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殷云舒要單獨(dú)進(jìn)宮了,殷老夫人免不了對她一番細(xì)心叮嚀,“昨天你進(jìn)宮一趟,想必也清楚那是個什么地方了。見什么人說什么話,你該知道吧?”
殷云舒點(diǎn)了點(diǎn)頭,“孫女知道的。”
殷老夫人又道,“必要時,你就說出你舅公的名字,雖不是你親舅公,但總比沒有親人強(qiáng)。”
殷老夫人所說的舅公,便是她的弟弟厲維,現(xiàn)在在驪山書院任院正,深得宇文恒信賴。
殷云舒抬眸看向殷老夫人,她沒想到,殷老夫人會如此關(guān)心她,不知其意,但點(diǎn)頭總歸不是錯,“曉得了。”
“去吧。”
“是。”
望著殷云舒離開的身影,姜嬤嬤說道,“老夫人瞧人的眼光,一向準(zhǔn)的很呢。四姑娘果然聰慧,進(jìn)宮一趟,半點(diǎn)兒沒吃虧。”
“吃虧?”殷老夫人笑,“她不僅沒吃虧,還賺了呢!”
姜嬤嬤也笑道,“是呢,想不到,四姑娘居然和太皇太妃娘娘說上話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往后,她怕是一路亨通了。”
殷老夫人瞇起雙眼,“只是不知今天,她會不會吃虧了。”
姜嬤嬤神色一斂,忙問道,“老夫人是說……”
殷老夫人冷冷說道,“皇后娘娘昨天吃了點(diǎn)虧,四丫頭眼下去問安,這是出氣筒送上門,人家不打白不打。”
姜嬤嬤驚訝道,“那老夫人為何還要她前往宮中?為何不阻止她?”
“姚氏決定的事,我反對有用?”殷老夫人抿了下唇角,“她若說是皇后的意思,我能說什么?”
姜嬤嬤不說話了。
這繼子都不聽話,何況是繼媳?大房一家子對老夫人,一向是陽奉陰違,更何況,大房還有個皇后女兒。
殷老夫人又說道,“所以我剛才提到了她舅公,雖說不是她親舅公,但總比沒有熟人強(qiáng),不是么?”頓了頓又道,“讓她歷練歷練也好,經(jīng)得起風(fēng)雨,將來才扛得起大事。”
……
殷云舒進(jìn)宮,除了帶著秋霜外,還有一人跟著她,便是殷大夫人身邊的大嬤嬤陳嬸。
陳嬸笑吟吟道,“大夫人擔(dān)心姑娘一人進(jìn)宮拘謹(jǐn),讓老奴帶著姑娘進(jìn)宮。”
帶著她?是怕她跑了吧!一個陳嬸而已,她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有勞嬤嬤引路。”殷云舒笑。
殷大夫人可謂用心良苦,不僅派了人跟著殷云舒,連出門坐的馬車,也不要殷云舒自己的,而是殷大夫人平時坐的,換馬車,當(dāng)然是連車夫也換了。
這是個孔武有力的大個子漢子,像殷云舒這等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人,微微使使勁,就能將其胳膊腿捏碎。
陳嬸見殷云舒盯著馬車和車夫瞧,臉色微冷,便笑道,“大夫人說,四姑娘的馬車窄小簡陋,還是坐府里的大馬車為好,方顯咱相國府的氣派。阿六年紀(jì)小不懂事,到了皇宮前,恐惹人笑話。”
殷云舒的車夫阿六正拿著抹布擦車,聽到陳嬸這么說他,狠狠翻了個白眼,他就不信趙大學(xué)過宮中禮儀,輕視姑娘就輕視唄,找什么借口?
呸,不要臉!
殷云舒輕輕扯一下唇角,笑了笑,“說的也是呢,大伯母想得真周到啊。”就怕她不會吃虧!
秋霜完全看不懂這里頭的陰謀,抱著琵琶跟著坐進(jìn)了馬車,興奮地打量來打量去。
殷大夫人靠著女兒,搖身一變成了皇上的丈母娘,那地位今非昔比,馬車當(dāng)然是往豪華方向發(fā)展,當(dāng)然是比殷云舒的馬車強(qiáng)了。
殷云舒淡然一笑,不予理會。
馬車往皇宮疾馳而行。
雖然殷鸝近幾日被宇文恒冷落了,但她的權(quán)利依舊在,皇后的權(quán)利便是,隨時可讓娘家人進(jìn)宮見她,而一般的嬪妃則沒有這個權(quán)利,需皇后發(fā)放進(jìn)宮通行牌。
在宮門處遞了牌子坐了換乘轎子,陳嬸和秋霜扶著殷云舒的轎子,一左一右隨行。
殷云舒挑了簾子往外看去,行走的路線,的確是往鳳翔宮去的方向。
她輕輕放下轎簾,勾唇冷笑,殷鸝等她等得著急了吧?
又走了一會兒,引路的太監(jiān)說道,“前面便是鳳翔宮了。”
陳嬸這時笑道,“有勞公公引路。”她遞了個荷包給那公公,“前面的路我們認(rèn)得走,就不必勞煩公公了。”
穿過一道宮巷便是鳳翔宮大門,那太監(jiān)得了好處,還省得走路了,便笑道,“嬤嬤請自便。”
陳嬸看了轎子一眼,手一招,“走吧。”卻是繞上了另一條宮巷的路。
秋霜不識路,只顧跟著走。
轎中的殷云舒透過轎簾子縫隙,瞧出了端倪,大方向是往鳳翔宮而行,但走出這條宮巷,去的卻是鳳翔宮一側(cè)的一處小宮苑。
不能再往前走了,她還要辦其他事情。
殷云舒從袖子里摸出三粒事先準(zhǔn)備好的石子,她忽然掀起轎簾,雙手同時出擊,揚(yáng)手往左右一灑。
兩個轎夫和陳嬸,一聲沒哼地倒在地上。
秋霜嚇了一大跳,愣愣打量了三人幾眼,但她一向沉穩(wěn),并沒有大聲尖叫,而是顫著聲音,小聲說道,“姑……姑娘?姑娘?”說著,還去挑轎簾。
殷云舒不慌不忙走出轎子,“別亂嚷嚷,人是我打昏的。”
秋霜驚訝看她,“姑娘?為何這么做?”她家姑娘的膽子真是越發(fā)大了,連宮里的太監(jiān)也敢打?
“幫下忙,將陳嬸抬進(jìn)轎中去。快!”殷云舒往左右瞧了瞧,沉聲說道,這處巷子僻靜,沒有一人前來,非常適宜辦事。
“哦,好好好。”秋霜將琵琶靠墻放好,擼了擼袖子,走來扶陳嬸。
二人合力將陳嬸抬進(jìn)了轎子里,為了不讓陳嬸馬上醒來,殷云舒又點(diǎn)了陳嬸的睡穴。
她放下簾子,看向愣愣看她的秋霜,“秋霜,我要走開一會兒,若兩個太監(jiān)醒來,你就裝糊涂,只說陳嬸找我丟失的金釵去了,你要他們在此候著陳嬸。總之,別讓他們掀轎簾,當(dāng)然了,宮里的規(guī)矩,轎夫是沒有膽子敢掀轎簾的,你只需做到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就可。”
秋霜抿了抿唇點(diǎn)頭道,“奴婢不怕,不過姑娘,你要去哪兒?你可別走丟了呀。”
“丟不了。”殷云舒袖風(fēng)一掃,兩個太監(jiān)悠悠醒轉(zhuǎn)過來,與此同時,殷云舒身影一閃,藏到了一叢花枝后,飛快離開了。
秋霜心里忐忑不安,心說,姑娘這是進(jìn)宮做賊么?
啊呀,姑娘剛才的動作好快,跟一陣風(fēng)一樣,她家姑娘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能耐?
兩個轎夫揉揉頭,一頭霧水看向秋霜,“怪事了,我們怎么倒在地上?”
秋霜也揉頭,“啊,是呢,我也覺得頭疼,怎么回事呀?剛才是不是地震了?”
“啊,去年也地震過呢。”
“大約是地震吧。”
秋霜又按著殷云舒交待的話說了一遍,說了陳嬸的去向,這兩個轎夫是宮里最低等的苦力太監(jiān),而秋霜卻是皇后娘家的一等大丫頭,身份比他們高。他們也不敢多想多問,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不遠(yuǎn)處的一道宮墻后,有一人搖搖折扇,輕輕笑了一聲,“啊,想不到,她的主意打到宮里來了。咦,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公子,您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站在他身側(cè)的小仆,皺著眉頭說道。
“發(fā)現(xiàn)什么?”說話的是個年輕俊美的少年公子,穿一身緋衣,外罩猩紅披風(fēng),披風(fēng)用金線滾邊,手里一把白紙折扇,扇面上畫著一群花團(tuán)錦繡的美人。
一身裝扮富貴逼人,十足的紈绔富家子弟模樣。
少年公子正是金門駱家的少主駱子煦,小仆是他的長隨無邪。
“只要殷四姑娘出現(xiàn)的地方,有就人倒霉。”小仆伸手摸摸下巴,一陣搖頭。
“嗯,你說的還真的是呀,走走走,瞧瞧這會兒誰要倒霉了。”駱子煦扇子一收,背著手笑容滿面抬步便走。
無邪卻沒動腳步,站在原地嘟囔道,“公子,你還笑得出來?我都要愁死了。”
“看熱鬧為什么笑不出來?別人倒霉,又不是本公子倒霉,看別人倒霉,乃本公子人生中最大的樂趣。”駱子煦袖子一甩,笑得幸災(zāi)樂禍,“走走走,去遲了熱鬧沒了。”
無邪嘆口氣,只好跟上前,“公子呀公子,你怎么還糊涂呀?殷四姑娘這么愛算計人,將來你娶了她,她算計公子怎么辦?”
駱子煦停了腳步,“……”他吸了口涼氣,“你說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壞了,愛算計他人的女人不好惹呀,麻煩了麻煩了……”他伸手拍拍額頭。
無邪道,“對嘛,公子趕緊跟萬老爺子說,退了這門親事吧。”
“不退!”
“啊?”
“不會算計他人的笨女人,本公子更不愛!”
無邪:“……”這不是自找麻煩么?“她將來算計公子呢?”
“呵,她道高一尺,本公子魔高一丈!”駱子煦抖開折扇,大搖大擺繼續(xù)往前走去,“本公子還不信收拾不了一個女人?!”
無邪又長長嘆了口氣,他為什么有種預(yù)感,他家公子收拾不了殷四姑娘?反而預(yù)感公子會被對方收拾?
……
殷云舒總疑心身后有人跟著她,但回頭時,卻又什么人也沒有看到。
又是這種錯覺?
她定了定心神,繼續(xù)往前走,如果這個身份露了陷出了事,大不了舍了去!
她之所以一直保留殷云舒這個身份,是因為出行方便,好接近皇宮罷了。換作其他的身份,只是稍微曲折一些而已。
皇宮的路,她閉著眼也不會走丟。
閉開宮中的暗衛(wèi)明衛(wèi),宮女太監(jiān)們,殷云舒找到一處空置的小宮苑,閃身走了進(jìn)去。
再出來時,她是一身太監(jiān)服的小太監(jiān)。
駱子煦和無邪,站在宮苑對面的廊柱后,靜靜瞧著她的舉動。
“公子,看,她又要干什么了,換了身太監(jiān)服呢!”無邪小聲道。
“嗯,她要干什么呢?”駱子煦也來了興趣。
兩人正小聲嘀咕著,忽然有人閃身到了他們近前,白衣如雪,臉色如霜。
駱子煦一怔:“……”他扇子一抖,哈哈一笑,“嚇本公子一跳,原來是熠王殿下,咳咳,熠王,好久不見?”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拱了下手。
趙國八大世家的子弟,雖然沒有人入朝為官,但因家族太顯赫,各家子弟也是年輕公子中的佼佼者,常在趙國各處歷練行走,所以,駱子煦和宇文熠,也是認(rèn)識的。
“本王道是誰呢,原來是駱少主。駱少主進(jìn)宮所來何事?”宇文熠如一尊冰山一樣,面無表情攔在駱子煦的面前,他的隨從善良,則惡狠狠堵在無邪的面前。
只這一瞬間,殷云舒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無邪恨恨地瞪一眼善良,善良挑釁的揚(yáng)眉。
宇文熠大多時候,看誰都像是他的仇人,眼神冷如冰刀,這會兒同樣如此。
若是其他人,早已驚得慌亂不已,心中會想著,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駱子煦卻不怕他,金門駱家,把持著東海沿海的航道及東海的珍珠產(chǎn)業(yè),家中金銀遍地,門客眾多。
宇文熠身份再高貴,他必竟只是一人,一個孤家寡人而已。
駱子煦搖搖折扇,揚(yáng)眉問道,“我說宇文熠,你擋我路做什么?”
宇文熠冷笑,“本王擋了又怎樣?”
無邪冷冷說道,“熠王殿下,這皇宮中的路,可不是熠王殿下的。”
“本王說是,它就是!善良!”宇文熠淡淡開口,“打!”
“是!”善良“嗖”地一聲拔出劍來,唰唰唰刺向無邪。
無邪慌忙拔出軟劍,迎上善良的劍,二人就在這窄小的宮巷里,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一個是皇帝宇文恒的堂叔,一個是皇帝座上客金門駱家的少主,兩人身份都不低,二人打架,路過的宮衛(wèi)太監(jiān)宮女們,沒人敢勸,甚至還跑得飛快,就怕劍花不長眼,刺到他們身上了。
宇文熠呢,也沒有離開,就這么站在駱子煦的面前,堵著他前去的路。
駱子煦氣得臉色一沉:“……”他啪地一聲收了扇子,“罷了罷了,本公子不往前走還不行么?回了,無邪。”
隨從們之間廝打起來,可以說是隨從們護(hù)衛(wèi)主子引發(fā)的糾紛,公子們親自爭斗了,就上升到家族和各人身后的勢力了。宇文熠無父無母,倒他必竟是皇族,身后有皇親。駱子煦并不想跟他結(jié)仇,主動退讓。
駱子煦一聲令下,無邪收了長劍。
善良傲然地將長劍插回劍鞘。
宇文熠望著駱子煦的背影,冷冷說道,“奉勸駱少主一句,有些人,是你宵想不來的,趁早斷了念想。”
一向嬉笑不羈的駱子煦猛然回頭,破例一次冷沉了臉,“宇文熠,你堵著本公子走路,還要堵著本公子尋人?”
“沒錯!”
“你……哼,本公子的事,你管不著!”
“本王偏要管了!”
駱子煦:“……”
倒底是驚動了宇文恒,他身旁的大太監(jiān)笑嘻嘻走來勸架,“這是因為什么事?怎么讓你們二人動了手?皇上聽說二位吵了起來,派老奴來瞧瞧,駱少主,熠皇叔?皇上在御花園候著二位呢。”
駱子煦是個性子散漫的人,馬上笑道,“有勞衛(wèi)公公傳話,本公子這就前往。”
宇文熠和宇文恒的關(guān)系一直是水火不容,只要不是邊關(guān)急報,他是能不去見宇文恒,就不去見他。
宇文熠轉(zhuǎn)身便走,“本王去看太皇太妃,就不去見皇上了。”說完,揚(yáng)長而去。
善良挑釁地朝無邪瞪一眼,隨后跟上。
駱子煦揚(yáng)眉:“……”
無邪冷哼一聲。
……
殷云舒走了一段路,發(fā)現(xiàn)身后又沒有人跟著她了,她心中詫異,這是怎么回事?
沒人跟著,總歸是好事,她放心往前走去。輕車熟路間,她找到了一處地方,應(yīng)嬤嬤的住處。
殷云舒勾了下唇角,抬步走了進(jìn)去。她此次來,是為前世那個不幸流掉的孩子報仇的,應(yīng)嬤嬤,宇文恒,殷鸝,這三人必須得到報應(yīng)!
應(yīng)嬤嬤是宇文恒母親的侍女,后來服侍宇文恒,如今在殷鸝身邊當(dāng)差,應(yīng)嬤嬤身份特殊,殷鸝哪敢真的讓她當(dāng)差?比如調(diào)教人,比如去有頭臉的人家傳個話送個東西,有高額的好處得時,殷鸝才會派出應(yīng)嬤嬤。
所以應(yīng)嬤嬤大多時候比較閑,閑起來,就喜歡給宇文恒做偏方湯藥。
殷云舒走進(jìn)應(yīng)嬤嬤屋里的時候,只有一個小宮女守在爐子旁打盹。爐上放有一只藥罐,里頭的藥汁已經(jīng)煮開,罐子嘴正“吱吱”冒著熱氣。
殷云舒前世,曾跟著長島鬼姥學(xué)習(xí)過識別藥材,她聞著藥香就能辨別種類。那藥罐里熬著的,正是她那天“送”與應(yīng)嬤嬤的方子。
方子是好方子,毒素有,但不會致命,只需稍稍改一下子,比如將一味藥的劑量加大一些,結(jié)果會非常有趣……
殷云舒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紙包,將一些藥粉灑了進(jìn)去。剛放好,外頭傳來腳步聲。
她只得退回了屋里。
房梁太矮不宜藏人,殷云舒身子一閃,藏到了里屋的幃幔后。
不一會兒,應(yīng)嬤嬤踢踢踏踏走進(jìn)了屋里,似乎喝了酒,說的話含糊不清。
“皇后?呵呵,曾經(jīng)有個皇后,還不是趴在地上,朝老身仰過頭?不服輸,老身就叫她吃土!不吃,我就往她嘴里塞!殷皇后居然朝老身甩臉色?當(dāng)心老身……,呃……”響了個酒嗝聲。
屋中的殷云舒瞇了下眼,吃土……
她想起那些屈辱的過往,顧云旖手筋斷后,行動不了的她被殷鸝下毒成了活死人,應(yīng)嬤嬤的確這么干過!怎么?虐待過一個皇后,顯得本事很大就時常拿來炫耀?
世人常說,人死為大,顧云旖死都死了,還要拿來羞辱的話,休怪她下手無情!
“嬤嬤,您又喝酒了?喝醉了就說胡話,當(dāng)心這話傳到皇后娘娘的耳內(nèi),有得您好受的。”小宮女被她的大嗓門嚷醒了,趕緊來扶她,應(yīng)嬤嬤也是她的主子,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她馬上勸著應(yīng)嬤嬤。
應(yīng)嬤嬤一把推開小宮女,提起酒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冷笑道,“那又怎樣?老身怕她?老身曾服侍過太后,服侍過皇上!哼,她要是敢動老身,老身會要她變成慎妃一樣的下場!”
殷云舒眸光微閃,應(yīng)嬤嬤說的太后,便是宇文恒的亡母,宇文恒登基后,被追封為太后。應(yīng)嬤嬤又說,要殷鸝和顧云旖一樣的下場?
這個應(yīng)嬤嬤,真是酒醉人膽大!
也好,讓這二人狗咬狗去!
省得她親自動手!
“嬤嬤,這藥還要熬多久呀?”小宮女說道。
“我瞧瞧……嗯,差不多了,將火滅了,我要做膏藥了。”
“嬤嬤,您喝多了,要不,您歇會兒再做膏藥?”
“沒事……”
外間屋里傳來搗藥的聲音。
約摸著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那小宮女又道,“唉,還說沒事,坐著都睡著了。”
殷云舒輕輕走到門口,手指一轉(zhuǎn),朝那小宮女彈去一粒石子,小宮女頭一歪,也靠在桌上昏睡過去。
她推開門,走出屋子,趴在桌上身子壯實(shí)的應(yīng)嬤嬤,呼嚕聲震天,口里還嘟囔著說著醉話。
殷云舒冷冷一笑,應(yīng)嬤嬤,這是你最后一個好夢,夢醒后,該還債了!
……
離開應(yīng)嬤嬤的住處,殷云舒又馬上往靜思苑而來。因為顧云旖的兵符,便藏在那里,只有拿到兵符,才能號令顧云旖身前所帶領(lǐng)的三十萬兵馬。
快到靜思苑的時候,迎面走來兩個一老一少的宮女。
殷云舒將頭低下,和她們錯身走過,就在這時,她們的淡話內(nèi)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放慢腳步,偏頭看向她們。
“我不是早跟你說了嗎?見到熠王殿下最好繞道走!看看,你不聽我的,今天被他的手下威嚇了吧?這回是拿劍嚇你,下回呀,沒準(zhǔn)直接拿劍戳你的臉了。”老宮女冷冷說道。
小宮女身子抖了抖,聲音打著顫,“我以為他的事情只是傳說而已,哪想到……”
“哪想到?哼,靜思苑兩個老宮女之死,你這么快就忘記了?”老宮女冷笑,“熠王殿下查慎妃娘娘的死因,那兩人說不清楚,熠王殿下便命令慎刑司的人,拿浸了鹽的皮鞭子抽了她們兩百多鞭呢!知道嗎?是慢慢地抽!那些傷口上沾了鹽巴,她們哪是被抽死的?她們是疼死的!”
“別別別……,承姑姑,別說了,我曉得了。”小宮女嚇得聲音都變了。
“你還知道怕呀,早干嘛去了?”
兩個宮女,說一聲嘆一聲地離去了。
殷云舒驚在當(dāng)?shù)兀钗撵冢诓轭櫾旗降乃酪颍克麨槭裁匆@么做?
他年少時,他是徒弟,顧云旖是師傅。
后來,他是副將,顧云旖是主帥。
再后來,她是宇文恒的皇后,他是臣。
她和他,有那么深的情嗎?值得他去查顧云旖的死?
天空漸漸飄起了雪花,寒風(fēng)一陣緊過一陣,這處原本就十分偏僻的地方,更加沒有人來了。
殷云舒嘆了一聲,接著往前走去。
時間緊迫,她要速去速回。
靜思苑在顧云旖未住進(jìn)去的時候,本來就是座棄園,后來失火了,那座園子徹底無人去了。
殷云舒到了靜思苑,只見院中的幾間屋舍,全都坍塌了,墻壁屋頂燒得漆黑斑駁。斷瓦墻角里,堆著些積雪,黑白相映,顯得十分的荒涼凄然。
殷云舒繞過廢墟,到了后院。
后院中有口廢井,據(jù)說,許多年前曾經(jīng)有一個宮女和一個嬪妃先后跳入了這口井里自盡。一到了晚上,這里時常傳來女子的嗚咽聲,因此再沒人敢來這里住,這里便成了冷宮。
可誰又想得到,越是沒人去的地方,顧云旖越是喜歡?越是人們害怕的地方,越是安全?
她的兵符,便藏于井里。
殷云舒挽了袖子,將太監(jiān)帽子戴穩(wěn)當(dāng),又往四周看了看,確認(rèn)無人后,順著井繩子往井底爬去。
井底里并不是干的,而是一井底的淤泥。井壁的石磚,碼得齊齊整整,十分適合做機(jī)關(guān)。
殷云舒左敲幾下,右敲幾下,沒一會兒,一塊石磚慢慢地彈開,她取走石磚,從里取出一個半尺長的銅盒,打開蓋子,一塊玄色虎符赫然躺在盒子里。
虎符為兩塊,這是右邊的部分,左邊的部分,在東北顧家軍將領(lǐng)的手里,兩塊合一,可號令三軍。
顧云旖生前的兵馬,由司顧兩家的舊部組成,后來慢慢擴(kuò)大,組成了一只三十萬的所向披靡的隊伍。曾幫宇文恒滅過其他番王,驅(qū)趕過北方勁敵北蒙國。
宇文恒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將虎府藏于鬧鬼的枯井里吧!
殺舊將,再奪兵馬?
世上的便宜事,他都想占盡?只怕他有那個心,沒那個命!
殷云舒取出虎符塞入衣內(nèi)放好,這才順著井繩爬出了井口,才站穩(wěn)腳,便見前方廢墟那兒正站著一人。
那人白衣無塵,如雪如霜,一雙漆黑的雙眸,正一瞬不瞬望著她。
想必是站得久了,頭發(fā)上落了不少雪花。
“你在那兒做什么?”宇文熠的目光,直直盯著她的臉。
殷云舒,“……”
“回答我!”
殷云舒,“……”真是個固執(zhí)的人啊,對方不想回答,他為什么還要執(zhí)意問?“小人是……”
“我知道是你。”
殷云舒,“……”她往臉上抹了這么多的草藥水,他居然還是認(rèn)出了她?
宇文熠微微閉了眼,似乎還嘆了一聲,緩緩朝殷云舒走來,“你的侍女在鳳翔宮前的宮巷里,候了你大半個時辰了,你若再不回去,她就會被鳳翔宮的人發(fā)現(xiàn)了。”
他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會兒后,忽然拉著她的手轉(zhuǎn)身便走。手勁很大,握得殷云舒的手指,隱隱生疼。
“顧云旖,顧云旖……”他目光望向前方,口中喃喃念著,聲音越來越啞,手也越握越緊。
殷云舒的呼吸慢了半拍。
她猛然偏頭望向他,宇文熠一如既往的薄唇緊抿,神情冷峻。
“你……,你放手。”她頗為頭疼地說道。
宇文熠:“……”不放手,而且又握緊了幾分。
殷云舒道,“我說,你一個堂堂王爺,拉著我一個小太監(jiān)的手做什么?”她此時,穿著一身太監(jiān)服。
宇文熠:“……”
殷云舒譏誚道,“你就不怕宮中之人笑你是個斷袖?”
宇文熠:“……”
“這可有損你王爺?shù)拿暋!?br />
宇文熠:“……”
“王爺最近很閑?”
宇文熠:“……”
一直走出靜思苑,宇文熠才忽然說道,“你的衣服藏哪兒了?速速換回去。”
“藏在蘭葉居了。”她道。
宇文熠忽然低頭看她一眼,腳步一轉(zhuǎn),拉著她往蘭葉居走去。
“蘭葉居?”他喃喃說道,“那兒的蘭草全死了,你可知道?”
“剛才走得太急,沒太注意。”殷云舒低嘆一聲,“你知道我時間不多,秋霜還等著我呢,萬一被鳳翔宮的人發(fā)現(xiàn)我不在轎子里,她會有麻煩……”
“看一眼那些蘭花,能需多少時間?說到底,還是不喜歡呢。”宇文熠澀笑,語氣中帶著無奈。
殷云舒張了張口,不知該接什么話。蘭葉居是顧云旖生前常去的地方,里面種著不少蘭花。
蘭花是嬌貴的花,顧云旖只喜歡看,卻不喜歡養(yǎng)。因為顧云旖的手,被宇文熠諷稱是“百花斬”,不管什么花,經(jīng)顧云旖的手一種,不出五六天,準(zhǔn)死。
連仙人掌和菊花這種耐活的花草,顧云旖都能養(yǎng)死,哪里養(yǎng)得了嬌貴的蘭花?
后來,宇文熠便親自在自己的王府里種好了蘭花,命人送進(jìn)宮里來。
冬天天氣寒冷,蘭花嬌貴哪里養(yǎng)得活?但宇文熠總有出其不意的想法,他居然在蘭葉居搭建起了一間溫室。
“倒是可惜了,聽說那些蘭花都是名貴之品。”殷云舒頗為惋惜說道。
他冷冷說道,“反正沒人看,死就死罷。”
殷云舒:“……”
……
帝寰宮側(cè)殿的書房。
宇文恒聽著暗衛(wèi)的匯報,眸光忽然一暗,“一個小太監(jiān),進(jìn)了靜思苑后院?哪宮的太監(jiān)?叫什么名?”
暗衛(wèi)搖搖頭,“不認(rèn)識,模樣兒陌生。她進(jìn)了井里后,離開時被熠王帶走了,而且,兩人關(guān)系似乎十分要好。”
宇文恒瞇了下眼,“什么意思?什么叫關(guān)系十分的要好?”
那暗衛(wèi)回道,“熠王拉著小太監(jiān)的手走的。”
“他們說了什么話沒有?”宇文恒冷冷問道。
“熠王殿下的功夫在卑職之上,卑職擔(dān)心驚動他不敢近前偷聽,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熠王拉著小太監(jiān)的手,往蘭葉居去了。”
蘭葉居,靜思苑……
宇文熠喜歡的小太監(jiān)……
這幾者之間,會不會跟顧云旖有關(guān)?
宇文恒斂了眸光,沉思起來。
司顧兩家的三十萬大軍,一直是個禍害,可顧云旖的兵符,又下落不明。
殷鸝說兵符可能藏于靜思苑,他曾讓人挖地三尺,但仍是沒有找到。
難道,那太監(jiān)今天去靜思苑是為了兵符的事?他是顧云旖的人?
宇文熠男女都忌,為人高傲,脾氣古怪又倔強(qiáng),值得他動手親自帶走的人,定是不簡單的人。
想到宇文熠曾經(jīng)大鬧他和顧云旖的婚禮,揚(yáng)言要搶親,說他配不上顧云旖,宇文恒心中頓時怒火騰騰。他堂堂高祖皇帝后裔,怎配不上一個異姓王的曾外孫女?
宇文熠明面上對他忠心,實(shí)則上,是顧云旖的人!
顧云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灰,他不要了,也不容別人來窺視!
“速查那小太監(jiān)是哪宮的,抓來見朕!”
“是!”暗衛(wèi)閃身離去。
“宇文熠!”宇文恒俊朗如星的雙眸里,殺氣騰騰,“朕忍你太久了!”
……
殷云舒和宇文熠才進(jìn)蘭葉居,就聽附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都會武,連細(xì)微的兵器撞擊腰間掛鉤的聲音,也聽到了。
宮衛(wèi)來了!
人數(shù)還不少!
因為蘭葉居曾是顧云旖生前常去的地方,顧云旖又死于非命,宮中之人愛忌諱,蘭葉居便少有人來。再加上里面原本有不少名貴的蘭花,宇文熠又放話,誰損壞一株蘭花,拿命賠,這樣一來,連愛小偷小摸的油滑太監(jiān)宮女們,也不敢來這里了。蘭葉居徹底成了一處無人之所。
無人之所來了許多腳步匆匆的帶刀宮衛(wèi),只怕事情不簡單。
“快進(jìn)屋去,這里自有我在!”宇文熠松開殷云舒的手,推了一把她。
她看了他一眼,點(diǎn)了下頭,快步走進(jìn)了正屋,關(guān)了門。
殷云舒進(jìn)了里屋,找出藏在暗處的衣裙,快速更起衣來。
衣裳穿了一半,那腳步聲就到了蘭葉居的院中。
一個粗嗓門的聲音說道,“原來熠王殿下在這里?不知殿下在,驚擾了殿下,實(shí)在是抱歉得很。”
“知道驚擾了,還不快滾?”宇文熠冷冷說道。
那宮衛(wèi)頭領(lǐng)又說道,“抱歉了,殿下,在下們奉皇上之命,捉拿刺客,有人看見刺客藏于這處地方了,在下們不得不查。”
“刺客?”宇文熠冷笑,“本王站在這里多時了,怎么沒有見著其他人闖進(jìn)來?你非說刺客藏在這里,是不是暗諷,本王是刺客?”
宮衛(wèi)頭領(lǐng)驚,忙說道,“不是……”
“本王看就是!”話落,宇文熠飛快抽出纏于腰間的九尺赤金柄軟鞭,朝那宮衛(wèi)頭領(lǐng)抽去。
宮衛(wèi)頭領(lǐng)武功不弱,身子一閃,讓開了,鞭子只抽到了他的袍子角,與此同時,他大聲喊著,“將那屋子包圍起來,皇上有令,抓到小太監(jiān)者,賞金一百,放走小太監(jiān)者,罰鞭一百下!”
“是!”一眾宮衛(wèi)抽出刀,朝殷云舒藏身的屋子,圍了上去。
宇文熠的眸光攸地一沉,圍攻?
他已看出殷云舒會武,但她究竟會多少武,他尚不清楚,二十名大內(nèi)高手圍攻,她定是插翅難飛。
宇文熠眸色沉沉,身影忽然一轉(zhuǎn),閃身到了正屋前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攔著那群宮衛(wèi)。
“要想進(jìn)去,先從本王的頭上踩過去!”他手持長鞭,傲然看向那群宮衛(wèi)。
他一向少笑,這般動怒,更像是一尊無情的冰像。
宮衛(wèi)們怔住了,那頭領(lǐng)冷笑,“王爺阻止在下們抓刺客,莫非王爺同刺客是同伙的?”
“你這頂帽子倒是扣得大!本王說過,本王一直站在這兒,沒見著什么刺客,你們這么說本王,是想故意陷害本王?”他冷冷一笑,手里的鞭子又抽了過去,“你們膽子不小!”
“殿下的做法,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大家上,那刺客一定在里面!”
“是!”
很快,蘭葉居正屋前,又開始了一陣廝殺。
咚咚咚咚——
有幾個躲開宇文熠的鞭子,闖到了門前,開始了砸門。
蘭葉居里間的殷云舒,已經(jīng)穿好了衣衫,正在匆匆挽發(fā)髻,聽得宇文熠對抗宮衛(wèi)們說的話,她心中是震驚的。
他這是……同宇文恒對抗起來的意思了?
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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