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沒人的。小唯姐姐如今，只怕早已面目全非了。”
纖纖終是開口答話，只那沉悶而緩慢的語氣中，夾雜著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涼意。或許并不是因著小童言語中的欣喜，只是心中郁結。
纖纖話音剛落蕭曉便斜了眼小童，跟著涼涼開了口。
“先收斂心緒，想好再說。”
小童本還帶著得到消息的開心，卻在這兩人的一言一語下蕩然無存。這樣的情形小童已是習慣了，現下卻并不是逞口舌之時，遂垂頭梳理了方才的情形，直到確認自己并無錯漏，方同二人娓娓道來。
“你的意思是火中并無人，燒掉的只是個空廂房？”
“少爺。這并不是小童的意思，是差役們并未在屋中找見人尸，至于有無人逃出火海便不得而知了。至于起因，差役還在查問。”
一陣沉默之后，小童與蕭曉皆望向纖纖。
纖纖聽完小童的講述已然直起身，但維持一個姿勢過久渾身都有些僵硬，活動間就顯得遲緩了些。撤回先前投出的目光，纖纖終是熬不住閉眼稍歇，半晌方才開口。
“小童，能勞你再去探聽一二嗎？”
話語中亦染上疲累。小童何時見過如此的纖纖，自是滿口應著追隨官服之人而去。
蕭曉適時伸手攙著纖纖道“可要回屋歇歇？早膳已讓覓娘準備去了。”
纖纖偏頭，慢慢將視線凝聚于蕭曉雙眸，望著里面那個小小自己時，腦海中忽而浮現出某個似曾相識的場景。一片漆黑中，男孩小心翼翼的靠近，墻角蜷縮的一團認清來人，忽的跳出，抱住那如同救命稻草般的男孩。
“曉哥哥，你從前抱過纖纖嗎？”
多年后回想起那日，纖纖仍舊覺著恍惚。她已不記得自己之后如何，只知從那日起溫小唯便好似消失了般，再也沒了音信。到后來，連同金梭也跟著消失了。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那些日子發生的事，好似比這三年還多。就像是一場夢，一場并不能隨心的夢。
夢沒醒，時光卻已溜走。
“小姐，今日可是您生辰呢，咱們還是在府中別出門了。夫人昨日便吩咐著做了好些小姐喜歡的吃食，大小姐定然也已在回府的路上了，還有大姑爺，二少爺……”
“覓娘。”
纖纖鼓起已然不再圓圓的小臉，果斷掐滅了覓娘的未盡之言。三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就如覓娘，如今已不再懼怕纖纖。反而不知何時起，又變回了那個嘮嘮叨叨的老媽子。
“我本就沒打算出門，你急個什么？”
生怕覓娘再要碎碎念，纖纖又多解釋了句，而后便透過門房往外探頭。
覓娘自她出了垂花門便沒停下嘮叨，如今瞧著只是打量外頭，倒也訕訕的歇了口，撇了撇嘴。
“外頭有什么？”
纖纖還探著頭，耳邊便飄來句問話，許是瞧的得專注了些，倏一被人打擾便想也沒想的開了口。
“人啊。還能有什么。”
話落纖纖方覺不對，覓娘的嗓音幾時變得如此低沉，回頭一瞧便同林饒旭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哥哥你干嘛？大清早便嚇唬我。不用去書院嗎？”
纖纖推開林饒旭，瞧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人，雙臂環抱好整以暇的盯著自己，不由抬起手來，垂頭打量自己半晌。
“可是今日這身裝扮有何怪異之處？我瞧著還好啊，你為何盯著我不答話？”
纖纖又偏頭望向覓娘，讓她幫著瞧瞧。
林饒旭挑眉“你何時這樣注意儀容了？”
被他一噎，纖纖停下打量自己的目光，復又抬頭迎視，只是眸光中帶著些閃躲之意。
“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再不出門今日便晚了。”
林饒旭瞧著妹妹口是心非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夫子休沐，不必去學院。別瞧了，那家伙不會來的。”
前一句還晴空萬里，可當林饒旭的后一句脫口而出時，纖纖登時炸了毛。
“曉哥哥答應過我會來的，他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林饒旭不知從何處變了張信箋在手，捏著一角朝纖纖晃晃。
“今早收到的。我幾時騙過你了，自家哥哥的話都不信。”
而后將信箋往纖纖手中一塞，便氣呼呼的轉身往里去了。
將那有些凌亂的紙張攤開來，瞧著其上只得寥寥數語，道是不能赴約云云。纖纖便快步追上林饒旭，讓他將原委說得詳盡些。
“你又不是不知這些年邊關吃緊，蕭家一門男兒都上了戰場，就留他一人在京中安宅。早幾個月蕭伯父不是回了趟平京，那小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招，如今得了信兒，正收拾著要去定安城呢。”
“定安城？曉哥哥要出征？”
“戰場拼殺倒不至于，想必是去城中磨礪一二，旁觀戰事罷了。不過他們蕭家的男兒不都向往戰場嗎，如今遂了愿還指不定如何開懷呢。你啊，就別惦記著他了。”
纖纖垂頭低聲應了句，便越過林饒旭往內院而去了。
林饒旭目送著纖纖的身影消失于眼前，長長嘆出口氣。今生不知從何處竄了來，正瞧見林饒旭獨自嘆息，不禁擔憂道。
“少爺，可是出了何事？”
林饒旭偏頭瞧了眼今生，見他手中還捧著個錦盒，岔開了話頭。
“這是什么？”
“這是曉少爺給五小姐的禮物，是同那信箋一道送來的。小的瞧著少爺并未一并帶著，便自作主張拿了來。”
“她在自己院中，給她送去吧。”
又是一聲嘆息，林饒旭側身往另一處行去，顯然是不去纖纖處湊熱鬧了。想著從小到大，纖纖在乎蕭曉都多過于他這個親哥哥，心中便酸溜溜的。
“哎……”
今生在原地疑惑的望著林饒旭遠去的身影，琢磨著少爺今早晨起還高高興興說著五小姐生辰之事，怎的出趟院門便變得唉聲嘆氣了。
“呀，將正事給忘了。”今生立了半晌方察覺手中還捧著的錦盒，遂趕緊邁步向纖纖院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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