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席卷全身，河水從鼻腔灌入氣管，再從氣管強攻入肺中，石公孫猛咳了一下，卻從頸間傷口處噴出血液逐漸在河水里稀釋成粉色。引來不少饑腸轆轆的魚蝦前去爭搶，吸食那些血液。
傳說中，最頂尖，最昂貴的殺手，石公孫此生宣告結束。
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石公孫至今銘記，竟然會有人把人偶做得如此真假難辨。
石公孫感覺自己的身軀越來越沉重，直至跌到河床，揚起河底的細沙，還驚走了成群魚蝦。
他逐漸失去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石公孫又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受到某種召喚，他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托起，他靜親眼看到自己的尸身正在被魚蝦啄食，用“葬身魚腹”四個字來形容是再貼切不過了。
被水流擠壓的不適感也消失了，從河底到水面不是用了多久，石公孫終于上了岸，迎接他的，是沉重的鐵鏈，觸碰到他的皮膚時，竟然還帶著刺痛的灼熱感。
“姓名。”
“石公孫。”
“做什么的。”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陸判一挑眉，看著書簡上面密密麻麻的姓名，諸如：李四、張三之類，“呵，你身上可背了不少人名官司。”
石公孫倒是十分的坦然，“傭兵殺手，不背人命官司，不更可笑？”
“那，這位杰出的殺手，你又是怎么死的呢？”
石公孫苦笑一聲：“被一個臭小子耍了。”
兩位無常沒有耽擱的直接將石公孫送去地府判官處，想他這種背負不少人命官司的人是不配喝孟婆湯，再轉世為人的。
“且慢，”一個渾厚的聲音在石公孫要進入畜生道輪回時響起。
“重陽將軍？”
陸判的聲音有些遲疑，“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重陽客氣的朝陸之道點點頭，“這個人，本將軍要了。”他看向石公孫，輕聲說著，帶著不容他人拒絕的強勢。
“反正你要讓他淪為畜生道，償還殺人的罪孽，倒不如將此人送給本將軍，這種傭兵，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陸判皺著眉，有些遲疑。
“北陰帝君和十殿閻羅那邊，本將軍自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重陽補充道。
陸判看向石公孫，揉了揉額頭，“重陽將軍當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也罷。”
他擺了擺手。
“將軍就把他帶走吧。”
“那就多謝了。”重陽略施一禮，抬手間就將綁在石公孫身上的鎖鏈解開。
“以后，你就是玄鳥營負責偵查一職的鬼兵，叫什么名字？”
“石公孫。”
“石公孫，”重陽重復一遍，“從此以后，你的職責就是保衛地府，玄鳥營，是地府最堅強的盾。”
石公孫沒有回答，他因為接了一個保護的任務失去的性命，等到死后竟然還是做保護他人的活計，這對于一個專門殺人的傭兵而言，的確有些諷刺。
在地府，石公孫交到不少朋友，每每注意到他頸部的傷疤，總會有幾個不識趣的好奇鬼去問這是怎么一回事，起初石公孫還會講個三言兩語，最后就是懶得解釋，干脆沉默。
紅色的帶著一些不太工整的毛邊的錦緞出現在石公孫面前的桌子上，眾將士看著出現在石公孫身后的那個高大身影，頓時都噤若寒蟬。石公孫轉過頭，看到重陽掃視眾人一周，隨后視線落到了石公孫身上。
“北陰帝君那個老家伙，竟然說本將軍整日披著一件破披風寒酸，不經本將軍同意就擅自將它撕成兩半。”
重陽看著石公孫，似乎不經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脖頸處。
“這可是上好的火浣布，可真讓本將軍心疼不已。”
說完他扯了扯自己身后的嶄新的披風，大步流星的走出玄鳥營，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你們誰覺得此物有用，就拿去吧。”
石公孫心領神會，一雙布滿厚繭的雙手剛觸碰到那錦緞，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鬼兵們。
重陽走后，大家竟然都心照不宣的各忙各的，絲毫沒有人再提及披風一事，仿佛剛才重陽并沒有來過一樣。
石公孫拿著那條被一分為二的披風，圍到了脖子上，蓋住那個總會被人好奇問起的細長的劍傷。
對于重陽將軍，他從始至終都是感激。
一晃過了六百多個春秋，他也從鬼兵調配去當了陰差，本想接著陰差一職的便利，重新找尋當初那個害他背上“罪奴之奴”的恥辱的兄妹，也在判官那里多方打聽是否有此二人來過地府的記錄，得到的信息永遠是否定的。
時間久了，他便都忘記了此事。
直到覺天的出現。
那雙異瞳中，有一只眼睛的瞳色是淺琥珀色，跟那臉上有些嬰兒肥的少女一模一樣。
六百多個春秋，石公孫并沒有白白浪費，他也曾押送過一些人偶師的鬼魂，知曉有些人偶制作出后，言行舉止跟常人無二，為了能夠區分人偶跟人的區別，將人偶的眼睛做成常人不可能擁有的淺琥珀色是人偶師界不成文的規矩。
只有人偶才有的淺琥珀色的眼眸。那個少女有，覺天也有，鬼兵會保持著生前的瞳孔顏色，覺天這般模樣，只能證明他生前跟人偶有些關系。
那種栩栩如生的人偶三界少有，加上覺天竟然知道“罪奴之奴”這個恥辱，就更證明的他的身份的不一般。
石公孫一定要弄清楚，當年的他究竟是被那少女用了什么招式，一劍封喉的。
夜深，河畔，
石公孫帶著那個少女快速移動在密林中，直到約定好的地點，船夫早就如約而至。
“快上船！”
石公孫的聲音急促而有力，在殺死不知多少指派過來的刺客后，那個紈绔少年終于肯自己出手了。
出乎石公孫意料的時，那個看起來無比紈绔，弱不禁風的少年竟然是他都無法招架的高手！
看似平平無奇的幾個劍招竟然能迸發出十分霸道的力量。
第一招就將陪伴石公孫多年的佩劍震得粉碎。
第二招讓石公孫終生都無法再拿劍。
石公孫一驚，左閃右避，身上，臉上竟還是出現無數劍傷。
“走！”他一把攬過少女的腰，連夜帶著她出逃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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