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水低著頭掐了掐有些寬松的腰身,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宋城毅的葬禮,三娘沒有讓她跟在身邊,只是她非要來,所以才守在馬車邊,等待他們出來。
她也是想要進去的,但三娘怕她還病著,染了這里的喪氣不好……看著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三娘,她心中暖暖的……都幾年前的事情了,三娘還記得那么清楚。
那時,她們還在去燕云十六州的路上,馬車中無聊,她便與她們講老家的那些人物風情、地理習俗,其中便有一個,病中的人是不宜參加別人的葬禮,容易將死人的喪氣吸入身體,使得自己的身體更難康健。
她家世代習醫,這種事情本是不信,但大環境如此,他們也就隨俗了。幾代傳承下來,子孫們也是按照這個習俗過的,凡有葬禮,病者可不參加!
“司......司水?”全俊朗看著面如滿月的娘子,不敢相信這是幾個月那個瘦骨嶙嶙又傷痕累累的女人,“是你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既期盼她說‘是’又期盼她說‘不是’......
他們一家被趕出宅子,身上一兩銀子都不讓帶,如今在破廟中與乞丐擠在一起,今早聽見宋府有人過世,會發些干糧做福報,他們一家也跟了過來。
在側門領了干糧,他要走之時,看見宋三娘的馬車停在了門口,呆愣之際被阿娘懟了一下......
“你去!”全老太婆惡狠狠的盯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宋三娘,“那個兩個小賤人向來形影不離,你去找司水,說我們全家愿意娶她為正妻!”
若不是他們如今落魄了,司水進門連個妾都算不上!
她想到將司水娶進門之后,就可以花她的嫁妝過活,再不用吃殘羹剩飯,再不用睡露屋破廟,兩眼放光的將手里的干糧摔在地上,被旁邊一個靈巧的乞丐撿走,還附送了一個嘲諷的眼神。
這老太太想當官老爺的娘都想瘋了!
每天在破廟里讓兒子去考科舉,也不想想,讀書人雖有窮苦之輩,但有幾個是在破廟里成才考學的?
“娘......”全俊朗為難的叫了一聲,“她不會嫁給我的!”
當初田貴妃怕落人口實,每次虐打司水的時候,都要求他站在一旁看著......她不回過頭報復他就算是好事,怎么可能還會嫁給他?
他認識司水這么久,沒見她又受虐傾向……
“她不會嫁給你?”全老太婆抱著肩膀冷笑,“她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她除了嫁給泥腿子能做正妻,嫁給其他人還不都是去給人做妾?
我知道,你娶她……確實是委屈你了!
你且先將她娶進門,過了這次難關后,你用心讀書,爭取早日榜上有名,入朝為官。
屆時,你是休妻再娶,還是想迎小妾入門,都可隨你心意。”
她似乎已經聽見兒子高中的銅鑼聲,街坊鄰里的羨慕眼神,還有可以再次碾壓司水的快感……想想都覺得非常美好!
不斷推搡著兒子趕緊過去,免得宋三娘出來了,就不好找上門去。
她找過原來‘交好’的貴婦,沒等見到人,就被門房拿著棍子趕出來了。
“不知全郎君叫我何事?”司水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渾身僵硬,在他不確認的眼神中又變得自然了很多,甚至臉上還帶了幾分自然的微笑。
“我……”全俊朗下意識的往后退了退,又往前挪了挪,“我被趕出田家的宅子了!”
他面色通紅,見司水的視線落到了自己手上的干糧,急忙背到了身后,一時左顧右盼,不斷的吞咽唾沫,用眼角偷偷瞄著她,希望她能先開口問自己,這樣他也好往下繼續說。
司水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看著面前這個既想保持高姿態,又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什么都想要,卻什么都不想付出,想的可真美!
“你……”全俊朗見司水并不接茬,也不詢問,只得硬著頭皮開口,“你可恨我?”
他現在很怕司水這副淡淡的模樣,好似無論他如何都與她沒有關系,即便是他馬上就死,她也不會關心,他為何而死?
“恨?”司水垂下眼眸,內里翻滾的情緒都掩蓋在眼簾之下,“曾是恨過的!”
她都不知道三娘是什么時候動手,怎么動的手?
田淑妃倒臺、炅王被禁足、大公主遠嫁大遼、七皇子年幼卻依舊被送去皇陵,美名其曰是為了祖輩祈福,實則就是流放鄉野。
這些人都是她曾經敢想、敢恨,卻從不敢動手的大人物。
在她剛剛可以起身活動的時候,黑蛋兒就將好消息告訴她了。
看著黑蛋兒興高采烈的笑臉,她心中卻突然涌起一陣難過,全都是接近天頂兒的皇親貴胄,稍有不慎,三娘便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其中兇險,黑蛋兒不懂,三娘不可能不懂!
可她還是選擇如此做……只為她的意難平……
全家被官兵趕出來的時候,她還特意去看了,躲在馬車里,從車窗簾的縫隙中悄咪咪的看,心中所有的氣似乎都在全老太太哭天搶地的哀嚎中都消散了。
‘沒出息!’宋三娘嫌棄的看著她,‘既然要看,就大大方方站在他們面前看,要出氣,就痛痛快快的去出氣……躲在車里……司水,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慫?’
‘三娘,你沒聽過一句古話?’司水翻了個肉肉的白眼,‘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她伸出一只白胖的手指,指了指那邊坐地上嚎的全老太太,‘被這樣的人黏上了,想脫手,就得脫一層皮!’
宋三娘緩緩的靠近她,在耳邊輕輕的說:‘那要看她黏過來的是身體哪個部分了?
是手,剁手,是胳膊,砍掉,如果是頭……也可以選擇擰下來!’
司水打了了激靈,想到當時三娘陰森森的語氣,覺得她才是深藏不露的主兒,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行的都是兇殘狠辣的事兒。
“司水,你可是冷了?”全俊朗摸了摸身上臟了的棉襖,還是打消了要給她衣服的念頭。
這件已經是他最后一件御寒的衣服了!
“確實冷了!”司水行禮,略帶歉意的說:“我先進馬車中暖著了,全郎君也早些回去吧!”
她上車抱著暖爐,坐在熱乎乎的坐墊上,用食指輕輕掀開一線車窗簾的縫隙,看著全俊朗三步一回頭的離開……心中那塊兒怎么也去不掉的淤堵,在此時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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