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雪,比昨天下得更大了。揚揚灑灑,似有人站在云端,扯著棉絮往下拋灑。
殷云舒站在慎刑司一側的宮巷里,仰頭望天,任由雪花撲面而來,浸潤她的肌膚和頭發。應嬤嬤死了,那個沒有來得及出生,和她無緣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該安心做別家的孩子了吧?
為娘前世識人不清,害你早殤,這一世,千萬要認一個寵你護你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世平安,長命百歲。
身后有腳步聲輕輕傳來,“你怎么又進宮來了?”語氣中透著無奈。
殷云舒回頭,正看到宇文熠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眸色憂郁。她眉尖挑了下,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進宮來了?你又派人監視我?趕走了天真,這回又是誰?仁義,還是友愛?”善良最近常出現在他身邊,一定不是善良。
想到宇文熠給護衛們取的名字,殷云舒心中好一陣無語。
瞧瞧他都取的什么名?
天真,善良,仁義,友愛。自小沒了父母,被一幫子手下教唆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宇文熠,知道什么叫天真善良仁義友愛嗎?
她就沒見他天真善良過,也沒見他對誰仁義友愛過。
宇文熠搖搖頭,“沒有派人監視你,我自己發現的。剛才我路過詹事府衙門時,看到一側的小巷子里,停著你的馬車,詹事府衙門離著皇宮不遠,便料想到,你進宮來了。叫人進宮一找,果真在這兒找到你了。”
詹事府衙門,是離著皇宮最近的一處衙門。因為太子才九歲,沒有能力單獨管著詹事府,所以那處衙門,便關著門,成了擺設。
殷云舒看他一眼,說道,“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得處理,辦好了,我就出宮去。”頓了頓,她又澀然一笑,“這處地方,我并不喜歡來。”
“陳林上回沒有找到你,依舊不死心地滿宮搜尋著陌生臉孔的小太監,你要小心。”他看了眼她一身的太監服,說道。
她倒也聰明,上回穿的是青色衣服,這回是藍色衣服。
可殊不知宮中太監們都有腰牌,腰牌上都刻著自己的年紀和職務及名字。就算她尋得一身太監服,臉上也易了容,但腰牌卻不好模仿。陳林雖然是個武夫,卻記憶力超群,宮中的近千名太監,他居然全都記得住名字和樣貌。
若是殷云舒被他遇上,盤查之下,身份馬上就會暴露,陳林武功不弱,殷云舒元氣受損,落在他的手里,必會吃虧。
“多謝提醒,我自當小心行事。”她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可就在這時,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殷云舒聽到有人說道,“你們兩個去前面看看!你們三人走那邊,其余的走這邊。”
殷云舒抬頭去看,聲音來自于巷子的前方,而她的身后,便是慎刑司。前有追兵,后有擋路。不如,藏進慎刑司去?正猶豫時,手被人抓起。
“跟我來。”宇文熠抓起她的手,帶著她往慎刑司快步走去。
慎刑司是審宮中侍從關押犯錯侍從的地方,所以房屋不高,更沒有窗戶,下著雪的天氣里,慎刑司的屋子里,要是不燃火盆,整個屋子昏昏暗暗一片,連臉孔都看不清的。
殷云舒被他拽進了一間空屋子,隨后,他摘了她的帽子又去扯她的衣衫。
殷云舒眉尖一皺,沉著臉低聲喝道,“你做什么?”
“幫你!”
“幫我犯得著扯我衣衫?”這小子無時無刻不在占她的便宜,當她不知么?
宇文熠也沉了臉,冷冷說道,“你別將我想得那么壞!”
殷云舒想說,你又幾時好過?
前世,她嫁給宇文恒的那天,人還沒有出閣,他便說道,“和離后記得來找我!”
氣得她當時提劍想斬了他!
哪有大婚當天提和離二字的?如今想想,她前世真的該和離才對,也不至于落得個凄慘收場。殷云舒看他一眼,沒有反對他脫衣。
他正色道,“太監服容易引人盤查,脫掉它,我自有法子叫你蒙混過檢查。”
他的動作很快,加上殷云舒又十分的配合,片刻間,殷云舒的太監服就被他脫了,他抓在手里,扯巴了兩下,撕碎了扔進了火盆里。衣料遇上火,沒一會兒就燒了起來。
又擔心燒得不徹底,宇文熠抓起一旁審問犯人的烙鐵,將那衣料挑拔了幾下,讓之徹底燃燒起來,接著,他又將其余的木炭蓋在那堆布料灰燼上,做得不留痕跡。
“你坐在這兒。”他將殷云舒扶到一處角落里坐下,“現在,你是慎刑司受罰的宮女,原來在慈明宮當差,因為打碎了太皇太妃最心愛的一只碗被關進了這里。”他揉散了她的頭發說道。
裝受罰的宮女這個法子甚好,倘若只有她一人,扮了來也會露餡,但有宇文熠,就不怕了。
殷云舒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為了裝得像,她簡單地挽了個宮女的發髻。
兩人剛準備好,那伙宮衛就沖進了慎刑司,一間房一間房地挨個兒查著。
“把頭抬起來!……轉過身來!”
“到那邊看看,那邊還有屋子!”
“一個個搜仔細了,不得放過任何一個太監!”
腳步聲急促,喝罵聲不斷,不一會兒,有三人沖進了殷云舒所處的屋子,看到宇文熠也在,一個個愣住了。
“殿……殿下……,卑職不知熠王殿下在此,驚擾了殿下,罪該萬死。”三人上前慌忙行禮。
先禮后兵,是這些宮衛們遇到權貴們保命的主要法子,雖然喊著萬死,但沒一會兒仍是該查的查,該問的問。
“哦,原來是宮中麒麟衛們,辛苦了。”宇文熠朝他們點了點頭。
“卑職們奉皇上令,來這里搜查刺客,還請殿下通容。”有一個大約是領頭的人,朝宇文熠抱拳說道。
宮中麒麟衛,便是守護宮中安全的護衛,頭領是陳林,這些人得知頭兒得罪了宇文熠被罰打了五十個耳光,此時見到宇文熠,多少是有些懼怕的,所以,客氣話說得有些多。
宇文熠今天不比昨天,他今天心情好,便笑了笑,“通容,當然通容了,宮中安全了,太皇太妃才安全。幾位,隨便查。”他側身讓開,示意他們搜查。
那三個宮衛先是驚訝了一瞬,然后互相看一眼,果真在屋里搜尋起來。
屋里有兩個一人高的大柜子,有桌子,他們打開柜子查看了下,發現什么也沒有,這才一起走到殷云舒的面前來。
“殿下,卑職們要查看她的臉。”
宇文熠的眸光沉了沉,冷笑道,“你們不是查太監么?這個是宮女!”
“卑職們擔心,有太監裝成宮女想蒙混過關。”
宇文熠拂袖冷笑,“查吧查吧,免得本王擋住了你們搜查,又到皇上那兒告本王的狀!”
三個宮衛臉色變了變,還是壯著膽子硬著頭皮前來查看殷云舒。
殷云舒只穿著單薄的中衣,中衣上沾了些炭灰,頭發上更是亂糟糟的,有人拿刀挑開她的頭發檢查她的臉,她順勢抬起頭來。
宇文熠則是緊張地盯著那刀尖,若那刀尖劃傷她的臉,他馬上宰了那宮衛。
“叫什么名,哪宮的?”宮衛收了刀,朝殷云舒喝問道。
“錦香,慈明宮的,不小心打碎了太皇太妃娘娘的一只碗,被送到這兒受罰。”她本身個子嬌小,臉兒只有巴掌大,又自己往臉上抹了些暗黃色的草藥水,越發顯得可憐兮兮。
這根本不是那個敢暗殺皇上的刺客,這是個怯怯弱弱的宮女嘛,不就是到慎刑司受罰挨關么?瞧把她給嚇得。
想來也是啊,打碎了太皇太妃的碗,又被宇文熠審問著,她不嚇死,也算是膽大之人了。
那三個宮衛鄙夷地撇了下唇角,收回了刀,朝宇文熠一拱手,“卑職們搜查完畢。”
“那就滾吧,本王受太皇太妃所托,前來提這宮女,被你們一驚擾,又耽誤了不少時間。”他聲音陰陰沉沉說道。
得罪宇文熠,比得罪皇上還要可怕,三個宮衛馬上灰溜溜跑走了。沒一會兒,搜查其他屋子的人也離開了,慎刑司里,又陷入的死寂。
殷云舒彈了彈袖子站起身來,睇了他一眼,說道,“那太監服你完全可以藏起來,為什么燒了?燒了我穿什么?”
“藏?能藏到哪兒?”宇文熠皺了下眉頭。
“你這寬大的大氅里,藏件把衣衫,還能藏不住?誰人又敢查到你身上?”殷云舒沒好氣看他一眼。
宇文熠冷笑,“一件破太監服,你還寶貝著?”
“不是寶貝著,沒了那身外裳,我怎么出去?我怎么回殷府?”殷云舒氣悶得無語了。
宇文熠看她一眼,眸光微微閃爍了下,解下身上的大氅,上前披到她的身上,認真溫柔地系著帶子,“穿這個。”
這是件雪狐貍毛做的大氅,華麗美觀不說,披在身上,溫暖如春,衣裳上還沾著來自他身上的淡淡的冷梅氣息。殷云舒吃驚地抬頭看他,前世今生,這是她頭一次穿宇文熠的衣裳。
“走吧,這身衣裳穿著,沒人敢盤查你了。”他抓起她的手,帶著她往慎刑司外走。
殷云舒腳步沒動,“還是……,幫我找一身其他衣裳來吧。”說著,她伸手去解下巴下系著的披風帶子。
“殷云舒!”宇文熠一把捏著她的手,冷冷說道,“你就這么厭惡本王?”
殷云舒微怔,“也……不是。”
“那就穿著!”
殷云舒:“……”
暴戾脾氣的宇文熠,說發火就發火了,眸光陰沉得似能滴下墨汁來,殷云舒無法,只得順著他的意。
就這樣,殷云舒跟著宇文熠,從屋中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慎刑司當差的太監宮女,見宇文熠忽然出現在這里,還領著個宮女走出去,一個個吃驚得忘記了行禮問安。
領個宮女倒也罷了,那宮女身上穿著的,貌似是宇文熠的外裳?
驚天新聞!
宇文熠脾氣變好了?居然賞一件價值千金的外裳給一個宮女?
這這這……,這宮女哪宮的,福氣真好呀!
見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為了不讓他們查殷云舒,宇文熠眸光一閃,走到那幾個目瞪口呆的太監宮女們面前,說道,“以后,凡是慈明宮來的人,都給本王善待著,她是最后一個!今后若是發現有虐待的,本王絕不輕饒!”
原來這宮女是慈明宮的,難怪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慈明宮今天,有送受處分的宮女來這里嗎?
但慎刑司管事的人多,大家都以為是對方送來的,不敢承認,便恭敬回答著宇文熠,“小人們明白。”
離開慎刑司后,宇文熠要帶殷云舒出宮。
殷云舒卻說什么也不肯這么回去,她順了一個出宮采買的太監的腰牌混進宮來,事情沒有辦完,怎肯輕易出宮?
“還有個重要的人,沒有得到處罰,我怎能這么離開?”她搖搖頭,冷冷說道,“我還不能走!”
“你是說殷鸝?”宇文熠望著她。她的眼睛里,閃著憤怒和仇恨,宇文熠心里,微微刺痛了下。
“那九個宮女的墳墓,已經在開挖了,目前只需找到那個懷孕的宮女即可。”宇文熠說道。
殷云舒卻搖搖頭,“不,我不能不做兩手準備,萬一殷鸝不肯承認,抑或是找不到那個懷孕的宮女呢?我費勁心思做好安排,我不能前功盡棄!”
因為憤怒,她的聲音在顫抖著。
宇文熠聲音緩和下來,“宮中在搜查你,你若繼續呆在這里,會有危險!罰她,將來有的是機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等不了!”她冷笑,“死人堆里都爬過的人,何懼區區的追殺?”
“顧云旖,顧云旖……”他忽然喃喃念道,目光一瞬不瞬望著她,眼前的小姑娘,比顧云旖年輕幾歲,有著同樣的眼神,和六七分像的眉眼。
這聲低喃驚得殷云舒身子一顫,心里更是涌出酸楚。
顧云旖!
她喜歡這個名字,但這名字從此不再屬于她。
世上再無紅衣羅剎顧云旖,只有殷家孤女殷云舒。
“跟我來!”宇文熠抓起她的手,將她帶往另一處方向。
“去哪兒?”殷云舒看了眼左右,問道。
“應嬤嬤的住處!”
……
應嬤嬤受到處罰后,服侍她的小宮女阿紅,一整天都戰戰兢兢的,就怕罰到她的頭上來。
她的任務只是服侍應嬤嬤,住的地方,也只有應嬤嬤的屋子。殷云舒和宇文熠來到應嬤嬤的住處時,就見她正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著,口里念念叨叨著,“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別殺我,別殺我。”
“我們不殺你。”殷云舒站在門口,忽然說道。
阿紅被這忽然而來的聲音驚得慌忙抬頭來看,發現是個陌生面孔的年輕女子,但女子身側站著的一人,卻是驚得她面無顏色,魂飛魄散,“熠……熠親王……”
她趕忙站起身來,呆呆站著,嚇得連問安都不會了。
“我們放你出宮,從此,你是自由的了。”殷云舒說道,“西華門那兒有人接應你,你現在速速出宮去,離開皇宮越遠越好,改名換姓過自己的日子去。”
這可是熠王的人下的命令,阿紅連問也不敢問原因,簡單收拾了點細軟,轉身就跑。
宇文熠打量了下屋子,問著殷云舒,“你為何放走她?”
“我要假冒她的身份,倘若殷鸝不死,必來查原因,這小宮女膽子小,三兩下的板子下去,就會全招,那樣一來,殷鸝又會翻身。”她冷冷一笑,“我要她永遠不得翻身!”
宇文熠看著她,“好。”
阿紅只是宮中最低等的小宮女,像殷鸝那等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會太注意阿紅的長相的,秦琳也不會。
阿紅常年被應嬤嬤打罵欺負,臉上不是青的,便是腫的,她到底長得什么樣,很少有人見過。
她的年紀個子又和殷云舒差不多,殷云舒翻出她的衣衫穿著,梳著她的發髻,再拿草藥水修修容,便和阿紅有八|九分的像了。
宇文熠看著她,驚訝說道,“還真看不出來。”
殷云舒從袖中取出一只珠釵,揚唇冷笑,“該去鳳翔宮了。”
阿紅是皇宮中的末等宮女,宇文熠若一直跟在一旁,就會引得狡猾的殷鸝懷疑,殷云舒說什么也不讓他跟著了。
宇文熠也深知這一點,叮囑她萬事小心,便離開了。但他并沒有閑在一旁,而是去了慈明宮。
殷鸝再得寵,再跋扈,卻怕薄太皇太妃。
殷云舒照了下鏡子,確認容顏易容得沒有破綻后,這才攏著袖子,低著頭快步往鳳翔宮而來,她仿著阿紅的腳步走路,整個兒一副卑微的神態。
在路上遇到阿紅的熟人,遠遠地喊了她,“阿紅,上哪兒去呀?”
殷云舒只點了點頭,不說話。
雖然她有本事讓嗓音微微變一下,說出來的不再是殷云舒的聲音,但話多惹禍的道理,她一直都懂,能不說話,還是少說話為好。
反正她一向話少又膽小怯弱,熟人并沒有疑心什么,錯身而過,各忙各的去了。
殷云舒熟門熟路走到了鳳翔宮,正待進去時,有一人從臺階一側的廊柱后閃身出來,攔住了她。
“你……”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哈哈哈笑了起來,“你,你你你……,哈哈哈……”
殷云舒眉尖一跳,這是哪兒來的小子?笑得好生猖狂,一身緋衣本身就張揚,偏偏手里還捏著一把大折扇,瓢著雪花的大冬天,搖著扇子,這是怕自己凍死得不夠慢么?
扇子?
等會兒!
殷云舒瞇了下眼,這不是普通的扇子,這是……
他是金門駱家的人!
駱家家主,人送外號鐵扇王,以扇子作兵器,這人拿把扇子,難不成是駱家的哪個弟子?
殷云舒打量著他,他攔著她做什么?
她并不認識他!
她目前這身份,只是個小宮女,不宜多話,便低頭朝他行禮,“公子有何事吩咐?”
“沒……沒事吩咐,你走你的吧,我就是瞧瞧你而已。”說完,他朝她眨眨眼,神神秘秘一笑。
殷云舒,“……”金門駱家是趙國八大世家之一,也是最有錢的世家,家風甚好,怎么會有個神經病?
她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走上了鳳翔宮的臺階。
駱子煦抖開扇子搖了搖,隨后跟上。
他本身長得風流俊俏,穿得又花團錦簇的,大搖大擺走著,活脫脫一只炫美的花孔雀。
原本心思沉沉的殷云舒見他這般樣子,忍俊不禁地勾了下唇角。已經亡故的駱家家主,是個十分刻板的人,最不喜歡家中子弟學些風塵的脂粉俗氣,更厭惡子弟們像女子般花姿招展的打扮,要是見他這般樣子在宮中招搖行走,估計得氣得踢飛棺材板,跑出來將他暴打一頓。
到了鳳翔宮的門口,殷云舒低著頭對守門的太監說道,“奴婢是應嬤嬤的婢女阿紅,在屋里撿到一只珠釵,像是秦姑姑,特意送來。”
守門的太監白了她一眼,冷笑道,“胡說,秦姑姑的珠釵,怎會掉到你屋里?你是不是來誆賞錢的?做夢吧你,秦姑姑的賞錢也敢誆?你找死呢!滾!”
阿紅身份低,而鳳翔宮可是皇后宮,一個守門的都比其他宮的一等侍從強,這太監便不將殷云舒放在眼里,伸手來推殷云舒。
殷云舒身影一閃,讓開了,她瞇著眼看那守門的,“公公,這真的是秦姑姑的發釵呀,我見過秦姑姑戴過呢。”
“你說是就是?滾滾滾——”守門太監毫不客氣地驅趕著殷云舒。
“是不是皇后宮中的珠釵,本公子應該能認識。”駱子煦伸手接過殷云舒手里的珠釵,翻來翻去打量起來,“珠釵上的東珠有四粒,戴這珠釵的人,身份一定不低。”他將珠釵遞與守門的,“人家好心送來,你卻不讓她送進去,你這么做,是何意?”
守門的臉色白了幾分,嚇得戰戰兢兢說道,“駱公子,請容在下進去通報一聲。”
“那還不快去?”他將珠釵還與殷云舒。
殷云舒的眸光閃爍了下,這只花團錦簇的家伙,原來真是駱家的人?!能進皇宮,還被皇后宮認識的……,他會是駱家的哪位?
顧云旖于一個半月前亡故,那之前,她并不認識駱子煦,想來,駱子煦是在這一月中來的皇宮。
他在皇宮中行走自如,難道是,宇文恒賦予了他莫大的權利?
趙國八大世家,除了滅門的司家,其他七大家,不是都不愿意進京么?怎么這駱家公子來了京城,還成了宇文恒的座上客?
如果駱家成了宇文恒的人,宇文恒就如虎添翼了。
殷云舒的眸光,幽暗了幾分。
不一會兒,那守門的太監走出來笑吟吟說道,“秦姑姑請阿紅姑娘進宮說話。”
殷云舒看了看門太監一眼,“好。”
“那趕情好,走吧走吧。本公子也進去瞧瞧熱鬧。”駱子煦抖著扇子,笑呵呵說道,“正好借機會給皇后娘娘問聲安。”
殷云舒看他一眼,正要邁步走進殿中,又聽得身后有太監細著嗓子喊道,“太皇太妃娘娘到——”
她垂下眼簾,退開到一旁,低頭相迎,心中暗道,宇文熠動作好快,這么快就請到了太皇太妃?
駱子煦也閃身讓道,朝薄太皇太妃的走去,“太皇太妃娘娘,好久不見。”
“哪里好久不見,才半月不見而已。子煦公子,近來可好?你母親可好?”薄太皇太妃看他一眼,溫聲說道。
“好好,都好呢。”駱子煦微笑道,“我母親命我前來給皇后娘娘問安,才要進殿中,太皇太妃便來了。”
“這么說,哀家是擾了你了?”薄太皇太妃一笑。
“哪里哪里,并沒有擾。”
原來,他便是駱子煦?殷云舒心中驚訝著,駱子煦,可是駱家萬家兩家的少主!
他外祖家萬家雖然不是世家,卻也相當有錢,鋪子開遍天下,萬老爺子只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卻又年輕輕守寡了,只生了一個兒子,便是被駱家和萬家寵上天的駛駱子煦,兩家都奉他為少主。
兩家的共主駱子煦卻成了宇文恒的人……,殷云舒心中暗忖,宇文恒,好謀算!
薄太皇太妃一到,大家便一起進了鳳翔宮。
盡管殷鸝被應嬤嬤的毒藥膏折騰得上吐下瀉過,恨不得整天將自己挺在床上養著身子,但面對薄太皇太妃,她不敢拿架子,乖乖地走來行禮問安,“臣妾參見太皇太妃。”
“起來吧,聽說你病了,哀家來瞧瞧你,你就不必行禮了,坐著吧。”
“謝太皇太妃娘娘。”殷鸝道了謝,坐下了。
薄太皇太妃又說道,“剛才在殿外,見這小宮女說撿到一只你這熾里的珠釵,這是怎么一回事?誰掉珠釵了?”
“像是秦姑姑的。”殷云舒走上前來,將珠釵遞與殷鸝。殷鸝,今天你不死,也會被宇文恒重罰!
宇文恒是誰?
最是容不得其他人在他跟前搞謀算,他喜歡算計他人,卻絕對容不得他人算計他!
殷鸝看到珠釵,瞇了下眼,“這確是秦琳的,你從哪兒撿來的?你是哪宮的?”
殷云舒暗自勾唇一笑,低著頭回道,“奴婢是應嬤嬤的人,這是奴婢在應嬤嬤熬藥的藥房里撿到的,看這珠釵十分的貴重,料想秦姑姑一定尋得著急,便趕緊送來了。”
殷鸝臉色旋即大變。
薄太皇太妃的臉色,也馬上一沉,她冷冷問著殷鸝,“皇后,這是怎么回事?你宮中侍女的珠釵,怎會出現在應嬤嬤那兒?她去那兒做什么?”
“臣……臣妾不知……”殷鸝嚇白了臉,眼神亂閃,沒一會兒,她盯著殷云舒冷冷說道,“一定是這個宮女偷了秦琳掉的珠釵,卻跑來邀功!來人啊——,將這宮女拉下去——”
“慢著,皇后,你都不審一審,就要趕人走的?”薄太皇太妃輕笑一聲,“你且聽她將話講完。”
殷云舒裝著惶恐的樣子說道,“奴婢不曾偷,奴婢只是服侍應嬤嬤的,平時極少出門。珠釵是奴婢打掃時撿來到。掉在藥罐子旁。”
就在這時,一只貓兒叼著什么東西跑了出來。
一個宮女在后面追著,見到薄太皇太妃在,嚇得趕緊跪下了。
“跑什么?成何體統?”薄太皇太妃怒喝。
“貓……貓兒叼走的那只袋子里,裝有上好的藥材。”宮女戰戰兢兢回道。
駱子煦朝那貓兒彈去一粒棋子,貓兒叫了一聲驚跑走了,他笑道,“別急別急,看,貓兒丟下袋子跑走了。”
“什么藥值得你大驚失色的,拿來瞧瞧。”薄太皇太妃沉聲道。
有人撿了袋子,遞與薄太皇太妃。
駱子煦湊過去看,他咦了一聲,“草烏?”
薄太皇太妃的臉色,馬上一沉,“皇后,你宮中怎會有這等毒物?還是一袋子?”
殷鸝嚇了一大跳,她如何知道?
殷云舒垂下眼簾,殷鸝不知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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