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路繁花，陸三通和商陸的啟程只有路人送過來的奇怪目光。
一頭長著黑眼圈的驢，脖子上系著拳頭大的銅鈴鐺，一路叮叮當當的引得不少人側目。
“啊，大家的眼神還真夠直接的。”陸三通也不理會，只是拍了拍白色短袍上的灰，咬了口手機的煎餅果子。“你后悔跟我出來么？”
商陸也學著陸三通的模樣，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煎餅果子，“不后悔。”
陸三通微笑著，今天的天氣可真好，微風也不燥。
只是這驢怎么突然不動了？
陸三通剛想放空思維，卻不得不因為火燒不前行而回了回神。只見路中央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舉著一副畫卷挨個問著路人。
“見過畫像上的女子嗎？”
“小鬼，”陸三通喊著那個女孩，“你擋我的路了。”
“陸三通？您還活著呢？”那女孩一眼便認出陸三通。
“你這是打招呼？還有，你是誰啊？”
那女孩笑了笑，將手中的丹青畫卷沖陸三通在揚了揚，“您活了這么久，不知道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陸三通定睛一看，這丹青畫的是真漂亮，畫中美人眼波流轉，顧盼生輝，精致的發髻上是描繪了更加精細的發飾。
“漂亮，這是哪個宮里的娘娘跟別人私奔了？”江山從卷軸中鉆了出來，贊嘆著：“能畫出這幅丹青的，想必也是當世奇才。”
“江山？”那個女孩打著招呼：“你們兩個終于肯帶著火燒從漉雪山出來了？”
“怎么？你還認識這個死胖子？”陸三通覺得有趣，“能同時認識我和江山的還真沒有幾人。”
江山見到那女孩，頓時一拍腦門，喊出一個字：“白！”
那女孩連忙點頭，并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陸三通。
“嘖，穿的是挺白，長得也白。”陸三通完全狀況外。
“嗨，你個木頭疙瘩。”江山捅了捅陸三通的腰，“她是白啊，漉雪山偷草藥的那小孩兒。”
陸三通擰著眉毛仔細回想也沒想到什么，只能處于客氣地回應，“有點印象。”
“我現在已經不叫白了，我現在叫白香櫞。”女孩笑了笑。
“當初你明明已經……”江山的話只說了一半。
白香櫞看著現在的道路已經被堵的水泄不通，于是笑道：“這里說話不方便，幾位有沒有興趣陪我去茶館敘敘舊？”
“好啊，”陸三通立即答應下來：“你請客。”
“那是自然。”
四人圍坐在桌邊，白香櫞招呼小二點了壺上高的碧螺春和幾樣糕點，這才說道：“實不相瞞，我早在幾百年前就死了，現在呢，每天都會有人給我燒紙錢，那些錢財我在陰界用不完，便買了個差事做做。”
“所以你現在是陰差？”江山問，“可按照我的認知，陰差每日只需要勾魂索命，哪里需要拿著畫像滿大街找人的？”
“你說得倒輕松。”白香櫞嘆了口氣，“可今天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如何？”陸三通也被勾起了興致，沒想到這輩子連陰差都能見到，當真是活久見。
白香櫞指了指旁邊，“就是她啊，對了，你們也看不到。”她吐了吐舌頭，又把長長的舌頭用手卷了卷放回嘴巴里。
商陸看到這令人迷惑的操作，雞皮疙瘩掉一地。
“這位美女，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白香櫞撓撓頭，“這就很難辦，因為如果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沒有辦法看到她的今生，判官就沒辦法勾生死簿，她就不要想著輪回了。”
“沒想到你這份差事還挺繁瑣的。”江山忍不住說道：“按照畫像上來看，這么美的人，定是令人見之難忘，思之如狂。”
“誰說不是呢？”白香櫞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可我找了一天，跑斷了退，說破了嘴，也愣是沒找到對畫像中的人有印象的。”
“那……”商陸輕咳一聲，“是不是畫的不像？”
白香櫞噘著嘴，搖搖頭：“不會的，老黑生前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丹青師，這幅丹青我也比對過無數次了，畫的一模一樣。”說完還將畫卷展開，對著一個方向仔細打量一番，“沒錯，一模一樣，不愧是老黑的手筆。”
“的確是一副上好的丹青。”陸三通看著那副畫卷上的人莫名的舒適，不由得多看幾眼，她不曾派上用場的記憶終于肯幫忙。
“江山，你仔細看她手里捏著的這個帕子。”陸三通招呼著向來記憶力超群的江山，指著畫像里那一方白凈的絲帕，“你看這上面繡著的蝴蝶，我見過，你的記憶里有出現過么？”
江山的本體雖說只是一幅畫，但好歹也是承載梁斌回憶的思念體，他完美復刻了梁斌在大梁的所有記憶。
“聽你這么一說，我還有點印象。”江山用他那胖胖的手指了指那方帕子上的刺繡。“這只蝴蝶，我見過，我記得當年，這蝴蝶老是從你那長樂宮里飛出來，好看得緊。”
“蝴蝶？”白香櫞更為不解：“好看蝴蝶不有的是？這誰能記住？”
陸三通往嘴里塞了半塊桂花糕，香軟細膩的口感從舌尖一直傳遞到胃里。“這種蝴蝶，只有皇宮里有。”
“何以見得？”
“這種蝴蝶只會才一種花的蜜，也只有長樂宮種過那種花。”
“你的意思是？”
白香櫞頓時恍然大悟：“你讓我去皇宮里碰碰運氣？！”
陸三通點點頭，“這種姿色的美人，若是死了都不會被人記住的話，那只能說明，她生前活在一個美人如云的地方。”
“世界上只有皇宮這地方才會聚集那么多美人。”商陸若有所思。
“不對，還有一個地方。”陸三通眉飛色舞地說：“銷金窟。”說完，她嘴角上揚，那表情連江山看了都嫌棄。
白香櫞也的確沒有想到陸三通會說出這種話，但是任務在身。她不敢懈怠，于是連忙起身。
“你要去哪？”江山問。
“銷金窟……我記得附近就有一家。”白香櫞撓撓頭，“雖然還是第一次去……”
商陸憋不住笑出聲。
“你個呆瓜笑什么？”白香櫞被莫名嘲笑，顯得有些氣憤。
他正色道：“陸卿剛剛不是說了么，這畫中之人手上的帕子的繡樣是皇宮才有的蝴蝶。所以你去銷金窟有什么用？”
白香櫞有些尷尬，自己向來靈光的腦子怎么突然就轉不過彎兒來了。只能尷尬地打著圓場：“也對，也對，我還真是急糊涂了。”
有白香櫞請客，陸三通便毫不客氣地喝了大碗茶，吃了好幾份茶點才心滿意足地趕路。
“人死了都會輪回呢。”商陸輕聲嘆著。
“若不是遇上了陰差，這件事我還都不信。”陸三通自知自己暫時不會陷入輪回，但還是不免感慨。
若自己沒有不死之身，怕是已經墮入輪回千百次了。
不過她還是很討厭身邊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卻一成不變的狀態。
王汐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還有一句話叫：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陸三通還是哼著歌，騎著火燒，晃悠悠地向終南紫府方向出發。
夕陽西下，雖說是常見的景色，但商陸還是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兒，兩人一前一后地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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