲就可以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了,放心。”
云辭義正言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的是一本正經,隨即走到張葉身邊,他拿的真的是本武功秘籍,是藍風沂看著他的資質幫他挑的,云辭翻了兩眼,覺得太簡單了有些不滿意,藍風沂把他扯到一旁,低聲說道:“你以為誰都像你自小就有武學天賦,又有云曦月的內力,像他這樣的資質,又沒有正經師父,現在能把那本書的看懂就不錯了。”
云辭只好點了點頭,他的武功不適合教這些人,便故意折騰人一般讓他們又跑又跳的,美名其曰強身健體,云亮累的癱在了地上喘不過來氣,斷斷續續的問云辭:“你這身子板不需要強身健體?”
云辭一巴掌蓋在云亮面前,云亮猛的彈了起來,雙手做著防御姿勢,大聲叫道:“娘啊,阿辭要殺我了,阿辭要打死我了呀!”
“叫什么叫,多跟阿辭學學!”女人一邊做著飯,一邊大聲罵了一句。
云亮無話可說,云辭懶洋洋的躺在一旁的長椅上,藍風沂道:“今日那些土匪不服,定然是還要來的,你……”
云辭挑眉看了看他,藍風沂說到:“你還要在這里殺人?”
“不會,”殺一兩個忽然來搶劫的土匪沒事,但一群土匪被他所殺,讓村民看見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知道分寸,說道:“我傍晚親自去找他們。”
藍風沂點頭,“我和你一起。”
幾個少年玩玩鬧鬧,很快到了下午,因為藍風沂出來時沒帶隱衛,并囑咐過沒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許打擾他,因此到了下午,縣太爺親自蒞臨碧水村,藍風沂竟然沒有收到絲毫消息,雖然他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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