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

    祈縉蹲了下來，正想說些什么去勸她。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來，有多恨你…”

    她灼灼的目光恨恨的盯著她，祈縉被這深刻的恨意驚退了一步。

    “恨我…”

    “從小到大，你就是天之驕子，萬眾矚目，父王恨不能將你捧到了天上，王后雖對你嚴厲苛刻，卻都是在為你圖謀，朝中大臣只知有你，卻不知有我，還有一眾世家子弟，從始至終都對你畢恭畢敬，卻在骨子里的看不起我。”

    她慢慢站了起來，俯視著她說：“所有人都喜歡你，卻不肯正眼瞧瞧我，即使我溫良恭儉，恪守禮儀，可是不論我怎么樣改變，都無法讓人高看我一眼，而你呢，清冷矜傲，高高在上，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卻能輕而易舉的俘獲所有人的心。”

    她踉蹌著腳步，語調凄涼的說，祈縉也慢慢站了起來，看著她。

    “我拼命告訴自己沒關系，你知道為什么當初你百般捉弄我，欺負我時，我卻可以容忍你嗎，或者說還是你真以為我天性大度，所以就可以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毫不介意…”

    “為什么…”

    祈縉沙啞的嗓子問。

    “因為王后啊，她對我百般照顧，疼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歡這個母親，所以每當你欺負我的時候，我就會想，沒關系，你對我越不好，王后就會越心疼我，我可以被欺負，被忽視，被冷眼，只要王后能給我關心和照料。我便心滿意足了。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世間怎么會有如此偉大的女子，她能接受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所生的女兒，她多么好啊，多么善良，我多么希望她可以成為我的母后，終于，我才知道這些不過是一場騙局…”

    “可是我能看到，你眼里的善良和寬容，是真的…”

    祈縉搖搖頭看著她說。

    她沒有去理會她，自顧自的說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她到底是你親生母親，所有一切都是在為你籌謀，她用這些我曾接受過她的饋贈，逼著我替你去了青臨，她多么殘忍，輕而易舉的就打破了我對她所有的美好幻想，在那里的每一天，日日夜夜我都在痛苦的深淵里飽受折磨，拼命掙扎…”

    “可是這些都過去了，你為什么就不能放下這些，向前看呢…”

    祈婧文現在已經似有瘋癲，祈縉耐心的勸誡。

    她呵呵輕笑兩聲道：“放下，我又何嘗不想放下，若是經歷這些的人是你，那個時候，你還會這么輕松的跟我說放下嗎…”

    祈縉瞬間便無話可說了。

    沒有與她經歷過同等的事，又怎能有資格去評論，讓她放下。

    她之所以這么說，只是因為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勸她。

    “所以呢，你說了這么多，是想表達些什么…”

    一道清冽翩然的聲音驟然從身后響起。

    祈縉慌忙褪下身上的斗篷將祈婧文遮住，“你怎么突然進來了…”

    祈婧文狠狠的將斗篷摔在了地上，冷冷的說道：“你既然敢將他帶進來，還會在意給我遮擋嗎…”

    “長姐…”

    君煜軒一邊屈身撿起地上的斗篷，重新將她披在了祁縉的身上，仔細的為她系上。

    一邊寓意嘲諷她：“祈婧文，我雖然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現在說這些來博取同情只會顯得你更加可憐又可笑…”

    祈婧文氣急敗壞的說：“君煜軒，你懂什么，你以為你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凌駕于我之上，就可以隨意的羞辱我了嗎，雖然現在我可能一文不值，但父王一日沒有昭告天下，我就一日還是縉云的長公主，你不過區區一個臣下，憑什么敢用這種口吻來跟我說話...”

    君煜軒輕笑幾聲：“我為什么不敢，你以為你是誰，縉云的長公主嗎，簡直可笑，你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有哪一點配做縉云的長公主...”

    “阿軒，你別說了，快出去...”

    祁縉拉扯著他想要讓他出去。

    “淮月，你在怕什么，你覺得我說這些會傷到她是嗎，一個能在青臨王宮中安然無恙的質子，你真以為她會有這么脆弱，她現在做這幅樣子難道不是故意想要博取你們的關心，讓你們在意她，關心她，讓王上可以心生憐憫，從而使她的長公主之位可以得以保全，如此費盡心機，你還同情她做什么...”

    君煜軒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祈婧文的面前，試圖讓她看清祈婧文的真面目。

    “你怎么能這么說長姐，她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祁縉憤怒的甩開他的手。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在青臨的這些年，她變成了什么樣，你了解嗎，難道你還認為她是你記憶中那個恬靜寬容的長姐嗎，她也許尋到了靠山，她也許殺過了人，而這些你根本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你又為什么會覺得她沒有變...”

    如同一萬點傷害，暴擊在她的心上，祁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不可能...”

    “淮月，這世間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一向聰明絕頂，不可能猜不到祈婧文的意圖，你只是被你內心對她的信任蒙蔽了而已...”

    “長姐，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又怎樣，假的又如何，我現在還有別的路可以選嗎，你知道被人踩在地上的那種滋味嗎...”

    她顫抖著的唇輕輕的抖動著。

    “生不如死，這一生我都不想再經歷這樣的痛苦，若是失去了這個身份，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會有無數的人踩在我的頭頂作威作福，我已經無法再承受這些了，所以我只能利用你們的同情和憐憫為我獲取最大的利益，結果很明顯，我達到目的了不是嗎...”

    “那你為什么又要說出來，你現在說這些就不怕我去告訴父王...”

    “祁縉，你會嗎...”

    是的，她不會。

    對視上她的眼睛，祈婧文的眼神冰冷又聰慧，已經篤定了她什么都不會說，她想，要是賭感情，她便是輸了，而且必輸無疑。

    她此生唯一覺得虧欠的便是她的長姐，即使是她的父王，她也有懷疑，也有痛恨的時候，唯獨她，是她永遠也不愿意傷害，背叛的人，她想，她的篤定是對的。

    即使她做再多過分的事，她也會一如既往的原諒，因為她替了她承受了這些，而這些原本應該是她所承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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