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夏心弦一動,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
涼亭外樹上的光影投入涼亭。二人對坐石桌的兩邊,皆是面色沉重。
“本王如今地位尷尬,出現在人前確實討人嫌。難得若夏小姐還肯賞光出來見一面。”祁王語氣戚戚。
“是啊。這風口浪尖上我來見殿下,也很怕被您牽連,更怕連累我父親。”若夏語氣淡淡,說的話也如寒霜冰冷。
祁王苦笑,他訴說困境悲苦,本以為會得來安慰,不想卻只是得到她的附和。
她倒直接。
清風看著祁王更是沒有好臉色:“殿下如此張揚,生怕世人不知您的心之所向?”
既然是對我家主子心之所向,何不等風平浪靜后,再正大光明的去柳府見主子?
上次他在宮里突然冒出來害得主子摔倒在他懷里,當時道歉又承諾絕不外傳,結果呢,沒幾天這件事就傳得滿宮都是。
這樣急著把主子拉下水,還不是為了拉攏相爺為他做籌碼?
祁王定住,他深深的看著若夏,她也這樣想嗎?
“本王可以等,只是你的母親,正在為你選婿...本王不想錯失良人...”祁王看著若夏,堅定說道。
“殿下怎知我是良人?”若夏冷冷問道。
祁王爺看著若夏,寥寥數面,他知這個人可與他同路。
自那日她摔入他懷里,想把她娶回家的心思也就愈發重了。
此刻鳥語輕鳴,光影隨風晃動,若夏臉上的笑似有似無,令祁王琢磨不透。
若夏躲開祁王熱切的目光:“我自問無法解祁王眼下困境,故而這段時間一直不敢應邀。今日前來也只是告知殿下,不要再寄希望于我了。”
若夏一招手,清風便上前來推著若夏離開。
“若夏?”祁王突然改了稱呼,他站起身來苦笑道:“你覺得我是為了眼下困境,才再三約你相見...”
“難道不是嗎?”若夏側頭,看著祁王的眼神冰冷如寒冬。
祁王連連搖頭,他不想...不想讓她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那殿下不妨說說,您再三約我家主子見面,所為何事?”清風冷冷道。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若夏。。”祁王看著若夏:“此問非你不能答,此題非你不能解。”
若夏和清風都饒有興趣的看向祁王。
祁王鄭重對若夏一拜:“吾心悅若夏。思念若夏之甚,輾轉難眠,食不知味。想與若夏共結連理,舉案齊眉。故請柳二小姐指點一二,如何...才能娶到若夏為吾妻?”
清風:......
祁王這是什么意思?
他竟敢越過相爺和夫人直接在主子面前談論嫁娶大事?
清風看看祁王,莫名想到民間那些拐騙少女私奔的混球。
清風又看著若夏,她想若是主子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禮數的混蛋,只要主子一聲令下,哪怕他是一品親王,清風也敢揍他一頓。
若夏卻一直神情自若,她臉上既沒有女孩子聽到婚嫁之事的嬌羞,也沒有被冒犯的惱怒,仿佛只是聽了一件平常事。她淡淡看著祁王:“婚姻大事,自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清風連連點頭,祁王不敢求皇上下旨賜婚,也不敢到相爺面前去提親,那就明著說自己無能,休想說幾句好聽的話就來拐騙她們家主子!
清風忙推著若夏離去,身后的祁王卻道:“本王明白了。多謝柳二小姐指點。”
清風后背發涼,他明白什么了?主子指點他什么了?
問題是,他的這個明白主子明白嗎?
清風搖搖頭,反正她是不明白。
然而宮里的眾人很快就明白了。
明妃病重之身,上書懇求皇上給祁王指一門婚事。她看中的人,正是柳若夏。
延福宮內,皇后得知這個消息,一向嫻靜的皇后少有的急切,邁步就朝御書房走去。
“就因為祁王妃暴斃,這對母子才會被陛下所不喜。這當下明妃還敢為祁王娶妻,還有臉上書陳情?”皇后有些惱怒,她總以為,這件事情他們總要拖一拖,為何就這般急切?
如此不知好歹,怕是要把陛下氣出好歹來。
“太醫說明妃時日無多,她如此言辭懇切,皆是放不下自己唯一的骨肉,怕是皇上也會為之動容。”女官說道。
到底是寵了二十幾年的人,明妃在皇上面前這點面子舊情還是有的。
皇后腳步不停,她微微搖頭。皇上不是個念舊情的人,不過明妃的折子皇上確實不好拒絕,若真拒了這個將死之人唯一的心愿,只怕也會寒了其她后妃的心。
皇后略一思索,對女官說道:“安貴妃還不知此事吧?把消息漏給她。”
女官重重點頭。
皇后走到御書房門口,求見皇上,卻被內侍攔下:“娘娘恕罪,皇上召了柳相爺進宮議事,暫時不見任何人。”
皇后心中思緒一斷,她靜默了片刻:“皇上傳柳彰進宮了?”
這么快?
內侍點點頭:“相爺剛到,娘娘您看...”
“本宮的事不急。”皇后說著,轉身對女官道:“咱們回去吧。”
皇后再次邁步離去,女官輕嘆娘娘今日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小跑著才追上皇后:“娘娘不去見皇上了?”
“皇上心中已經有答案了。”皇后淡淡道。
御書房里,柳彰跪在地上:“若夏身有殘疾,不配為王妃,皇上要慎重啊!”
皇帝猛咳了幾聲,他不過是稍稍露點口風,柳彰竟立馬跪下貶低自家女兒。用不用拒絕得這么明顯啊?
“柳愛卿,若夏不良于行又不是她的錯,這孩子性子溫婉...”
“她連睿王睿王妃都敢罵。”
“那是睿王夫婦有錯在先,她為了燕嬌出頭,也是個有情義的好孩子。”皇帝雖對若夏了解不多,但想來皇后和明妃都看中的人,不會差到哪里去。
當然,皇上樂見其成的原因。還是因為柳若夏是柳彰的女兒。
皇帝的兒子娶了宰相的女兒,這不是一樁君臣佳話嗎?
“陛下,臣的大女兒已經是賢王妃了。”柳彰無奈道。
這不正好嗎?親上加親?他偏要看看柳彰這個老狐貍兩個女兒都嫁入皇家,他會幫誰。
再說若夏還是丹樂道長的徒弟,
皇帝坐在上首淡淡看著柳彰,此時有宮人來報,祁王求見。
皇帝頓時來了興趣,這段時間這個兒子很少有主動來見他的時候。
“父皇。”祁王一進來就在柳彰身后兩步跪下了。
皇帝嗯了一聲:“你母妃上書,懇求朕為你和柳若夏賜婚,你如何看?”
祁王想也未想便答道:“若夏很好,兒請父皇成全。”
柳彰嘴角一抽:“祁王殿下。若夏成為王妃,每年祭典宮宴,她坐著四輪車出席,豈不是要讓人對她指指點點?”
“若能娶若夏為妻,我愿與她從此過抱甕灌園的生活。”祁王急道。
他愿和若夏遠離塵世,一心過他們的小日子。
柳彰一愣。
憑他多年對祁王的了解,他顯然不是一個能安于抱甕灌園的生活的人。
“柳愛卿還有什么不放心嗎?”上首的皇帝淡淡問道。
柳彰一臉沉重:“臣還要問一問內子的意思。”
皇帝嗯了一聲,幽幽道:“問了柳夫人,再問問若夏,是否還要遣人去青云觀問一問丹樂道長?”
柳彰這是在用拖字訣嗎?
“那倒不用了。若夏既已下山,世間俗世就不好再去叨擾道長修行。”柳彰道。
皇上靜默了片刻,令他們二人退下。
祁王送柳彰出宮,路上不斷表明心意:“適才所說,句句真心。請相爺放心將令愛交給小王...”
“王爺。”柳彰腳步一頓,語重心長的問道:“是您自己決定要娶若夏的嗎?”
祁王有些語無倫次:“是...那日在宮中偶遇...想必相爺也聽到些傳言了。那不過是小王無心之失...總之,母妃上書是為成全我的一片癡心...”
他急急解釋,生怕柳彰誤會他是為順著明妃的心意才求娶若夏。
他對若夏有意,是真心的。
柳彰明顯松了口氣:“祁王殿下是出自真心就好。”
祁王連連點頭,笑意在他嘴角上揚。
他想若夏定然是愿意的,他已經問過了。
柳彰回到柳府,先找柳夫人,得知柳夫人去了若夏院里,柳彰轉身就去找她們母女倆。
“這都是母親挑好的一些家世清白,與你年齡相當的少年郎,你當真不見一見嗎?”柳夫人還在苦口婆心勸著若夏。
一般人家嫁女,大都盲婚啞嫁。只有若夏,咬死了口就是不嫁人,柳夫人不得不拿著這些寫著生辰八字的帖子來給若夏過目,指望著她能看上一個。
若夏鋪紙研磨,提筆練字,對母親的話恍若未聞。
柳夫人在一旁嘆氣:“你看你這小姑娘的屋子,檀香縈繞,入目皆是素白,你還整日穿著道袍,你是真的要成仙啊若夏?”
“成仙,也不錯。”若夏淺笑。
只是她知道,這世間從沒有神仙。哪怕師父被世人尊做活神仙,這也只能說明師父是一個厲害的人。
當然,若能像師父那般厲害,也很好。
柳彰正是此時進了屋。
“你做了什么?”柳彰嚴厲的問道。
若夏寫字的手一頓,柳夫人騰地站起來:“你小聲些說話。”她走到若夏身后將她攬入懷中:“發生什么事了?”
“皇上想給若夏賜婚。”柳彰被夫人一喝,語氣軟了下來:“我說要問一問夫人的意見。”
“這還用問嗎?”柳夫人道:“若夏連我選的人都看不上,難不成皇上選的人她就看得上了?自然是要一口回絕了。”
“是祁王。”柳彰淡淡道。
祁王?
正在侍奉茶水的清風一愣,她看向主子,想起昨日涼亭內的對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來是這個意思,是主子指點他的嗎?
清風還是不明白。
“祁王更不行了!”柳夫人氣不打一處來。
祁王妃喪期未滿半年呢。
再說他今年流年不利,處處惹陛下不喜。他哪是要娶若夏,他只是要娶柳彰的女兒延續他的權勢。
就算是當年如日中天深受帝寵的祁王,柳夫人也不愿將若夏嫁給他。
是祁王的話就更不用問了,柳彰更該拼死拒絕。
柳夫人看著柳彰的眼神冷冰冰的,他是不是不疼若夏了?
柳彰被夫人盯得發毛。未等柳夫人開口訓斥,只聽懷里的若夏輕聲道:“祁王嗎?他很不錯。”
柳夫人呆滯片刻。
不僅是她,屋內的另外幾人都看著若夏,久久不發一言。
柳彰嘆了口氣,雙手攏在袖中自顧尋了個位置坐下來。
柳夫人攬著若夏的手松開,又伸在若夏額頭撫摸。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柳夫人呆呆問道。
還祁王很不錯?
祁王如今除了一個親王封號之外,他還有什么不錯?
他簡直一身錯!
不是...就算祁王很好,他也不是若夏的良配啊。
若夏又道:“祁王,龍子鳳孫,英俊風流,他很不錯。”
“不,若夏你還小。你知道找夫君,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柳夫人連連搖頭。她說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語言多么蒼白無力。
她的若夏是何等聰明睿智的人,人心冷暖,權勢富貴,這些東西,難道若夏還看不透嗎?
她既說了祁王不錯,便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柳夫人急得紅了眼:“祁王的確出身高貴,可你嫁進王府,我和你父親便無法再庇護你。還有...他現在求娶你,未必出自真心...”
祁王不過是想拉攏柳彰罷了!
“無妨。”若夏淺笑著看著母親:“當日在圍場,野獸發狂。祁王曾救我一命。”
那只野獸張口血盆大口朝她撲來的時候,除了擋在她身前的燕嬌,她還看見一只箭羽破空飛來,沒入野獸的血肉。
那是他那天唯一一次拉弓,那箭是為她而發。故而若夏覺得祁王不錯。
“母親不是希望女兒嫁人嗎?如果他是祁王,我愿意。”若夏溫柔的話語里透著堅定。
柳夫人還是連連搖頭,難道女兒看不透的,是情愛二字?
那豈不是比看不透權勢富貴更加危險?
柳夫人不知該如何說服若夏。她求助的看向柳彰。
他把手攏在袖子里,一臉淡然的看著她們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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