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及笄之年的她,雖然身量沒有完全長開,但氣勢上并不遜色于這些漢子們。
她語氣堅定,眼神犀利,竟有著大將的風度。漢子們齊齊驚異,這位“紅衣羅剎”,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那位顧家女?
但她為什么自稱姓云?不過管她呢,也許是化名。
老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
山鷹寨的人不傻,他們被人誣陷打了京城的永王,若是沒有更厲害的主兒罩著他們,他們今后就沒有得活路了,只有亡命天涯,背井離鄉(xiāng)討生活了。
雖然他們是山賊,但沒有搶過平民百姓的財物,在附近一帶的名聲極好,自己的妻兒家小,也在附近的村里住著。離開這里?
他們是打死也不愿意的。
眼下有熠王和紅衣羅剎接管寨子,將來永王查下來,讓這二人頂著,他們不用當出頭鳥挨打,何樂而不為?再說了,這二位接管了他們,總不會讓他們餓著吧?銀錢什么的,總得拿來點補貼他們吧?
漢子們想著想著,覺得這買賣值。
原寨主劉仕引著殷云舒和宇文熠進了大堂,讓二人接受山寨里其他人的叩拜。
劉仕是當家的,他都叩拜了,其他人不敢不拜,再說了,這伙人也見識過殷云舒和宇文熠的本事了,誰敢不服?
殷云舒收服了寨子,便開始整頓寨風,說道,“既然大家歸順了我,那我就定定我自己的規(guī)矩。”
聽說定規(guī)矩,一眾人的神色,開始變化多端起來。
有聆聽詳情的,有不以為然的,有傲慢不屑的,有憤怒的……
宇文熠的眼神淡淡飄過,全都看在眼里,他不做聲,他相信,殷云舒自有法子叫他們老實聽話。
殷云舒微微挑眉,說道,“從今天開始,不準下山搶劫路人財物。”
這話一落,馬上有人嚷起來,“不搶財物,我們吃什么?再說了,搶的都是富戶的,又沒有搶窮人的。”
殷云舒冷冷說道,“富戶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也是人家靠智慧辛苦賺來的。窮人雖然窮,但也有奸邪之輩,遠比廣善好施的富戶們叫人痛恨許多。你們搶富戶的,有調查過他們的底細嗎?倘若搶個善人呢?你們濟貧,查過那個窮人為什么窮嗎?好吃懶做貧窮的,你們幫他們只會越幫越懶!”
一眾漢子們面面相覷,不敢喧嘩了。
劉仕便說道,“云寨主,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寨子里有一百二十好幾個人,他們沒有收入,怎么過日子?再說了,眼看就要過年了……”
“是呢,家里還等著拿點錢回家過年了。”有人開始抱怨。
一個抱怨,馬上有十多個聲音跟著嘀咕起來。
殷云舒出門時,早有準備,她將一張銀票遞與劉仕,“這是兩千兩,夠你們過年的費用了吧?”
兩千兩分給一百二十七人,每人能得十五六兩,這可是一個四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了,何況山里人靠山吃山柴火野味不愁尋得到。
劉仕神色一亮,萬萬沒想到,新寨主這么大方,他接到手里,感激說道,“是,在下等愿聽從云寨主的安排。”
宇文熠看一眼殷云舒,也拿出一張銀票遞與劉仕,“見面禮,兩千兩,拿去給大家分了。”
劉仕更高興了,熠王果然有錢,見面禮就是兩千兩。
殷云舒冷著臉瞥向宇文熠,她管自己的手下,他來湊什么熱鬧?“你出錢做什么?這是我的事,我的人,我的寨子。”他跟著來,已是她最大的讓步,他還參合一腳?殷云舒心中憂心起來,他真的要跟她走到底么?
“我想加入你們,做副寨主。云寨主,同意否?”宇文熠微微一笑。
殷云舒一怔,副寨主?
她還沒有答應,這伙漢子馬上應道,“在下們同意。”
“沒有意見!”
“云寨主,同意吧!”
“有藍公子加入,會讓寨子的威名更加的遠揚!”
殷云舒知道漢子們?yōu)槭裁床环磳τ钗撵诘募尤耄伤兴念檻]。
她抿了抿唇角,朝宇文熠點了點頭,“我們單獨談談。”
宇文熠點頭,“好。”
兩人走到大堂一側,這里離著人群較遠。
殷云舒抬頭看他,“宇文熠。”她道,“你為何要加入我的寨子?他們知道你的身份,萬一傳了出去……”她皺起了眉尖。
“那又怎樣?”宇文熠灑然一笑,“本王感化一批山匪,讓他們變成了良民,誰有意見?”
殷云舒:“……”他怎么這么固執(zhí)?“當然是上頭那個……”
宇文熠的眸色冷下來,“我行事,為何要顧慮他?”
“宇文熠!”殷云舒一把抓著他的胳膊,“你知道這么做的后果么?”
宇文熠目光灼灼看著她,“阿妮,他欺你騙你,早已讓我忍無可忍,我為什么要原地踏步不行動?我說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還是跟以前一樣,你為帥,我為將。你為正寨主,我為副。如果你嫌棄正寨主事兒多,我為正也行。”
殷云舒怔怔看他,“宇文熠……”
“我失去一回你,再不想失第二次。”他抬手撫向她的臉,“你不必勸說了,我不會改主意的。……走吧,他們還等著呢,辦完事,我們還得回京去,收拾下批人。”
他抓著殷云舒的手,將她帶到山鷹寨眾人的面前,微微一笑道,“云寨主同意了,副寨主由某來當。”
劉仕當然很高興了,“歡迎……歡迎藍公子加入我們山鷹寨!”
“歡迎藍公子加入山鷹寨!”其他人們,也紛紛跟著附和起來。
殷云舒:“……”這是架空她這個正的?
“下面,請云寨主接著講話。”宇文熠往旁走開兩步,“阿妮?”
說,說什么?殷云舒無語。
這個時候將他趕走,倒顯得她小人了。
“眼下,這四千兩足夠你們過個安逸之年,至于過了年之后的安排,我再另行通知你們,不會讓你們?yōu)殡y的。總之,打家劫舍,強搶過路富人的事,絕不能再有,若讓我發(fā)現(xiàn)一例……”她眸光森森盯著眾人,“我是不會輕饒的。”
“不聽話者,直接送給永王吧。”宇文熠又補了一句。
一提永王,劉仕那二十幾個下過山的人,更加不敢吱聲了。越發(fā)覺得,只有跟著殷云舒和宇文熠,才能保住小命。
……
安排好寨子的事宜,殷云舒和宇文熠沿原路回了寶華寺。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過后了。兩人避開寺里的和尚們,各自回了自己的禪房。
賀蘭看到殷云舒回來,長長松了口氣,她打著手勢,“你總算回來了。”
殷云舒脫著外氅,這才發(fā)現(xiàn),她將宇文熠的外氅穿回來了。她抿了抿唇角,一邊換衣裳一邊問道,“我走之后,有沒有人找我?”
賀蘭點頭,手勢比劃著道,“當然有人找了,老夫人派人來問過姑娘,盧家老爺子派人來問過姑娘。我都給擋了回去。”她冷著臉,“你可算回來了,再遲了些,他們要硬闖進來了。”
殷云舒將宇文熠的外氅疊好,塞到賀蘭的懷里,“送去。”
賀蘭眨眨眼,伸手一指宇文熠住的方向,“他的。”
殷云舒點頭,“我怎能留著他的衣裳在我這兒,被人發(fā)現(xiàn),我怎么回答?”
賀蘭瞇著眼,看著殷云舒,神神秘秘一笑,“你們干什么去了?”
殷云舒一怔,賀蘭這表情,好像在懷疑她和宇文熠干什么好事去了。
她沉著臉,伸手點點賀蘭的額頭,“你別懷疑東懷疑西的,我們辦正事去了。”
賀蘭笑瞇瞇看著她,眨眨眼。
“正事!不是去玩的。”
賀蘭又笑瞇瞇地點了點頭,用唇語說道,“哦,明白了,辦兩個人的正事。”
殷云舒冷著臉,“你這死丫頭,胡說什么呀?我去找山鷹寨,他半道上候著,非得跟我去。”
賀蘭收了臉上的嬉笑,眨眨眼看著她。
殷云舒又道,“我將山鷹寨的一百來號人收服了,他又強插一腳,非要當個副寨主。”
賀蘭打著手勢,“想必是,他怕你應付不了那一百來號人。”
殷云舒看著門外,搖搖頭,“他呀……”
……
賀蘭剛送衣裳離去,盧家大公子帶著兩個嬤嬤來了。
盧大公子今年二十八,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五觀和他爺爺盧老爺子十分相似,卻不似盧老爺子那般嚴肅不好親近。
“表妹,我剛才來找你,你的侍女說你休息著,就沒打擾。”
殷云舒起身,給他讓座,微笑道,“大表哥,可是外公說要出發(fā)了?”
盧大公子點頭,“正是,他說再耽誤下去,怕遇風雪,這天看看就陰了,爺爺讓我來看看,表妹這里收拾好了沒有,若是沒有,讓嬤嬤們幫忙著。”他指了指跟來的兩個婆子。
婆子們十分恭敬地喊了聲,“舒小姐。”
殷云舒禮貌地點了點頭,“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只有一個小小的箱籠,侍女都裝好了。”她笑道,想了想,又說道,“表哥,我娘當年的嫁妝單子,你知道嗎?”
她剛剛重生成殷云舒的時候,就給盧家寫了信去,信中提到過盧氏的嫁妝單子。
殷二夫人盧氏意外亡故,獨女一直留在殷家,卻吃得不好,穿得奇差,想必,那些嫁妝已被長房吞完了,她若離開殷府,必要拿走屬于自己的一切,一文錢也不要給他們。
盧大公子說道,“這件事情,本來是要到京城再說的,你現(xiàn)在問起來了,眼下說與你聽也成,那單子在爺爺那兒呢。”
殷云舒眸光微閃,“那可太好了。”
盧大公子沉下聲來,“殷家待你不好,爺爺說你不必回殷府去了,京城的盧家別院已安置好了,你直接跟我們去盧家吧。至于姑母嫁妝的事,自有我和你二表哥來處理。”
“大哥,還有我呢,你怎么將我忘記了?”禪房外,一個紫袍少年甩著袖子,哼哼著走進屋來。
來的正是盧老爺子的小孫子,盧家二房的盧五公子。
看到他,盧大公子的臉色馬上沉了幾分,“你目前的主要事情是學習,這是爺爺交待過的。別的事情,不需你管。”
“學習?四書,還是五經(jīng)?還是國史?還是民策?還是兵法?還是……”少年扳著手指頭,一個一個細數(shù)起來,“我哪樣不會啊,我?”。
盧大公子站起身來,將他一把拽出屋去了,“表妹,我們先走了。”
兩個人拉拉拽拽著走了。
殷云舒好笑著搖搖頭。
“舒小姐,大公子命我們在這兒幫著舒小姐。”兩個婆子沒有走,走來笑道。
殷云舒點了點頭,“有勞嬤嬤們了。”
“應該的,舒小姐。”
……
吃罷午飯后,盧家大公子又來了,這一次,是來通知殷云舒該出發(fā)了。
只來寺里住一晚,所以,殷云舒所帶的行李并不多,只有一身換洗的衣物并暖手的爐子和外氅等,所有物品裝了,也只小小一個小箱而已。
來的時候,殷云舒是和殷老夫人殷憐蓉似及厲家的兩個姑娘坐一輛馬車,這回回去時,盧老爺子單獨空了一車馬車給殷云舒主仆二人。
他的理由是,殷云舒受了驚嚇,需單獨坐車清靜清靜。
殷老夫人沒有帶好殷云舒,心中愧疚,當然是不會反對了。
一行車馬,在錦山山下大道上,一字排開,往京城方向緩緩而行。
永王被打傷了,今天一大早就回京了。
和盧家一行回京的,還有宇文熠,他出行依舊低調,只有一輛馬。
……
京城殷府。
殷長風昨夜被永王連夜送往大理寺,消息傳到殷府后,殷大夫人和殷昌盛二人,驚嚇得瞌睡全無。
夫妻二人打賞了大理寺偷偷來傳話的衙役后,連夜趕往封府。
他們心中慶幸,幸好跟封顯宏做了兒女親家,要不然,兒子一定得完啊。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封顯宏見是見了他們,但卻不肯幫忙。
“這是永王送來的人,你們叫我怎么幫忙?我?guī)偷昧藛幔磕怯劳跏呛萌堑娜嗣矗俊狈怙@宏十分不耐煩地甩起了袖子。
“他將來是封公子的大舅哥!封大人,咱們兩家可是兒女親家!你這么做,是不是太不講情面了?”殷昌盛怒氣沖沖哼哼道,“哪有親戚不互相幫忙的?”
兒女親家?當他想結這門親么?要不是兒子混蛋,不不不,要不是殷昌盛的女兒故意勾引他兒子,他家能和封家結親么?
聽殷昌盛屢次提到兒女親家這件事,封顯宏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少提兒女親家,大不了,這門親不結了!”封顯宏大怒著拍了下桌子。
那天,他命二女兒到殷家拜訪,府里的仆人不讓二女兒見殷三小姐,二女兒又留意觀察,殷府的仆人一聽到殷三小姐的名字時,就神色古怪。
雖然沒有打聽到具體的消息,但不難猜出,殷昌盛的三女兒,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發(fā)生,所以才火急火燎的催著他們府上辦親事,從定親到成親日,三個月時間不到。
哪有上趕著嫁女兒的?時間還這么短?
一定是殷家的女兒有了問題。
所以這會兒殷昌盛用兒女親事來威脅他放了殷長風,他才怒氣沖沖地嚷著退親。
殷昌盛和殷大夫人一聽封顯宏要退親,嚇得馬上閉了口。
退親?殷鶯出了事,再被退親的話,哪個愿意娶?
殷大夫人悄悄拉了下殷昌盛的袖子,小聲提醒,“老爺……”
殷昌盛壓著心中的怒火,冷冷說道,“封大人若是提退親,那咱們到皇上那兒理論理論去,咱們兩家結親的事,早已報到禮部那兒記錄下了,你若是想退,先跟皇上說吧。他是證婚人。”
當初為了顯得自己府邸榮耀,殷昌盛求過宇文恒,求他證婚。
皇帝給兩個臣子家的婚事證婚,古往今來,例子不少,顯得皇帝關愛臣子。
殷昌盛提到這個要求,宇文恒沒有反對,應允了。
但卻將封顯宏氣著了,心里罵道,好個奸詐的殷昌盛。
不能輕易退婚了,但他也不會放了他們的兒子殷長風,永王的人遞了永王的親筆信來,說要將殷長風嚴辦。
那永王是誰?皇帝的親叔,他能得罪?
他氣哼哼坐下了,從袖中取了封信遞向殷昌盛,淡淡說道,“這是永王的親筆信,你們自己看吧,看了后,再來問我該不該放了殷大公子。”
殷昌盛忙接了過來,匆匆掃完信,心中一陣涼嗖嗖,心中暗罵兒子混蛋,怎么敢打永王?他是活夠了么?
“解鈴還需系鈴人,和殷大公子有仇的是永王,若是他說放人,那本官就放人。所以,你們還是去找永王吧,找本官,本官也無能為力。”封顯宏站起身來,做了個請的手勢,“夜深了,相國大人,相國夫人,請回吧。”
看完信,殷昌盛哪里還敢跟封顯宏要人,帶著殷大夫人,灰著臉,匆匆離開了封府。
上永王府?他們不敢去,至少,這大晚上的不敢去,還是明天再說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派往永王府附近打聽消息的仆人來回話給殷昌盛,永王一大早回京了。
聽到這個消息,殷昌盛馬上備了禮物和上好的藥材,帶著殷大夫人匆匆趕到永王府。
永王倒是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而是命人請他們進了府里。
但是呢,沒有安排茶水和座位。
二人在永王府一眾仆人的輕蔑注視下,忐忑不安地候了一個多時辰,站得腳都麻了,口也干了,才有永王府的管家太監(jiān)走來說道,“王爺有請二位。”
謝天謝地,永王總算肯見他們了。
七繞八彎的,來到一處精致的小閣,管家太監(jiān)道,“王爺在里頭,二位請吧。”
“是是,有勞公公帶路。”殷昌盛和殷大夫人走進了小閣,抬頭便見一個鼻青臉腫的胖子,哼哼嘰嘰地躺在軟榻上,一旁侍立著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jiān),還有個老大夫在給他把脈。
“王爺,老臣替小兒,給王爺賠罪。”殷昌盛慌忙走上前,俯身拜下來。
“賠罪,怎么賠?”永王冷笑,“大夫說,我這牙掉了三顆,吃飯成了問題,我這嘴腫了,說話都疼,我這頭腫了三個包,一碰就疼,賠?你先讓我揍一頓再說賠!”說到做到,“來人,給我打!殷相國教子無方,本王替他老子來管教!”
那兩個眉清目秀的太監(jiān)馬上擼了袖子走到殷昌盛的面前,左右開弓地打起殷昌盛來。
明明是兩個秀氣的太監(jiān),卻力氣大得出奇,幾拳幾巴掌下來,就將殷昌盛打得跟永王的頭差不多了。
殷昌盛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連連喊著“永王饒命”。
“既然相國大人說要賠,本王就不客氣的收了吧。本王這傷養(yǎng)好得費不少錢呢。”永王一指自己腫如豬頭的臉,“先拿十萬銀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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