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凝聚出身形的諸暗之核迎風而立，黑氣鼓蕩，那以尹清泫為主體的肉身蠕動不止，分裂出密密麻麻的細小觸須，他懸浮在半空中，周身是不斷侵蝕逸散的灰霧，那霧氣中隱匿著污穢與極惡，凡夫俗子只需吸入一縷，就會被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所吞噬神智，而后肉身異變，不人不鬼。
但已經容納了李玄夜半數意志的李夜玄，此際卻早已習以為常。
南宮律站在李夜玄身后，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我也可以戰斗的……”
“乖，比起我這里，宗門里的大家，更需要你的幫助。”李夜玄微微一笑，并未回頭，而是以手中菜刀直指那團蠕動的人形，有條不紊地說道：“畢竟你先是師父和師娘的女兒，而后是這座宗門的宗主，再接著是長歌的母親，最后才是我的妻子……你已經長大了，要分清楚這一切的先后主次。”
南宮律輕抿嘴唇，松開手掌，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你小心。”
“好的。”李夜玄回以微笑，用讓人心安的表情告訴自家妻子，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是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等到南宮律去往稀碎的太虛洞天，白衣黑發、目光妖冶的劍宗風隱峰峰主收斂笑容，將那把穿透自己手掌的仙兵鎮律以靈氣緩緩推出，灑落大片血液，輕輕扯了扯嘴角，說道：“不愧是專門用來殺我的兵器，竟然能夠傷到我的魂體，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是律的骨血鑄就，不得不說，人類真是一群可怕的存在，即便相隔多年，依然能夠讓我感到心有余悸。”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么不把他們徹底毀滅？多余的憐憫只會害死你，你應該明白這一點。”那扭曲黑影緩緩開口，聲音如同摩擦的金屬，沙啞而刺耳。
“不，我不明白。”李夜玄笑了笑，將那把沾滿鮮血的仙兵隨意扔在身前，以靈氣托浮，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尤其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如果我和律是造物主，那么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應該源自于我們，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他說著，頓了頓，補充道：“你不是我和律任何一人的造物，卻處處都有著我們的影子，你憑空而生，誕生于人類或者其他生靈的內心深處，是萌發的惡穢，但是我卻本能的不會排斥你的存在，甚至輕易就會被你所污染，直至徹底融為一體……真是有趣。”
“我真的很好奇啊。”
“是誰創造了我們，而又是誰創造了你？”
“所以我在多年以前，就做了一個實驗。”
“我接納了你，讓自己墮落成了被污染的造物主，這使我陷入了長久的沉睡，身體在不知不覺間被牽引想了混沌之中的某個方向……真是奇怪，混沌與虛空中本不該存在著方向這一概念，但我卻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了自己在移動，渾渾噩噩，不受控制，但是還好，我在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一旦我徹底時期意識，作為這個世界物質載體的‘混沌之書’與‘光陰之筆’就會抽光我的力量，再現那段被我埋葬的歷史。”
“你以為我真的因為暴怒而失去了理智，然后親手毀掉了這個我和律心血鑄就的世界？不，并沒有。”李夜玄攤開雙手，不以為意地道：“知道重新收回玄天殿，而后徹底與玄夜融為一體，我才發現這是一個騙局，我欺騙了歷史，欺騙了律，欺騙了自己，所以才能欺騙到你，以及那個創造了我們的未知存在。”
“你想表達什么？”那蠕動的扭曲身影驀然一滯，氣息隱隱有些狂躁，翻騰的灰霧在其周身急速旋轉著，醞釀著極致的惡意。
“哦？看來你還是沒有弄清楚現狀……沒關系，我會慢慢跟你解釋，畢竟現在已經成功讓你和律分開，我有的是時間來將你抽絲剝繭，還原出最接近事實的真相。”
“不過在那之前……”
“讓我先揍你一頓。”白衣男子身形一晃，笑容獰惡，眨眼間出現在那扭曲黑影身前，當頭一磚，狠狠拍下，將那猝不及防的黑色身影整個砸穿云海，宛如隕石般狠狠撞入地面，崩山裂地，塵土漫天，不等那扭曲身影更徹底回過味來，李夜玄哈哈大笑，雙袖一抖，斷更、拖更、停更、欠更、鎮律宛如五道驚雷劈入那灰霧與塵埃之中，追魂索命，五雷轟頂。
一點烏光自皸裂的大地裂隙中透出，是那差點被白衣男子一套連擊打蒙的諸暗之核，它吸附起周圍四散的血肉，一條條小蟲般蠕動的肉塊在灰霧的牽引下重歸一體，而后驟然聚合，駕馭靈氣與灰霧，殺向天空。
執掌世間諸多惡念的“穢惡集合體”，今天罕見地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竟然陷入了不管不顧的瘋狂境地之中。
白衣男子呵呵一笑，周身懸有五劍，在加上剛剛一瞬間從諸暗之核那里奪來的仙兵鎮靈，陣陣六把仙兵齊聚于此！
何為六劍神威？
他隨手握住一劍，壓于白袖之上，面朝滾滾而來的滔天灰霧，目光一凝，心至、眼至，則劍氣、劍意至！
書生意氣，劍仙風流，浩然一劍，釘入塵寰。
那拔地而起的黑影還未來得及接近他周圍百米，便被其手中的鎮律一劍悍然壓回地面，風壓四起，殘云卷散，整片天空好似被這故浩蕩劍意憑空捅出一個碩大的窟窿，云海退避，烈日高懸，一襲白衣，恍若神人。
“這就憤怒了？”李夜玄再次握住一劍，以沾滿鮮血的手掌輕輕抹過劍身，那銹跡斑斑的古銅老劍瞬間綻放出萬道彩華，銅銹脫落，真身盡顯，是一把通體灰白的金屬長劍，劍身之上，云紋流轉，萬靈蟄伏，是為鎮靈！
“如果這就是你的憤怒，那誰來為我憤怒？”
“誰來為那些因你而死去的生靈憤怒？”
白衣男子再出一劍，劍意浩蕩，萬靈景從，整片天空好似掛滿了密密麻麻的魂火，無視的目光焦聚在那匍匐于地面的扭曲黑影之上，好似在無聲地審問著罄竹難書的罪人。
“我生于此界，長于此界，立于此界，行于此界……這里就是我的家，而你算什么東西？”
“不請自來，喧賓奪主，真以為我拿你半點法子都沒有？”
他每說一句話，就遞出一劍，將那扭曲黑影徹底封鎖在在六劍劍陣之中，而后輕攏雙袖，落在了那扭曲身影身前的地面上，黑發迎風，藍眸似水，風采卓然。
“哈哈哈，你是殺不死我的……”血肉模糊的扭曲黑影哈哈大笑，尖銳的聲音如同厲鬼在地獄深處哀嚎：“因為你終將成為我！”
白衣男子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終將成為你。”
他將手掌探入灰霧之中，輕易地插進那扭曲黑影的胸口，從中拽出一枚血肉相連的漆黑核心，輕聲說道：“所以，我早已為此做出了覺悟。”
“仔細一看，所謂的諸暗之核，和造物主的神格，模樣倒是差不多呢。”他笑了笑，將那枚核心整個吞入腹中，戲謔道：“來吧，試著讓我成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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