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小道士和老道士一路追星趕月,御風而行,腳下踏著一張朦朧的八陣圖,整片天地都仿佛在兩人身后飛速倒退,不出片刻,便出現在了中土神州和北律玄州的交界之處。
老道人停步駐足,一只手掌按住小道士的肩膀,另一只手掌掐準印訣,閉目推演,口中念念有詞,兩息過后,老道人神色凝重地抬起頭,沉聲道:“對方遮蔽了天機,我一時半會兒也沒法算出南宮律和對方的具體位置,除非你有南宮律的貼身本命物件……”
“不用了,我已經知道她在哪了。”小道士以中指和食指輕輕抵住自己的眉心,原本棕色的瞳孔一瞬間變成了明亮的湛藍之色,搖頭道:“從小到大,不管小律在哪里睡著了,我都能找到她,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小道士說著,以心湖漣漪與老道人交流道:“東北方向九百里,有一座霧界,那艘符舟就懸停在霧界森林的上方。”
老人點了點頭,心中了然,于是探出一只干朽如木的手掌,將拂塵搭在臂彎里,以屈指摘星之勢朝著九百里開外那座霧界輕輕一捻,好似憑空拽住了一物,而后用力一拉,一艘龐大的符舟便從地平線上呼嘯而來,一頭撞在了牛鼻子老道掌心,被老道人以仙家術法整個禁錮住了符舟之內的一切生靈,不等他開口,老道人身邊的小道士就一拳砸爛了符舟防護罩,而后迅速沖進了船艙之內。
南宮律身上攜帶著他的本命物,他自然能夠輕易確定對方的位置,所以第一時間找到了那個支離破碎的船艙。
然后,一眼便瞧見了倒在血泊中的紅衣少女。
來晚了,但還不算晚。
小道士扭頭四顧,不見那行兇者的身影,顯然是對方在發現不對的一瞬間就做出了反應,在割開南宮律喉嚨的同時整個人瞬移到了符舟之外,這才躲過了老道人的咫尺天涯拘禁之術,可見對方修為并不算低,至少也是渡劫境巔峰的陰狠之輩。
見機不妙便痛下殺手,逃命本事也不算差,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梟雄一般的人物。
但他有兩個疏忽,一是低估了南宮律的防御力;二是錯以為南宮律是普通的人類。
人被殺就會死,這一鐵則對南宮律而言是行不通的,就連南宮律自己都不知道這一點。
小道士蹲下身子,伸手捂住紅衣少女脖子上鮮血淋漓的傷口,嘴角揚起猙獰的笑容,頭也不回地開口道:“正北方向一千五百里,幫我殺了他,我們再做一筆交易!”
老道人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眼呼吸全無的紅衣小姑娘,輕輕點頭,而后整個人拔地而起,朝著北方長掠而出。
小道士長出了一口氣,抬起手掌,除了手上的鮮血依然帶著溫熱之外,少女脖子上的傷口早已愈合如初,就連半點印痕都沒能留下,由此可見南宮律的自我恢復能力有多恐怖,就現階段而言,只要不是整個腦袋被切了下來,她都可以完全恢復再生……怪物之所以是怪物,總是不能以生物的常理來揣度。
呸呸呸,小律才不是怪物。
這個世界上的怪物,有我一個就夠了。
小道士伸手戳了戳小姑娘的嘴唇,輕聲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你差點你就沒命了啊!我滴個姑奶奶誒!”
熟睡中的小姑娘本能地皺了皺眉頭,而后一口咬住了小道士的手指。
“嘶——”
小道士當場臉都綠了,大半年的不見,就算睡著了報復心理也這么強的嗎?
你家大師兄我很受傷啊……
小道士忍痛掏出毛巾給小姑娘擦了擦臉,這出血量真不少,小姑娘醒來以后可別被自己嚇到了才好。
花了五分鐘收拾好現場,小道士背著紅衣小姑娘站起身,轉頭看向去而復返的黑袍老道人,瞥了一眼老道人手中提著的一只斷臂,挑了挑眉毛,戲謔道:“喲,老前輩道法通天,看樣子是讓那個符宗的內鬼逃走了?”
老道人目光一凝,笑道:“好多年沒有與人類打過了,有些手生,而且這廝的逃命技術確實是一絕,沒能一擊必殺,就讓他給溜走了,畢竟貧道也不是什么飛劍殺人于千里之外的劍修嘛!”
小道士收斂笑容,說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他也活不長了。”
“什么意思?”老道人神色平靜,又問道:“還有你為什么知道那個人就是符宗的內鬼?”
“猜的。”小道士眨了眨眼睛,看見老道人擼起袖子準備干架的姿勢后,嘴角抽搐,面不改色地說道:“因為這是一艘專機,我們趕到時防護罩還沒有破碎,所有的戰斗都是發生在符舟內部,由此可見是符宗的駐船修士里混入了內鬼,而以林天龍對南宮律的重視程度,安排的駐船修士境界只高不低,可想而知這個內鬼的級別有多高,又有多么深得林天龍的新任。”
老道人點了點頭,思忖道:“你說的有道理,林天龍差不多是內定的符宗下任宗主了,能夠得到他新任的人在符宗自然地位不會太低,符宗的高層修士我都見過,但對這位卻是沒有半點印象,極有可能是符宗影部的兩位統領之一,影蝎還是影蛇?暫不得知。”
“是蛇。”小道士忽然開口道。
老道人雙手籠袖,目光如炬,“證據呢?”
“沒有證據,我猜的。”小道士看了看四周,除了符紙就是斷裂的金屬碎塊,確實找不到半點證據,但他就是篤定地道:“因為我討厭蛇,蛇是誘使人類犯罪的東西,在我看來,卑鄙而又惡心。”
老道人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沒證據,那我就不管了,這個小姑娘你打算怎么辦,扔在荒郊野外?還是直接帶回青玄山?”
小道士想了想,認真地道:“帶去唐都符舟渡口吧,我現在還不能和她見面。”
是的,不能讓玄夜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副軀體,不然一切籌劃都會前功盡棄的……自己的另外一個人格,一旦得知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對他的掌控,天知道他會干出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
小道士雖然不知道這次對小律的刺殺究竟是何人的意圖,但唯有一點可以確認,想要讓小律死的人,絕對不會是玄夜。
所以,那條蛇如果真的是鬼玄盟的人的話,玄夜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一定會的。
小道士背著紅衣少女離開符舟,慢悠悠地走在林間的小路上,明月從頭頂撒下一縷清暉,映襯著少女略顯蒼白的面孔,長及腰部的黑發輕輕搖曳著,發間的紅花鮮艷而又絕美。
晚風漸冷,小道士皺了皺鼻子,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用袖子擦了擦臉,喃喃道:“北律玄州冷一冷也就算了,怎么這中土神州也這么個徹夜寒來著?”
老道人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后,不言不語,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交疊在一起的兩道身影,有些眼熟。
像是有那么兩個相依為命的人兒,在經歷了不斷的背叛與傷痛之后,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乘著月色,開始逐漸遠離這片煩雜的人間。
牛鼻子老道沒來由地想起了一句詩。
我從天上來,今往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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