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嬌回到自己的院子,傳來府中管事。她坐在燈下看著哥哥從北地送來的家書。燈映美人嬌顏,如出水芙蓉般清麗動人。可是燕嬌愁眉緊鎖,連下人回事也不敢喘粗氣。
燕嬌道:“我見府中處處披紅掛綠,實在太過張揚,那些太耀眼的裝潢,都撤了吧。”哥哥打了勝仗是皇家的喜事。燕家只是迎接遠歸的少爺而已。“還有,老夫人若說要宴客,一律敷衍著。不可張揚。”
幾個管事你看我我看你,這府中的裝潢陳設(shè),都是大小姐昏迷前吩咐置辦的,大小姐那時說,大少爺是大周朝的功臣,如今回京自然要熱熱鬧鬧的。不過,在這國公府。誰敢不聽大小姐吩咐呢?
二夫人秦氏聽聞,心中暗嘆燕嬌懂事了許多。
幾個管事領(lǐng)了吩咐出門。燕嬌坐在燈下繼續(xù)發(fā)呆。她很想出去走走,但身體的疼痛提醒她時刻要注意休養(yǎng)。
前世的燕嬌沒有那么多的煩心事。墜馬的傷因為哥哥回京的消息,早就好得忘了疼。而燕家大張旗鼓的宴客,加上有心人的宣傳后,也讓人對她墜馬的事更加議論紛紛,京中更是傳出流言燕嬌并未昏迷,一切都只是逼著睿王府賠禮道歉的手段而已。
燕嬌墜馬的事,已經(jīng)上升到睿王府和定國公府兩家人的矛盾,前世的燕嬌就是太蠢,才會給別人遞了刀子。
燕嬌以前嬌蠻,回京待嫁這幾個月,嬸嬸的規(guī)勸只會讓她厭煩,久而久之,秦氏便不愿意多操心燕嬌的事了。現(xiàn)在聽她終于有點主意了,心里自然是高興的。
秦氏笑道:“咱們燕家的功勞,不在這一場宴席上,凡事還是低調(diào)些好。立功的也不止咱們家,皇上重賞燕家,咱們更該持重。”秦氏身旁的下人自然贊嘆大小姐聰明,二夫人明智。
秦氏又道:“如此,還需請常來往府中的幾位夫人和小姐小聚一下,老夫人那里,也有個交代。只是睿王府上...”秦氏拿不定主意。她覺得睿王妃是要請的,畢竟都是要做親家的人了。可還是決定要來問問燕嬌。
“這是哥哥的接風(fēng)宴,睿王府的人。不必讓他們登門。”燕嬌冷冷的。
秦氏不解。不請睿王妃,是否面子上有些過不去?
燕嬌也沒打算解釋。記憶里今年的除夕宴上。賀嘉鴻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求皇上退了這門親
這是御賜的婚姻,他退婚便是抗旨。但賀嘉鴻硬是做了。可見厭惡她得緊!既如此,便不必像前世那樣與睿王府糾纏
人傻一次就夠了。且她墜馬這件事。疑點重重。
“嬸娘就當(dāng)我還生嘉鴻世子的氣吧。”
秦氏笑笑:“是,該生氣!”她握著燕嬌的手,雙手掌心都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最矚目的是右手掌一道細長的疤,宛如一條蟲子生了百足匍匐在燕嬌手上。
燕嬌是跟著睿王世子爺高高興興的出去玩兒的,結(jié)果卻是頭破血流的被抬回來。這事兒睿王府到現(xiàn)在還沒個令燕家滿意的說法。他們燕家正該在氣頭上。秦氏又道:“現(xiàn)在滿京城都關(guān)心你墜馬的事,連宮里都驚動了,現(xiàn)在你醒了,皇上催世子爺來給你賠禮道歉呢...”
“您認為賀嘉鴻會來嗎?”
秦氏搖頭:“但王妃娘娘八成會來。”嘉鴻世子少年得志,為人驕傲,他已經(jīng)對外宣稱燕嬌墜馬是自作自受,此時他又怎么肯送上門來打臉呢?
這一點,秦氏又和燕嬌想到一塊去了。
沒猜錯的話,在朝中官員和景明帝的重壓下,睿王妃明日便會登門道歉了。本來他們只要死扛這是燕嬌的錯,就可以大事化小,皇帝也給了睿王府時間來解決這件事。不過這一次不比前世,燕嬌雖然醒了,但來客一概未見。睿王妃前世對付她的那一步棋,今生根本沒用上。
而燕歸就快要回來了。
皇帝不會任由她們糊弄下去,他一定會在燕歸回來前解決這個風(fēng)波,而結(jié)果必須是讓燕歸無話可說的。
“見嗎?”秦氏問。燕嬌索片刻,道:“見!”前世燕嬌身敗名裂,若沒有睿王妃推波助瀾,燕嬌是打死也不信的。
秦氏笑笑,又道:“那個林家的姐兒雖說與你交好,但墜馬的事,她的話卻對你不利...”
嘉鴻世子推卸責(zé)任,秦氏大可不與他計較。畢竟是要做親家的,也不好太撕破臉皮了。左右燕嬌受傷嚴重,而人是他約出去的,他們就是說破大天也只是一家之詞,燕嬌的傷就是他的責(zé)任。將來燕嬌嫁過去過日子,這一個把柄捏在手里總比遞出去的好。
秦氏素來看得長遠,只是那個林家姐兒的話...燕嬌腦子受了傷,偏偏不記得當(dāng)天的事了,秦氏就怕燕嬌被林語芙忽悠信了。反而真的認了這個責(zé)任,那豈不是腦子白摔了窟窿了?
“嬸娘放心,我若是還看不透有些人,豈不是白遭這一場罪了。”燕嬌道。
秦氏點點頭,滿意的走了。她攔著林語芙不見燕嬌,看來是對的。沒她影響,這個侄女兒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凌香適才聽小姐的話,好像真的厭了那林語芙,于是大著膽子道:“林小姐每日都來,都被二夫人敷衍走了,今天聽說您醒了,死活都不肯走,您要不要見見?”
燕嬌問道:“凌香你向來心直口快,你告訴我,你喜歡林語芙嗎?”
凌香想了一會,下定決心:“奴婢不喜歡林小姐!”凌香說完怯怯的盯著大小姐,燕嬌用眼神示意她繼續(xù)說。
“別的不說,這次的事,是個傻子都知道責(zé)任在誰有多重要。她一面說自己不知道細情,一面又幫著賀鴻世子陷害您。奴婢覺得,倘若她真的為您著想,那她完全可以閉嘴啊。她本來就什么都不知道...”凌香提起林語芙,吐槽之語滔滔不絕,但是一想到自家小姐傷勢剛剛好,就讓她看清這個昔日好友的真面目,難免太殘忍了些...于是適時的住了嘴,擔(dān)憂的看向大小姐。
燕嬌只是自嘲的笑笑,連凌香都看得如此透徹,可恨她當(dāng)年如此愚鈍。林語芙,前世害燕家不淺...
現(xiàn)在也不是算賬的時候,燕嬌現(xiàn)在,只想先把家人都保護起來。她輕聲問了句:“阿錚呢?”
這輕飄飄的一問,落在所有人耳朵里都像是當(dāng)頭一棒。
凌香摸不透大小姐的想法,怎么突然就提到錚少爺呢?“這會兒...應(yīng)該就在祠堂吧。”凌香忐忑的道。錚少爺是整個燕府不能提及的存在,但是倘若大小姐有心知道,凌香也是可以隨時去打聽著。
燕嬌心里一沉:“家宴的時候帶他出來吧。”一晃眼,阿錚該五歲了吧?
凌香不解:“接錚少爺出來?可是...老祖宗那邊。”
“他是我和哥哥一母同胞的弟弟,哥哥大捷他自然要恭賀,我會和祖母解釋的。”燕嬌道。“還是我親自去接他。”
那年燕錚出生,正逢燕家遭遇大難。父親戰(zhàn)敗而死,母親難產(chǎn)而亡。燕家上下都認定燕錚不祥。族老們甚至要溺死他。那時候燕嬌未滿八歲。她抱著阿錚在府中跑了很久。躲避著那些叫囂著要溺死阿錚的族老。族里的人再憤怒,也不敢動燕嬌。好歹保下了阿錚的一條命。祖母素來對孫輩慈和,可對阿錚卻十分厭惡。若不是身在戰(zhàn)場的哥哥送信回來保護幼弟幼妹,燕嬌也抵擋不了多久。
燕歸發(fā)話要保弟弟,族里的人才消停了。至此燕錚養(yǎng)在祠堂,在燕家如透明的孤兒。
前世的燕嬌對阿錚沒有多少愛護。她不信不祥之說,只是她親眼見母親為了阿錚丟了命。對阿錚,她一直冷淡。后來機緣巧合,燕嬌拜了丹樂道長為師,常年跟隨她四處行醫(yī)。對這個弟弟更加不在乎了。祖母嚴禁燕家的兒孫接近燕錚。時日久了,同輩的兄弟姐妹都當(dāng)他不存在。仔細想來,燕嬌每次回京,都沒有來看一眼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
燕嬌重生而來,對她來講最重要的不過是家人。
前世的燕嬌出嫁后,才想到對這個弟弟少了呵護。當(dāng)她遠嫁給那個廢人,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時候,偏偏接到阿錚失蹤的消息...燕嬌當(dāng)時心如刀割,母親拼著命也要生下阿錚,她卻沒有護好他。如今是老天給她機會,提前彌補這個錯。
燕嬌想著這些,人已經(jīng)走到了祠堂。
祠堂當(dāng)值的奴仆滿心疑惑,這個大小姐向來對小少爺不理不睬,如今怎么想起他來了?
阿錚小小的一團,被一個婆子抱出來,大冬天的,衣服卻薄薄的一層。燕嬌看著,鼻子一酸,淚珠子毫無防備的滾出來。
“阿錚。”燕嬌強笑著:“我是姐姐...”后面的話,燕嬌說不出口。只是緊緊抱著燕錚。她知道阿錚的日子過得苦,卻不想他一個國公府的嫡子,被冷落至此...
燕嬌在家時,她對他不曾有半點看顧,后又因自己的愚蠢和無能,被那個女人匆匆低嫁...阿錚失蹤后,燕家的人在京郊找到一個落河的小孩。
這個在自己懷里小小的阿錚,在前世只活了八年便離開人世...
燕嬌抱著阿錚,默默在心里發(fā)誓,這一次,她一定要守好自己最親近的家人。
阿錚懵懵的,只是覺得姐姐的懷抱很暖和。“姐姐,你好暖。”燕錚笑著,白凈的小臉盤更顯可愛。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燕嬌,燕嬌的心疼得一抽一抽。
“不冷了,姐姐暖和...姐姐疼你,你再也不會挨餓受凍,再也不受一點委屈...”燕嬌說著把自己的披風(fēng)取下,把小阿錚包得嚴嚴實實。
凌香擁著燕嬌姐弟進了屋,立刻叫來祠堂的管事人:“你們就是這么照顧小少爺?shù)模刻旌貎龅模砩线B一件皮襖子都沒有,你們是想活活凍死小少爺嗎?”凌香站在燕嬌旁邊,怒目瞪著跪在地上的幾個管事。
幾個管事跪在地上互相推諉或蒼白的解釋,燕嬌冷冷的看著這些人,前世,阿錚突然失蹤,這些刁奴因為早上打過阿錚,不敢上報只悄悄的找,整整拖延了一天一夜才告訴府里,生生把燕錚拖到音信全無...
“冤枉啊大小姐,小少爺早上明明穿著襖子的...”
“老奴照顧不周,但絕沒有苛待小少爺啊...”
“大小姐息怒。”
燕嬌懶得聽他們敷衍推脫的解釋:“這些虐待過阿錚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通通發(fā)賣了!以后,我看誰還敢輕視阿錚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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