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慕歡照常是在鍛造房里計算數據配比比例。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靈感爆棚，慕歡隱約覺得她就要成功了。

    徐安從門外走進來，慕歡看他心不在焉的，便問了一聲：“出事了？”

    “嗯。”徐安點點頭，他指了指防御線的方向：“防御線那邊缺人，我得去幫忙了。不能留在這里了。”

    “缺人？”

    徐安微微低垂了眉眼，透出一抹失落與凝重：“今天我跟著去了辦公樓那邊開會。慕歡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埋頭在鍛造房的時候，防御線的情況有多嚴重。我看到了這段時間死亡的數據，很大的一個數字。”

    徐安說的是“死亡”而不是“傷亡”，也就是說傷員都死掉了。

    “怎么會這樣？”

    徐安說：“防御線可能在近日會失守，H-98小隊和H-100小隊已經在考慮撤離了。”

    “那你們呢？”

    “我們撤了，基地里的其他人卻撤不掉。”徐安搖了搖頭：“總之……就這樣吧，慕歡，如果防御線真的被攻破了，你千萬要快點離開啊，你不是和它們喪尸老大有仇的么？”

    等到徐安離開后，慕歡重新靜下心來計算數據，她在紙上勾勾畫畫，算到最后才發現自己算錯了一個數字。然而哪怕只錯了一個數字，整個數據都得重新來過。

    她漸漸的沒了耐心，將寫滿了繁瑣數據的紙揉成團，扔到了垃圾桶里。

    慕歡重新拿了張白紙計算，腦子里卻是一片混亂了。她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只能看著干凈的白紙發呆。

    如果防御線破了，她該去哪里？回京都？不，除卻送韓鳳至回京都，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踏足那片土地了。

    回Y國吧，回到Y國，和WORLD工作室的人一起，贖罪。

    司景殊……

    “慕慕。”忽然傳來的聲音，強行打斷了慕歡的思緒。

    慕歡看著站在門口不請自來的洛旭，愣了愣：“你怎么過來了？”

    生日聚會之后，洛旭不知為何，搬離了別墅，自己找了住的地方，只偶爾會來這里找她。最近防御線很忙，洛旭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出現了。

    “我剛從防御線回來。”洛旭說，一雙眼睛在看向慕歡時，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這么早？”

    “我從昨晚守到現在。”洛旭有問就答。

    慕歡才看到他眼下也有了一圈烏青，臉色也有點蒼白。她只能說：“注意休息。”

    “嗯。”

    而后，兩人就不再說話了。

    似乎生日聚會過后，兩人間的關系淡了許多，多了疏離。現在乍一單獨相處，氣氛竟然有些尷尬。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從前啊……

    洛旭總是能讓兩人有說不完的話題。

    慕歡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使勁兒的盯著那張白紙。

    “慕慕。”洛旭輕聲叫道。

    慕歡抬起頭，與他對視：“怎么了？”

    洛旭看著眼前的慕歡，她瘦瘦小小的，整個人憔悴疲憊頹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積蓄著煩躁的光。

    他愛的姑娘啊，大概她無論是什么樣子，他都好喜歡她啊。

    “跟我走吧。”洛旭說得突兀，神色卻認真極了。

    “什么？”

    洛旭重復：“慕慕，跟我走。”

    慕歡看著洛旭，緩慢的翻出一個白眼。

    “慕慕，這里守不住了。”洛旭深呼吸一口氣，一股腦的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而且你……就算守住了，你也不適合留在這里。所以，慕慕，跟我走。我，我會對你很好。”

    慕歡緩慢的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危險的光芒：“不適合？我哪里不適合了？”

    “我已經知道了。”洛旭說道：“當初在松河，你不是因為有不被喪尸攻擊的異能，而是你本身就是……喪尸。”

    慕歡舔了舔干澀的唇角，朝著洛旭的方向走了過去，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洛旭始終沒有動，最終，慕歡在他身前停了下來。

    “既然知道，你還敢過來？”慕歡幽幽的說道：“你不怕我吃了你么？”

    洛旭伸出手：“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你感不感染我都讓你咬，你咬我啊。”

    “不是……你這人怎么這么欠？”慕歡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抖M嗎？我怎么以前沒發現。”

    “你不應該感動嗎？”

    慕歡看了洛旭許久，退了一步：“怎么發現的？”

    “是林漪。”洛旭直接就毫不猶豫的把林漪拱了出來：“她采集了你的血樣，去了醫療基地化驗。”

    慕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耷拉在身側被寬大的衛衣袖遮住的左手手背。

    洛旭注意到她的動作，想上前拉過來看一看，被慕歡避開了。他只能問道：“嚴重不嚴重？”

    慕歡撩開袖子給他看了看：“貼了兩個創口貼，不怎么嚴重。”

    “怎么不去醫院啊？”洛旭有些生氣：“留疤了怎么辦？”

    “沒那么嬌貴。”慕歡淡聲說道，而后問：“她找誰化驗的我的血？”

    “我。”

    慕歡：“你？”

    “對。”洛旭點點頭：“薛清歌找來的人我用了點手段，最后幫你化驗的人是我。”

    是了，洛旭本來學的就是醫。

    “林漪會讓你來？”慕歡狐疑：“美男計啊？”

    “……總之就是讓了。”洛旭不自在的說：“你放心，化驗單我動了點手腳，她們不會對你再有懷疑的，但你自己之后也要小心H-100小隊的人。”

    慕歡忍不住笑了：“真的是美男計啊。”

    “誒，你有完沒完了？”

    “你這張臉，真的很招姑娘喜歡啊。”

    洛旭：“……”

    兩人間尷尬的氣氛化在慕歡的笑容中。

    “慕慕，化驗你的血的時候，我發現你的血液里還有一種別的物質，那種物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洛旭說起了正事：“是一種很復雜的物質，具體一點的報告，我會盡快檢驗出來給你。”

    慕歡迷茫：“什么物質？”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慕歡皺了皺眉：“我知道了。”

    “所以，你的決定是什么？”洛旭舊事重提：“你到底走不走？這里失守是早晚的事。”

    慕歡重新坐了下來，繼續看數據：“我不會走的，至少現在不會。洛旭，我會守下去的。你可以離開，我不會。”

    “你別那么死心眼啊。”

    慕歡不說話，低著頭算數據。

    洛旭走過去幫忙，慕歡順手遞給了他一份。

    兩人常常合作計算數據，專業雖然有些不對口，但計算方面是沒有問題的。

    有了洛旭的幫忙，慕歡終于在黃昏的時候成功配置好了比例，這也就意味著她可以開始——打鐵了！

    從鍛造房里忙活到大半夜，慕歡才出來，她揉了揉已經僵硬了的脖頸和酸疼的手臂，覺得這比打了一架還要累。

    別墅區這個時間一般都極為安靜，但今晚卻不一樣，遠遠的就能聽見遠處的喧嘩聲。不僅僅是別墅區，整個基地都如同一壺燒開了的開水，咕嚕咕嚕的沸騰個不停。

    慕歡隱隱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尖銳的警報聲響起，讓洛旭頓時變了臉色。

    慕歡久不在防御線，并不知道這警報聲代表了什么。她問：“怎么了？”

    “防御線失守了！”

    慕歡一愣：“這么快？”

    她下意識的就想瞬移去防御線。

    “情況沒那么壞，失守的應該是第一重防御線。”洛旭連忙拉住她，說道：“就是擔心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修筑了第二重防御線，前天才完工。想必，還能在抵擋幾天。”

    “我想去看看。”慕歡輕聲說道：“你去么？”

    “走吧。”慕歡要去，洛旭便陪著她。

    ——

    兩人上了第二重防御線，果不其然，最外面的第一重防御線已經被喪尸大軍所踏平，它們聚集在了第二重防御線之下，等待突破口給予這座城市致命一擊。

    慕歡站在防御線上，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喪尸，覺得頭皮發麻。

    “之前明明還沒有這么多的，這才多久，竟然就聚集了這么多的喪尸。”慕歡語氣驚訝。

    洛旭道：“喪尸是鐵了心的要攻下這里，這段時間，陸陸續續的從S城附近的基地外來了不少的喪尸，都聚集在這里了。”

    “這么多的喪尸……車輪戰都足夠把你們磨死了。”慕歡感慨了一聲，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的。

    “是我們。”慕歡說“你們”時，顯然是把自己與喪尸歸于一處了，洛旭不喜歡這樣，是以糾正道。

    “好，我們。”

    慕歡從空間中摸出金系異能斧頭，她活動了一下手腕：“我殺幾頭喪尸再回去休息，你隨意。”

    洛旭也凝聚了雷系異能，朝著不斷攀爬防御線的喪尸沖了上去。

    唯有真正的實戰過才能體會如今喪尸的可怕之處，當被幾頭喪尸圍得脫不了身的時候，慕歡才隱約的意識到司景殊他們到底在頭疼什么。

    喪尸的攻擊方式與攻擊隊列都在不斷的變換，進可攻退可守，秩序井然，仿佛擁有比人類還要高的靈智——有異能者無法擺脫，直接就被喪尸撲倒，被扼殺了生命撕成碎片。

    如今抗體研制出來了，尸毒沒有辦法大規模蔓延，是以言靈古喪尸下令下死手。

    這也是死亡人數劇增的重要原因。

    言靈古喪尸自豪于自己的陣法，慕歡卻覺得它忽略了如果陣法被外力沖散，零散的喪尸將會不堪一擊——

    慕歡扔出了改良版的爆爆彈珠，頓時，巨大的炸裂聲響起，不至于將其炸成碎片，但已經足以沖散它們的陣型。

    慕歡瞅準機會，手起斧落，眼前的喪尸很快就被殺了個干凈。

    但很快，又有新的一波喪尸沖上前來。

    殺戮，永無止境。

    個人的出色無法在巨大的喪尸群中取得完美的勝利，如慕歡，如司景殊，如韓御淞，如薛清歌，但這卻足以鼓舞士氣。

    慕歡殺喪尸的動靜鬧得大，不少異能者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怎么他們就不行呢？人家切喪尸跟切西瓜沒什么區別啊。慕歡這個疑似喪尸的人都這么賣力，他們憑什么要被比下去？

    慕歡周圍的士氣大振。

    ——

    喪尸群是在凌晨天明時分退去的，進化到現在，喪尸已經習慣了晝伏夜出。

    基地中人開始清點死亡人數與晶核。

    慕歡打著呵欠下了防御線，剛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司景殊。至于洛旭，剛才就跑回家睡覺去了。想想，洛旭也算是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

    慕歡這次在防御線以東駐守，司景殊在她的對邊，防御線以西駐守。兩人隔了那么長的一條防御線，都不知道彼此在。沒想到，在下防御線的時候遇上了。

    慕歡看見他就摸出了記錄徽章，她跑到司景殊跟前，問：“你今晚有多少積分，給我看看。”

    司景殊隨手遞給她，慕歡看了看上面的數字，就還給了他。

    她眉開眼笑：“我殺得比你多哦。”

    “什么時候來的？”司景殊揉揉她凌亂柔軟的發頂。

    “十二點多吧。”慕歡問：“你呢？”

    “凌晨三點多。”

    慕歡便有些不樂意了：“所以你才殺了兩個小時的喪尸，那你跟我比什么啊。”

    “我有事耽擱了。”司景殊解釋：“昨晚第一重防御線破了之后，我就出了基地。”

    “不怕死啊。”

    “我去了隔壁城市的基地，聯系到了京都的高層。”司景殊說話時，聲音清冷到冰冷。

    結果可想而知，司景殊是不會做無用功的，所以他冒那么大的風險出基地是為了什么？

    “我還聯系了祁老。”司景殊繼續說道，語調平靜。

    慕歡一愣。

    司景殊平靜的聲音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或許你們，說得對。”

    放棄他們的不僅僅是京都的那些人，還有他當做恩人當做師父的祁老。

    人啊，就是這樣，分明早就能夠猜到結果。但還是要一條路走到底，直至失望到心灰意冷。

    聰明如司景殊，也是如此。

    “所以你的決定是什么？”慕歡問。

    “我的人生不該被他的恩情所規劃。在末世中，我也該有屬于自己的路。”司景殊平靜的語氣逐漸變得堅定：“固守S城是任務，卻不至于因此送命。”

    慕歡眉眼微彎：“現在想通，還來得及。”

    “走吧。”

    “去哪兒？”

    “回家啊。”司景殊自然而然的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別墅區的方向走：“回去討論討論，我們以后的路。”

    他加重了“我們”的語氣。

    慕歡的頭微偏，落在了自己被他的手掌包裹著的手上。她的眼中逐漸暈開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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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卷也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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