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深夜，曹丕半夜睡醒。

    精神渙散周又酸軟乏力，心中悲哀不已，又懷著渴望和一縷縷對仙家藥劑的期望，遂命令當值的宦官為他取來五石散，空腹服用。

    服用后他靜靜等待藥力散發于周，也能感受到自己肌膚表面傳遞來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能從周圍環境中汲取游離地間的力量。

    可能是汲取了這些地之力，自己破損的元氣才得以補充、恢復。

    心中大致確認，腦海越發清明，只是體依舊有沉重的疲倦感，讓他處于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

    這一刻的他，隱隱達到了明心見的地步，又好像神出竅，意識漫步于晝夜起居的內。

    清涼夜風徐徐吹來，此刻他只覺得這風聲森森涼颼颼，其中夾雜著許多的人吶喊、呼喚聲音，似在遠處，又仿佛就在自己耳際呢喃。

    他看到一個人影最先出現在內，是神憎惡的鮑勛，他提著劍朝自己一步步走來。

    沒等曹丕呼喊，就見許多手伸出來抓住鮑勛，將他重新拉扯到外。

    鮑勛影消散，又見甄宓頎長、豐盈姿立在門門檻兒處，目光清冷望著他，雙臂展開起飛飄了出去。

    曹丕忍不住去追，剛到距離門七步處就見鎧甲破碎周血污的曹彰突然出現，曹彰左手提著妻子、兒女的三顆頭顱，右手提劍朝他走來，還發出爽朗的呼聲：“兄長，再近些，再近些！”

    好像少年時在家中舉行投壺游戲，曹彰就這樣鼓勵自己。

    可這一刻，曹彰提劍想突入內卻進不來，似乎想要把自己哄出去？

    “子文？”

    曹丕駐步，忍不住開口，隨后就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斷在內回，一聲聲的‘子文’就如池面的波紋，直接沖散曹彰的形體。

    隨后就聽到門外傳來整齊鼓點聲，一個個披暗金色鎧甲的大魏宿將出現，俱是他記憶中的壯年模樣，站立在門前。

    于、張遼、徐晃、李典、鮑信、樂進、張繡七人在左，右側是曹洪、曹仁、曹純、夏侯淵、夏侯惇五人。

    而中間分別站著讓曹丕忌憚的韓浩、史渙，這兩人之后是曹，曹立在傘狀七色祥云之下，周與其他人不同彌漫著一層柔和白光。

    曹左右是恢復正常形體的曹彰，以及曹昂，而曹手里牽著半大的曹沖，而后面還跟著程昱、賈詡二人，這兩個人正對著曹丕微微頷首，露出微笑，似在表達善意。

    程昱、賈詡二人之后，他還看到許多變幻不定的面容，如陳琳、王粲、王凌、荀攸等人。

    他再回頭看曹時，察覺父親的形更加偉岸，拔高到近有尺有余，以至于有一種強烈的壓迫福

    一個是父親，卻是死聊先王；一個而兒子，是現世的皇帝、子。

    曹丕心復雜到了極點，沒想到何晏的仙藥這么厲害，竟然真讓他神游地，與鬼神會面。

    頓時也就理解了田信受教于漢博士的辭……根本不是活著的漢家博士教導田信，而是田信吞服類似的仙藥，受鬼神博士的教導，才有如此不拘一格、與世不同的學問。

    心中最大的疑點就此開解，就聽曹：“子恒，代漢者當涂高，乃系數。若魏能使下歸一，我自當為黃之主，繼位黃帝。然赤帝不服，使赤帝子、白帝子、青帝子降世，見事不可違，后又使黑帝子降世，以阻命。”

    這是許多經學家的推論，曹丕聽聞過，不以為意，沒想到這幫人竟然中了。

    根據經學家的推斷，劉備就是赤帝子，青帝子是關羽，黑帝子是田信，而白帝子存疑……照著土生金的釋義，白帝子應該出自大魏。

    赤帝子已經沒了，青帝子也老了，就剩一個黑帝子。

    水能生木，偏偏田信的妻子關姬從各方面來都承載木德氣運，入漢則木生火，使漢室三興；可因為年齡原因沒有嫁到漢室，反而成了田信的妻子。

    田信水德助益妻子的木德，木德再克自家大魏的土德……要贏，就要破壞這樁婚姻！

    再要么大魏完成改變，由土德變成白帝金德，以金克木……可金又生水，終究還是會被水德吞掉。

    在經學家、五行學的邏輯里，許多人是很悲觀的。

    這種學術、真理層次引發的悲觀，徹底彌漫于曹丕心內外。

    現在得到父親口中的承認，曹丕更是悲憤，當即詢問：“可有破解之術？”

    可能是當家做主當習慣了，曹丕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正準備致歉請罪，可又不出口。

    結果就見曹怒哼一聲，轉甩袖，登上一架車輪被云霧包裹的云車升離去，隨曹而來的文武重臣在曹丕視線內陸續崩解、消散。

    最先走的是于、鮑信、張繡三人，緊接著是其他外姓將領，宗室將領多用復雜神看他，最先走的是夏侯淵，緊跟著是曹仁、曹純兄弟，曹洪見狀也就走了。

    反倒是夏侯惇、賈詡、程昱三人留下，三人對著曹丕施禮，就聽賈詡先：“我等專程為陛下解惑而來。”

    曹丕拱手揖禮：“今多事之秋，該如何是好？”

    夏侯惇最先開口：“國賴長君，國家未定，不可安于享受。”

    程昱開口：“法度威儀不可廢，謀國不圖朝夕之利，當思慮長遠。”

    隨著罷，兩個人先后被霧氣吞沒，就留下一個青灰色的賈詡。

    壯年時的賈詡形魁梧約近尺，站立在曹丕五六步外，緩緩講述：“黑帝子誠難爭鋒，不妨居偏隅之地，觀下之變。以漢臣之剛直氣盛，必與黑帝子相爭，此漁翁得利之際。”

    語音落地，賈詡的形也被霧氣吞沒，曹丕忍不住又上前兩步想要抓住賈詡的手。

    不想還是慢了一步，這些舊臣告誡自己的，也是自己曾思考過的。

    可下爭鋒，進一步很難，退一步更難。

    略有失望之余，也有些得意……起碼自己這些年也有長進，賈詡、程昱的進諫，也是自己曾思考過的，這明自己已經擁有與之近似的眼界。

    思考之際，就見面前霧氣涌動，曹彰形出現，突然體前傾又側展臂，右臂握著的劍直直朝自己眉目間扎來。

    額頭傳來冰冷觸感，曹丕子直打哆嗦，猛地睜開眼，見燈火如晝的寢內沒有一點影，十分溫暖，但依舊覺得自己眉心疼，眼眶有刺痛感，目中有灼燒福

    “子文……”

    曹丕閉上眼睛，不知是心愧疚，還是眼睛刺痛，眼皮下壓擠出兩串淚水。

    他勉強起，伸手從一側摸出隨攜帶的銅鏡，以觀察自己氣色。

    果然眼圈青黑，眼睛周圍有一圈微微臌脹的紅腫，眼睛赤黃有明顯血絲。

    這大概就是直視鬼神的代價吧。

    乘著目前狀態還好，曹丕來到書桌前，左手撐著桌子邊緣，右手捉筆蘸墨，寫下赤、黑、青、白四個字。

    此刻又覺得耳膜臌脹，轟鳴聲不絕，又有目眩、頭暈、惡心、犯嘔等跡象，這大概就是與鬼神接觸的代價吧。

    心中隱隱有些明悟，曹丕反倒有些踏實，忍著種種不適應，寫下漢末許多箴言中的一句，赤帝子死于白帝。

    這是對漢室命運、國祚的預言，與之相對應的那句就是‘代漢者當涂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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