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燃起一盞盞照明燈，司水都放到了宋三娘的桌子上，讓她能看的更清楚些，再泡上一杯枸杞菊花茶放到書案上，才垂手立在三娘身后。
“司水，我可能還需要等一會兒才睡，你先去睡吧！”宋三娘的眼睛宛如粘在了書上，頭都不抬的吩咐。
“三娘，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司水滿目糾結，覺得今天三娘要是不給她個答案，夜里都睡不好覺。
“你說！”宋三娘放下書，抬頭看她，“什么事情讓你這么糾結？”
司水除了自家的仇恨不能釋懷，其他時候，基本都是淡淡的，沒有什么情緒波動的。
今天是被自己幫二娘的事情……氣著了？
“三娘，你為何要幫宋二娘？”司水想到她們曾經做的那些齷齪事兒，即便有些是聽來的，還是讓她很氣憤。
“司水，有一句話不知你聽沒聽過？”宋三娘端起茶碗，微微有些燙手，可她還是就著碗沿兒吸溜了一口，感覺胃里暖暖的。
“什么話？”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宋三娘抱著茶碗，雙腳放到了椅子上，不知道為什么，她總喜歡把自己團成個球兒？
姿勢雖然不雅觀，但是真的很舒服，所以，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就把自己團吧團吧，弄成一個小圓球兒。
“宋二娘算不得是宋大娘的敵人吧！”
血親姐們，打斷骨頭連著筋！
三娘貿貿然的參合進她們姐們倆之間，她擔心，三娘會被那兩條母狗反咬一口！
“宋二娘想留下孩子，宋大娘不敢讓宋二娘真的生下孩子……”宋三娘屈指敲了敲桌面，“這就是她們之間的矛盾點！
我之前對她們母女，一直都是小心防備，接機反擊。
這次也一樣，開頭的敲戰鼓的人是宋大娘，那么這場戰爭必然是要以她死我活為結局！
明日我會去找婆婆說明此事，并向李家遞拜帖退親。
這事兒若成了，宋二娘再也不會在我面前蹦跶；這事兒要是不成……”
“不成會如何？”
“如果不成，那就真的是好戲開鑼了！”宋三娘半瞇著眼睛，想象了一下那時的畫面，美好的讓人想要舒展身體。
“三娘，既然明天還有大事要做，今天就不要看書，早點兒休息吧！”司水見三娘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多說些什么，收書、收燈……那叫一個利索！
等宋三娘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推上了床榻，司水連被子都給她蓋好了。
折騰了一天，也確實是累狠了，合上眼的一瞬間，宋三娘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清早喜鵲喳喳叫，宋三娘卯時一過，便睜開了眼睛。
看著上方白色的承塵【注1】有片刻的恍惚，一時分不清，是在前世，還是在今生；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三娘，你可醒了？”司水端著水盆往屏風后面走，“水已經打好，三娘起來洗漱吧！”
“好！”宋三娘聽見司水的聲音，心中踏實了一半兒，前世沒有司水，夢里也沒有司水，但現實里有……
司水站在一旁，看著三娘自己洗漱、穿衣、梳頭……在她屋里的婢女只有自己和黑蛋兒，但她們似乎都不太做婢女的活計。
三娘什么都要親力親為，吃飯的時候，甚至都不要她們布菜。平時，她們也只是看著粗使婆子、婢女來打掃屋子，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大眼瞪小眼的過。
后來三娘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給黑蛋兒找了武師父，給她找了一大堆醫書，她們兩個才真的是忙了起來。
可誰家的婢女過的如同她們一樣？
跟個大家娘子一般，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學習，有一次，三娘扔給她兩本書《鬼谷子》、《孫子兵法》，一開始她還不明白，當看到《鬼谷子》中的一句話：去之者縱之，縱之者乘之。【注2】她才明白三娘的意思！
三娘是不想讓自己懈怠，要讓自己不斷的累積，好有一日可以親手報仇！
她曾經說過的話，自己都在安逸的生活中漸漸淡忘，雖然提起來的時候，她依舊憤怒、依舊仇恨、依舊嚷嚷著讓那個賤人不得好死！
可她除了嘴上說說，并沒有做出什么實際的努力，還是三娘提醒了她，讓她勿忘家仇。
“三娘，今年夏季的衣服你還沒有做，這次想做什么樣的？”司水打開衣柜，看著里面大部分都是甘石粉、鈷藍、果灰……這種寡淡的顏色，款式也都是清一水兒的豎領對襟長衫廣袖，下配同色系的間色裙。
“還是一樣的款式吧！”宋三娘不喜歡那些圓領、方領、坦領……更別提那些個低胸的襦裙，她是真心穿不了！
豎領的長袍，既有活動空間，又能將全身……包括脖子包裹的很嚴實，讓她有一種非常、非常安全舒適的感覺！
“款式你不想換，那換個顏色花樣兒可好？”司水無奈撫額，就三娘衣柜里的這些衣服，拿給三十多歲的婦人穿都不顯年輕。
“那就……”宋三娘歪頭想了想，“胡粉、甘草黃、春綠、米色、奶綠、荼白、牙白、月白……這些顏色里你隨便挑，花色清淡即可！”
她在腦子里過了一下這些顏色的豎領款式，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
穩重大方，是她的風格。
“我的三娘啊！”司水已經無力吐槽，看著她將自己的頭發挽成熟悉的隨云髻，上面只插了一根蝶趕花樣式，鑲嵌一顆紅寶石的簪子。
“司水，怎么了？”宋三娘起身拿過她手里的衣服，慢條斯理的往身上穿，“你臉色怎么看起來那么難看？昨天沒睡好嗎？”
“三娘，我們能不穿戴的這么寡淡嗎？”那個宋二娘懷孕了，看著都比三娘多了幾分嬌俏。
“寡淡嗎？”宋三娘低頭看了看，攤開手臂，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兒，“這難道不是素雅嗎？”
“素雅的三娘，你頭上那根簪子已經戴了兩年了，咱能換一根嗎？”
“等我找到合適的，會換的！”
“你說的哦！”
“我說的！”
“那我給你挑！”
“呃……還是老規矩，你挑，我決定！”
一比一的對決中，司水再一次完敗……
【注1】床前橫木之上用小帳子來承接塵土，以及天花板掉落的灰塵，名曰“承塵”。
【注2】想要除掉他，就要放縱他，待條件成熟，就乘機一舉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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