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沉睡了很久，她想要睜開眼睛，但此時眼皮子沉重得猶如千斤重，似乎是執意將她拖進黑暗的深淵之中。

    沉睡中的慕歡緊緊的握住雙拳，指甲似乎嵌入了皮肉，但她卻感知不到疼痛。

    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回蕩。

    “主人……主人……”是喳喳的聲音。

    慕歡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分明都已經死掉了，怎么喳喳還是陰魂不散的吵著她呢？嘰嘰喳喳的，它又不是鳥，怎么這么能叫呢？

    她翻了個身，想要繼續沉睡，但是手腕似乎被人強行抓住，將她從沉睡的深淵中拖出來。

    慕歡似乎是被激怒了，她倏的睜開眼睛，甩開拽著她手腕的人，她想開口罵人，但嗓子生疼生疼的，說出的話嘶啞得不成語句。

    罵不了人，慕歡只能抬起頭，怒視眼前的人。

    眼前的男人十分的高大魁梧，身高目測足有一米九，他的五官充滿了令人心動的野性張揚，左眉骨處有一條兩厘米左右的傷疤，似乎已經殘存了很久，但始終沒有消除，仿佛是榮耀的勛章。他的眼睛是冰冷的輪廓，里面本是盛滿了不羈與肆意，只是在看見慕歡時，染上了深沉的陰鷙。

    除此之外，男人無異于擁有絕世的風姿，恣意瀟灑，如同堅韌的雪松，似乎狂風驟雨亦不能讓他彎了半分背脊。

    這個人很危險，極度的危險。

    慕歡憤怒的眼睛一點一點的沉靜了下來，哪怕是剛從沉睡中蘇醒，她的大腦還是飛速的運轉開來。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用那把匕首劃破了脖頸，血流如注。那樣如泉涌的失血狀況，不可能再會有生機。

    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

    慕歡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四面都是墻壁，肉眼可見的浮現了一層又一層的能量罩，出口只有她正前方的那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門。

    這里不像是一個房間，更像是一個……牢籠。

    慕歡低頭，發現自己睡在一張硬硬的木板上，她后知后覺的覺得，應該是這個木板睡久了，她身子都僵硬了。

    喳喳已經躲到了契約空間里，感知到慕歡的情緒后，它小心的提醒道：“主人，你不是睡僵硬的，而是你的尸化嚴重了。好在，蛇毒沒有你體內的尸毒厲害，但卻足以沖破先前我們設下的異能，所以，蛇毒被尸毒吞噬，尸毒力量大增，又把你的身體逛了一遍……你現在，應該是徹底尸化了。”

    慕歡抬起自己的手，她的手上還是在大梵山戴的黑色手套，她試著五指伸張，果真是僵硬得不像話。

    “適應了你的新身體了么？”男人看她似乎把自己無視了，冷不丁的開口刷了一波存在感。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像是山間的頑石，存在感卻很強，讓人不容忽視。

    但……他，它說的，是喪尸語，屬于喪尸的尸吼。

    眼前的男人，是一頭喪尸！

    慕歡不由得后退一步，但她還沒適應尸化后僵硬的肢體，直接就左腳拌右腳的摔了一跤。還好她現在剛剛尸化，身體很僵硬，所以她是感知不到疼痛的。

    男人“嘖”了一聲，眼睛里是興奮的光。

    “你終于成為了“我們”的一員……”他緩緩開口，語氣里是很病態的興奮。

    慕歡努力的張嘴，嘶啞的嗓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吱呀吱呀的格外刺耳：“你是誰？”

    男人卻覺得她這樣的聲音格外動聽，它笑著，語氣激動著：“我當然是讓你成為今天這個模樣的人啊，慕歡。是我，把你從大梵山帶到這里的。你真的不覺得這里眼熟嗎？我曾在這里，生活了快一年的時間啊。”

    慕歡重新抬頭往四周看，她看見了那扇門上的標識，被她忽略了的信息一點一點的回籠。這是地牢，WORLD工作室的地牢！

    不，不對。

    慕歡死死地盯著那個簡單的標識。

    應該說，這是WORLD工作室在S城的研究所的地牢。

    那么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人”，是那頭要置她于死地……言靈古喪尸！

    它說，是他讓她成為今天這樣。意思便是，它就是洛懷義背后的那個真正的幕后主使么……

    也只有這頭言靈古喪尸，憎恨她至此，不惜耗費這巨大的時間與精力，如同之前的趙清事件，如同現如今的韓鳳至事件。

    慕歡一陣絕望過后，想到最差的情況，無非就是言靈古喪尸折磨她之后殺了她，她本就是一心求死，反正都是死，沒什么差別。

    如此一想，慕歡心中反倒平靜了下來。她無畏的看著顧驍，冷笑：“你還沒死在S城啊。還想再體驗一下那種肢體被炸飛的感覺么？”

    似乎是她自刎的時候傷到了聲帶，讓她的聲音變成現在這樣難聽。不過沒關系，反正激怒它，她馬上就能解脫了。

    顧驍伸出粗礪磨人的手，嵌住她尖尖的的下巴，似乎恨不得捏碎一般：“慕歡，你不該激怒我，我是不會讓你死去的……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你作為喪尸卻站在了人類一方，你將不為我族所容，我等著看你日后在地獄中的生活，你現在，怎么能死呢？”

    慕歡想拍開它的手，但男人與女人體力上天生的懸殊，顧驍的手紋絲不動，甚至越捏越緊。

    “隨便你唄。”慕歡索性隨意的說道：“是死是活于我來說都無所謂，無非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

    顧驍微微低首，它沒有呼吸，聲音也是結冰了一樣：“那你怕不怕生不如死呢？”

    慕歡一頓，她在思考顧驍會有什么手段。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還有喜歡的人，對吧？你說若是我將你丟到你喜歡的那個男人面前……”顧驍似乎是極其溫柔的摩挲女子柔軟冰冷的臉蛋：“他還會喜歡嗎？”

    氣氛似乎都因為顧驍這話而沉寂了下來，慕歡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在顧驍以為慕歡害怕了的時候，慕歡忽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她似乎是get到了什么笑點，若非顧驍掐著她的下巴，她非得捧著肚子笑不可。

    顧驍：“……？”

    “你笑什么。”他冷聲問。

    慕歡擦掉笑出來的眼睛，她抬起頭注釋顧驍沒有一絲感情的冰冷眼眸。

    顧驍：“？？？”

    “據我所知，你是已死之人。”

    顧驍：“……”

    看顧驍不說話，慕歡笑得更歡了。

    顧驍狠狠地甩開笑容滿面的女人，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身后，還有那個本該是階下囚的女人張揚肆意的笑聲。

    牢籠外顧沉璧聽見了他們整個談話過程，看自家大哥被慕歡逼得落荒而逃，它也覺得好笑，只是不敢笑出聲。

    顧沉璧小心的勸顧驍：“大哥，咱們十級就會再進化一次，到時候身體機能就能恢復了……你要是真想和她，嗯……”

    顧驍：“……”

    “唉，她們女喪尸四級進化一次身體機能就恢復完了，咱們古喪尸就比較慘了六級第一次進化，十級還要有一次進化。果然喪尸男女也不平等啊。”

    顧驍：“……”

    顧沉璧話多的一批，尤其是看顧驍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它就說的越開心。

    顧驍怒聲道：“你他媽有完沒完？閉嘴！”

    “哦。”

    顧驍轉身離去，顧沉璧等它走遠了，才慢悠悠的打開門進去，慕歡正在照鏡子，她怕自己臉上會有腐肉。

    顧沉璧倚在門邊，語氣帶笑：“慕歡，都說了讓你小心，我大哥隨時過來的，你怎么還是著了道呢？”

    “你是來放我離開的嗎？”慕歡盯著跟自己隔了一層防護罩的顧沉璧，問。

    “你誤會了，我打不開這個防護罩的。我就趁你現在行動受限的時候，過來看看你，和你說笑說笑。”

    “嘲笑才對吧。”

    “哪兒呢，我可是真心實意的盼著你好啊。”顧沉璧露出潔白的牙齒，一雙鋒利的獠牙似乎泛著冷光：“畢竟你要是真出了事，我所求的不都變成幻影了么？”

    慕歡聽了，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圖我什么？”

    顧沉璧沉默了半晌，問：“你了解空間異能么？”

    慕歡愣了愣，她組織了一下需要，給了一個很官方的回答。

    顧沉璧說：“慕歡，我現在幫你，你將來一定，一定要幫我。不然，我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你不是已經死了么？”

    “……反正就那個意思，你明白就行了。”

    顧沉璧沒有再多說的意思，直接就抬腳離開了。

    ——

    慕歡就這樣被關在了不見天日的地牢之中，期間，無論是顧驍還是顧沉璧，都沒有再出現過。

    她多日未曾進食，只僵硬的坐在角落里，用發呆來消磨時間。或者，喳喳也會時不時的冒出來，跟她說兩句話。

    喳喳經常會問：“主人，你什么時候能離開啊？這里好無聊。”

    慕歡只捏捏喳喳軟乎乎的身子，她答不出來。

    在她突破五級的這一天，多日未見的顧驍推開了門，冷漠的看著如同死水的女人。

    慕歡撐起了面上揶揄的表情：“喲，你來啦。你行啦？不行你來干嘛呀？”

    顧驍：“……”

    “你到底還是不是個女人？”顧驍生活的時代，女性保守內斂，溫柔矜持，和慕歡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個類型。

    慕歡露出矜持的笑來：“不是呀，我是喪尸哦。”

    大多數時候，顧驍總是對慕歡無話可說，他沉默著。

    慕歡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冰冷的墻壁：“你想通了要放我離開，讓我去過生不如死的生活啦？”

    話雖如此，女子的語調輕快，讓顧驍覺得自己對她太客氣了。

    他冷冷一笑：“是啊，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我們？”慕歡重復。

    “Y國啊。”顧驍的眼神悠遠：“在那里有我朝夕相處的伙伴，現今我們有了力量，讓你，讓WORLD工作室的每一個人，都活在悔恨與痛苦之中。”

    “哦，我好悔恨好痛苦哦。”

    顧驍：“……”看她現如今的模樣，顧驍就忍不住好奇慕歡在之后的Y國之行上，途徑那個地方時的表情。因為現在的她，是一頭完完整整的喪尸。

    慕歡眼看著就要離開了，只是她身上沒多大的力氣，許久未曾進食，她的空間又被顧驍用言靈異能封住了，她現在全身都是軟綿綿的，整個人懨懨的。

    “我餓了。”她直接開口。

    顧驍一心將她拖入墮落的深淵，所以，它給她準備了屬于“喪尸的食物”。

    慕歡卻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沉默的吃著，不出一言。于她來說，她所堅守的底線，在她徹底尸化的那一刻起盡數瓦解。

    心境不同，看人看事也有所不同。她的結局是早已注定的，那么去堅守那所謂的底線，毫無意義，只是徒增笑料罷了。

    顧驍看她出人意料的溫順，眼睛里的冷散開了些許。它滿意她的乖巧，憎惡她的張牙舞爪。她如果乖，它是可以對她好一些的。

    慕歡不知顧驍心中所想，她舔掉嘴角的那一抹紅色，眼神淡漠，帶著看透一切的空洞。

    ——

    時隔多日，慕歡踏出研究所地牢，重見天日。這時候已是早春時節，春季的末世，沒有夏日與秋日的燥熱難耐，更沒有冬日的寒冷如霜，這是一個美好的季節，草長鶯飛，陽光明媚。

    但慕歡覺得有些不舒服，她更喜歡的是夏天或者秋天。這樣適宜的溫暖，偏偏讓她整個人都躁了起來。

    顧驍也在說：“這種天氣，最討厭了啊……很不適合我們的季節。不過，很快，就要過去了。”

    慕歡沒搭理顧驍，她的目光落在了這一片廢墟之上，荒涼破敗，如同她離開前最后回首一望的那般，沒有分毫改變。

    這座城市，大概只剩下了研究所地下的地牢那一處完好無損的地方了。

    “我以為你會重新把這里建起來，作為……我們喪尸的大本營呢。”慕歡忽然開口，語義不明。

    顧驍不屑的冷嗤：“已經被毀滅的城池不配被重建。”

    慕歡看了他一眼，很快的就又移開了目光。

    －－－－－－題外話－－－－－－

    論地鐵坐錯站還找不到路是什么體驗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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