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娘登上五層,是萬寶軒最高的一層,也是最貴的一層。不管什么時候,這里都是人跡罕至,每走一步似都能聽見腳步的回聲。
站在窗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人面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容,她不知他們在歡喜什么,也不知該讓自己如何歡喜?
弟弟送到了懷囝手中教導,阿娘已經沒了最大的威脅,只要自己不作,基本活到壽終正寢也是沒什么問題。
那么自己該如何走下一步呢?下下一步呢?下下下……
她似乎能預見等弟弟回來之后,自己再無牽掛,那么余下的人生,她又該去哪里過呢?
周游四海?
藍天還是那片藍天,白云還是那片白云,綠水隨風起波瀾,不過是些別人活膩味的地方,有甚好看?
富甲四方?
銀子賺得再多也花不完,放在庫房里還招人眼,她向來沒有什么散財的能力,又何苦去劃拉那么多錢財?
精研醫道?
她只是拿這個做安身立命的根本,能養家糊口就好,學的那么極致干嘛?她又不打算宏濟天下,醫治天下人!
細細想來,她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東西。
前世琴棋書畫,不過是為了嫁個好人家,脫離宋家這個泥潭火坑;今生行商學醫,不過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生存于世。
只是,生存的問題解決了,那么她生活……又是為了什么呢?
“宋三娘子?”伙計見她對著窗外的人群發呆,臉上沒有向往,反而是深深的迷惑。
他也向下探頭,看著小娃娃騎在阿爹的脖子上,拿著糖葫蘆一點點的舔,口水都落到了阿爹的頭巾上,被阿爹笑罵了幾句,接著逛集市。
今天若不是他當班,定然也會帶著自家的小兒子上街,給他買新衣、買糖葫蘆、買好吃的……
想到之前聽到的傳言,說:宋三娘掌管宋府大房的中饋,手段雷霆、心思狠辣,很多掌管都被壓的不得不低頭。
可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個還沒長成的小娘子,每天不是應該在閨房中繡花逗鳥,與小姐妹品茶閑聊的過日子嗎?
為何在她臉上看不見生活閑適的樣子,只有深深的迷茫和濃濃的疲憊?
難道……他們所說的都是真的?
宋三娘,真的掌管一府中饋?
乖乖隆地洞。
十歲的掌家娘子……太可怕了些!
伙計見宋三娘回頭看他,急忙低下頭,將手中的君山銀針高舉,“給您換了新茶!”
宋三娘接了過來,暖了暖冰涼的指尖兒,開始在這不大的五層逛了起來。
這層的東西顯然沒下面的閃亮,可比下面的東西更加古樸,散發這歲月沉淀的光澤。
李不亂和單芷煙也跟了上來,見宋三娘正拿著一個玉鐲在看,她還想張口,可想到上來前表哥的囑咐,只得訕訕的閉上了嘴。
“五層里的東西,隨便一樣都要幾千兩銀子……如果你還如此莽撞,我是不會再替你付錢的!”李不亂在簽下單據的時候,如此對她說,讓她在伙計面前很沒面子,卻也不得不受著。
“宋三娘子,好眼光!”伙計見她看了一會兒,才適時的開口介紹,“此塊羊脂玉產自西域,當初老師傅除了雕刻出一方小擺件,就出了這么一個鐲子和一個掛件兒。
這鐲子采料完美無瑕,觸手溫潤如油,是頂級的完美品質!
若說這鐲子唯一的缺點……”他見單芷煙眼巴巴的看過來,宋三娘卻不咸不淡的看著鐲子,對他的講解似也不怎么在意,“缺點就是太貴了!”
這鐲子被多少夫人、娘子看上,只是價格太高,以至于讓人望而卻步。
并不是說,她們買不起,而是說,這么高的價格,只買一只鐲子,實在是不值得!
“多少錢?”單芷煙等著三娘開口,可她只是看著鐲子,并不問詢。
她實在是沒忍住,就開口詢問……反正就是問問,也沒說要買。
“一百兩黃金!”伙計比了一根食指,頗為嘆息的說了一句,“古玉如同閨中美人,未嘗能見,也未嘗能得!”
“這么貴……你們這是搶錢嗎?”單芷煙驚呼出聲,卻引來兩道不快的目光。
一是伙計,買不起就說他們搶錢?
這李家娘子好沒道理,也好沒家教!
若不是有李二郎這紈绔跟著,他怕也是要說上兩句的。
一是李不亂,覺得今天帶表妹出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若不是阿娘求著他,最近表妹又比較乖巧,他才不帶這樣小門小戶沒見識的出來呢!
難怪,爹參加各種宴席,能不帶阿娘,就不帶阿娘……臉都要被她丟光了!
“不懂就少說話!”李不亂低聲訓斥了一句,便看向宋三娘,那樣波瀾不驚的樣子,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教養。
只是她似乎不喜自己,那些話本子里都寫郎君夜會佳人……佳人不是都會芳心暗許嗎?
為什么到三娘這里就不好用了呢?
“包起來吧!”宋三娘將手鐲隨手放到了展臺上,往下一個目標看——一件女式的護甲。
她伸手摸了摸,似用最細的絲編織而成。通身黝黑,陽光下泛著晶亮的光澤,絲線編織緊密,看上去像是個好東西。
“說說吧!”她的聲音清淡縹緲,與樓下熙攘熱鬧的人群行成了極致的反差。
“呃?”伙計以為自己聽錯了,見宋三娘看了他一眼,“哦!哦!”
他擦了擦頭上的虛汗,心中膽寒,才這么小,一個眼神就有如此氣勢,長大了可還得了?
他現在就很好奇,什么樣的郎君能降服宋三娘,娶得佳人歸?
“這是用烏金絲編織而成的軟甲!”伙計將軟甲取下來,遞到宋三娘手中,“烏金本就稀少,能煉制成絲的工藝已然絕跡,編織成甲的更少。
整件軟甲不過一件中衣的重量,加之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之防御功能,就更加是稀有中的稀有,少見中的少見了。”
掌柜的說了,誰能把在五層里落灰的軟甲賣出去,獎勵十兩金。
想到這里,伙計臉上的笑容既真誠又美好,看著宋三娘的表情也是更加諂媚殷勤。
“所以這么一件軟甲,小娘子嫌難看,夫人瞧不上,文人嫌不雅,武者用不上……”宋三娘在手里顛了顛,“這東西放這落灰有幾年的時間了吧!”
她意有所指的往下看了看,伙計順著她的目光往下,果然看見陽光中‘噗噗’落下的灰,一臉尷尬……
“宋三娘子,這個……”伙計擦了擦頭上的汗,“您看,我把掌柜的給我的最低價報給您,合適的話,您就拿走……可行?”
“說說看!”宋三娘將軟甲送回到他手里,拍了拍手上的浮灰,看著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似什么都看不進眼里。
“這個……”伙計咽了口唾沫,覺得經過宋三娘一形容,他都不好意思開口說那個價格。
“如果覺得為難……你可以不說!”宋三娘晃蕩到一把匕首前,如同看前兩個物件一般,看著面前匕首,不言不語的觀察,似與其神交。
“不為難、不為難!”伙計覺得宋三娘將軟甲放回到自己手里,應該是不想要了,可人家已經買了一百兩金的手鐲,萬一也能買得起自己手里的滯銷貨呢?
他咬了咬牙,將掌柜的給的最低價報了出來,“三百兩金!”
此話一出,周圍響起了單芷煙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惹得兩人狠狠的瞪視,一個覺得礙事兒,一個覺得丟臉。
“嗯!”
宋三娘狀似無異的點頭,就在伙計以為十兩金的獎勵沒有了的時候,傳來了他耳中天籟一般聲音……
“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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