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花建開在借尿遁的機會，將一個字條塞給迎面走來的小二兒。
為了怕三娘起疑，他平時根本不敢聯系這茶樓里的暗莊，今日借著勸六郎的機會，才將此重要的消息傳遞出去。
如果他們反映的足夠快，那么就相當于卸掉了楚州大半的反擊能力。
小二兒什么都沒說，用袖子掩著接過了紙條，繼續向大廳走去。
“大表哥，今日來這茶樓，是怕在郡主府說話被阿姐聽見嗎？”宋青嶸一臉陰陽怪氣，嘴角嘲諷的勾起，他捏了捏袖子里的信封，感覺自己底氣更足，胸膛挺的更高。
有些決定是可以下，但也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他們姐弟相當于是無父無母，但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這也算是一方面吧！”花建開并沒有否認這一點，對面這個孩子究竟有多聰明，沒人會質疑，不然，懷囝怎么會收他做關門弟子呢？
“不知六郎考慮的怎么樣了？”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這樣花家、阿爹的壓力都會小很多。
“我怎么能確認這折子遞給官家，他就會放過我和阿姐？”宋青嶸對那個出爾反爾的人已經厭惡到了極點，但形式比人強，他也不得不低頭。
他也很怕阿姐被官家逼得不得不返，那樣花家、阿娘怕也是難以保命的！
“你擔心這個？”花建開自信一笑，“即便官家想要殺人滅口，你們身后還有花家......”
官家可以這樣逼迫一次，但絕不可能來個二輪！
再來一次，那就是逼著他們反，這個尺度，官家坐在那個位置幾十年，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花家？”宋青嶸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是誰千里迢迢來楚州勸說讓我寫折子獻城的？
如果花家真的能為我們姐弟著想，你們根本就不該來！或者說，不該只有你來！”
他近日頻繁卜算，他和阿姐的前景從開始接觸卜算開始，他就不能算！
師父說，阿姐將福澤給了他，他們便是一體！
卜算師是不能卜算自己的未來的！
所以他便將卜算的對象換成了楚州城，無論他怎么算，兩年之內，楚州城必有一次滅頂之災！
阿姐為了楚州城付出如此之多，他不想讓阿姐將命也搭進去！
根據卜算結果來看，他還是得早做打算的比較好！
“六郎......”花建開不知該如何解釋，他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被六郎生生扒了下來，“這事兒確實是官家找的阿爹，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將楚州拿回來......身為臣子，你讓我阿爹怎么辦？身為人子，你讓我怎么辦？”
難道他就不是人？難道他就不痛苦？
每天面對三娘開心的小臉，那種拿他們當至親對待的真誠……他心如刀割啊！
無論怎么做都是錯，他也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二舅舅因為不滿你們算計我們姐倆兒，所以才被外祖母冠以‘不孝’的罪名除族;
二舅舅因為不滿官家如此行徑，所以才脫了烏紗，上了辭呈？”
雖然是問句，但宋青嶸的語氣非常肯定，阿姐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亦如此。
原來癥結在這呢！
果然看人不能看他說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想來二舅舅夾在他們與花家之間非常不好過，但依舊選擇堅持自己的立場，就憑這一點，等他回汴梁的時候，一定要找二舅舅登門拜謝！
至于大舅舅、外祖母……不上門求他個三次……不！五次！
他是絕不會原諒他們的！
“是！”花建開覺得這一個字想是巨長的針，穿過他的皮肉和骨頭，直刺他心里……痛的那么尖銳，痛的那么徹底！
他曾經學過的圣賢書、大道理，從這一個字開始分崩離析，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讀書人。
他只是……這市井之間行走的……最俗、最卑鄙的小人！
“噥！”宋青嶸將袖子里的信封甩過去，“你們要的折子！”
他見大表哥快速的將信拆開來看，隨后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的心也越來越冷……花家，從來都不是他的家！
阿姐現在也成家了，他也想找個家，而不是空蕩蕩君侯府。
“我先出去一下！”花建開起身離去，現在是將折子送出去的最佳時機，用飛鴿傳書，大概三五天就能到汴梁，花家的危機就可以解開了。
大概十天左右，官家就會派揚州城知州來傳官家口諭，以最快的速度接收楚州城。
但愿那個時候，青一還沒有回來；但愿那個時候，六郎能攔得住三娘……
“哎！”宋青嶸有心攔他一下，發現從來不習武的大表哥健步如飛的下樓去了。
他心中有一丟丟后悔，他內心中有個隱藏的聲音告訴他：應該與阿姐商量一下的！
可如果跟阿姐商量了，她一定不會同意的！
屆時，他們會與官家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們不是反賊，也是反賊。
新建設起來的楚州，并不具備應敵的兵將和應敵的精力，它在官家這種龐然大物面前，不過是嬰兒一般，任人拿捏。
與其等到那個時候魚死網破，還不如現在給了官家，還能留得一席之地。
錢是可以慢慢賺，但命只有一條！
他心情稍稍平緩了些，可轉念又想到，如果阿姐因為這事兒怪他該怎么辦？
在他心中，對于阿姐生氣的記憶很是模糊，唯有那次他被打，她帶著自己去討公道，小小年紀就算無遺策，逼著他們反過來向他們姐弟賠罪。
他如果像趙緱夫婦那樣跟阿姐道歉，她會接受嗎？
“再想什么，這么入神？”花建開推門見六郎眉心緊皺，臉色難看，嘴里還嘟嘟喃喃、念念有詞的。
“我在想……”宋青嶸拿起桌上的茶碗灌了一口涼茶，“如果阿姐知道以后，生氣了，我該怎么哄？如果哄不好，我該怎么辦？”
他求助的看向大表哥，他一向是他們小輩中最聰明的一個……一定能想到更好的辦法的！
“這事兒等真的發生了，給三娘些時間，然后我們再去道歉……”
花建開臉上不敢露半絲端倪，心中卻無限悲涼，以三娘的脾氣，就算是六郎攔著，頂多是不找他們麻煩，不要他們的命！
想要原諒？
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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