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做好的時候，陳父也捂著腰回來了。一看陳卓在家，心中高興，卻還是維持著自己的威嚴(yán)道：“回來了。”

    “嗯，回來了。”

    “在香港怎么樣？還有繼續(xù)練武嗎？”陳父一邊說著，一邊捂著腰在沙發(fā)上坐下。陳卓連忙去扶著。

    “有，我還在香港拿了一個全港冠軍呢。”陳卓偷換概念道，他可不敢跟父親說自己跟人打擂臺，怕他們擔(dān)心。

    “嗯嗯，武術(shù)是我們國家的國術(shù)，要勤練不輟，你兩個哥哥我算是失望了，從小就不好好練武，現(xiàn)在成家之后完全把練武丟在了一邊。”陳父吧唧吧唧嘴。

    陳卓立刻倒了一杯水給他。

    “大哥現(xiàn)在做點(diǎn)生意其實(shí)也挺好的。現(xiàn)在廠子里的狀況怕是越來越不好吧？萬一你跟老媽下崗，還得靠大哥養(yǎng)老呢。”

    “瞎說什么！國家的廠子怎么可能倒閉！我們這些為廠子奮斗了一輩子的工人會下崗？開什么玩笑？你以為這是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啊？”陳父斥責(zé)道。

    “是，是，您愛怎么說，就怎么說。”陳卓無奈道。

    “老頭子，又在哪兒念叨什么呢？看你懶得，一天天坐著不干活，過來，給我剝蒜！”陳母在廚房里喊道。

    “這不兒子回來我高興嘛，剛坐下沒說幾句話。我扭到腰了啊，還讓我干活！”陳父抗議道。

    “扭到腰，礙你手什么事，過來剝蒜！”

    “行行，總是你有理。”陳父往廚房走出，突然看見里面幫忙的周繪敏就是一驚，又看了看癱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兒子，立刻明白了過來，忙道：“姑娘你歇歇，跟阿卓去看電視吧，這里讓我來。”

    “這怎么行，伯父你受傷了就該休息才對。”周繪敏剝蒜剝的眼里冒淚花。

    “說哪里話，我手一點(diǎn)事沒有嘛，你看，你看，靈活的很吶。”陳父搶過周繪敏手中的蒜，將她推出了廚房。

    看到周繪敏通紅流淚的眼睛，陳卓打趣道:“這是怎么啦？”

    “剛才剝蒜我揉了一下眼。”

    “哈哈哈”陳卓沒良心的笑了出來。

    氣的周繪敏打了他一拳，連忙去找水清洗了清洗。

    “你家人挺熱情的。你不會去幫忙嗎？”擦了擦手的周繪敏也坐到了沙發(fā)了問道。

    “不用，到了自家里還跟父母客氣，那就不叫家了。”

    不久，熱菜做好，中午一家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了一頓。可惜的是家里面積挺大，但建筑樣式還是老式的兩室一廳。這也是陳文、陳武成家之后立刻搬出去住的原因。

    “你們兩個就在向陽的這一間吧，暖和。”陳母熱情的給收拾屋子，鋪上床鋪。

    周繪敏幾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沒說。

    “放心，晚上你睡床，我打地鋪就行。”陳卓悄聲對她耳語道。

    “嗯。”周繪敏點(diǎn)了點(diǎn)頭。

    “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臘月二十九，請神祭祖貼對聯(lián)”

    這一天很多廠子里的工友來陳卓家里請陳父寫對聯(lián)。

    陳父是紅星車輛廠的工會主席，其實(shí)就是個副科級干部，沒有實(shí)權(quán)那種，但因為喜愛武術(shù)，為人平和，又寫了一手好字，所以每到過年的時候，就有人上門求對聯(lián)，陳父也是來者不拒。

    “哎呀，小卓回來啦。”

    “陳叔叔你好。”

    “小卓又長高一點(diǎn)啊，看著更加精神了。怎樣，今年還準(zhǔn)備再拿一個全國武術(shù)冠軍回來嗎？”

    “趙伯伯您過獎了。今年怕是不行，我要到東南亞去參加國際比賽，國內(nèi)的恐怕顧不上了。”陳卓為了給陳父爭面子，也小小的裝了一個B。

    “好啊，都要到國際上去比賽啦，加油，為國家掙個榮譽(yù)出來！”

    “那是一定的。”

    “那個漂亮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啊？真漂亮，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

    “是啊。”

    “還是小卓有本事，我們家鋼蛋，追廠子里的小白鴿一年多了，還是屁動靜沒有.”

    “哈哈哈，誰讓你不是廠長呢”

    眾人正笑著呢，突然不知誰干咳了一聲，聲音戛然而止，主管文藝宣傳這一塊的趙副廠長走了進(jìn)來，也向陳父求了幾幅對聯(lián)，最后說道：“老陳啊，你這個武術(shù)節(jié)目還上不上？要是不上，那我就拿掉了，得盡快用其他節(jié)目補(bǔ)上。”

    “上，當(dāng)然要上，我......哎吆”陳父想表現(xiàn)一下自己沒事了，可還沒扭幾下呢，又開始疼了。

    副廠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等等”看到副廠長真要拿掉他這個節(jié)目了，陳父急中生智，看了看兒子陳卓道：“趙廠長，我兒子陳卓，全國武術(shù)冠軍，你以前見過的。小卓，喊人。”

    “趙叔叔你好。”陳卓雖然無奈，但還是微笑著說道。

    一個經(jīng)濟(jì)效益不好的車輛廠，像趙副廠長這樣各管一攤的副手竟然多達(dá)十三個，如此人浮于事的企業(yè)，將來不倒閉才是怪事。

    “是小卓啊，全國武術(shù)冠軍，那可是給咱們廠子爭了不少榮譽(yù)呢，上級領(lǐng)導(dǎo)都夸贊咱們廠子家風(fēng)好才能培養(yǎng)出小卓這樣的人才！”

    “我雖然不能上了，但讓小卓替我表演，這個沒問題吧？”

    “沒問題，當(dāng)然沒問題！”趙副廠長喜道。

    “那就這么說定了。”

    陳卓在一旁聽的無奈，老爸你也不問問我的意見？不過問不問都一個樣，老爸決定的事，自己還能反對不成？

    武術(shù)表演罷了，陳卓最拿手的就是武術(shù)套路表演了。

    大年三十晚上，大哥陳文、二哥陳武帶著兩個嫂子也回家來，加上陳卓和周繪敏，一家八口圍著桌子一邊吃團(tuán)圓飯，一邊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周繪敏是遺腹子，一直跟隨母親長大，對于這么多人的家庭聚會，既陌生又期待。陳卓也一直給她夾菜。

    今年是猴年，春晚節(jié)目非常精彩，主持人是趙忠祥、倪萍和正處于顏值巔峰期的楊瀾。

    孫悟空六老師也登臺獻(xiàn)藝；黃宏宋丹丹的《秧歌情》，美女宋丹丹第一次不顧形象的扮演老太太；趙本山黃曉娟的《我想有個家》，一句“我叫不緊張”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趙麗蓉鞏漢林李文啟三個人的《媽媽的今天》，“探戈就要趟呀趟著走，三步兩步就是一呀一回頭”；陳佩斯朱時茂的《姐夫與小舅子》也是笑料百出.......

    看完節(jié)目，最后在午夜鐘聲敲響之后，隨著李谷一的《難忘今宵》，節(jié)目落下了帷幕。

    “小卓，敏敏，你們早點(diǎn)休息吧，明天五點(diǎn)之前就要起床去給人長輩拜年啊”陳母叮囑道。

    “好的。”

    陳卓和周繪敏兩人回到屋內(nèi)關(guān)上門，陳卓熟練的拿起鋪蓋在地上打起了地鋪。

    “阿卓，地上不冷嗎？”周繪敏坐在床邊問道。

    “有點(diǎn)，但沒關(guān)系，我身體好，頂?shù)米　！标愖繄笠晕⑿Φ馈?br />
    “要不，你也來床上吧，反正我們都穿著衣服，床又這么大。”周繪敏低垂著頭，聲音越來越小。

    “那樣不好吧。”一邊說著不好，陳卓一邊將地上的鋪蓋卷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陳卓在床上虛空畫了一條線道：“我在左邊，你在右邊，我們誰都不越線就可以了，怎么樣？”

    “嗯。”周繪敏輕不可聞的應(yīng)了一聲。

    陳卓脫了外套，利索的鉆進(jìn)了被窩，說道：“那就早點(diǎn)休息吧，明天要起早呢。對了，明天一上午，不要喊我的名字啊，我也不會喊你的。”

    “為什么呀？”

    “我們這里的老傳統(tǒng)而已。據(jù)說是喊了名字就被“年”聽到，容易被帶走。”

    “呵呵，你還信這個啊。”

    “信倒不是很信，只是尊重傳統(tǒng)罷了。”

    “那好吧，睡個好覺。”

    “晚安！”

    關(guān)燈之后，陳卓在被窩里瞪大雙眼，掙扎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做個“禽獸不如”的人，認(rèn)慫了。

    .....................

    第二天，不到五點(diǎn)鐘，外面就開始霹靂啪啪各種煙花爆竹響成一片。陳卓打著哈氣爬了起來，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周繪敏。

    “哇，好重的黑眼圈！”陳卓脫口而出。

    “有嗎？”周繪敏一下子醒了，連忙下了床，到梳妝臺前去照鏡子，照完之后立刻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里面找出各種化妝品打扮起來。

    “哎，女人啊!”陳卓感嘆一聲，走了出去。

    大年初一上午就是各種忙碌，下午就是各種清閑，晚上就是紅星車輛廠慶祝節(jié)目。

    陳卓代替陳父上臺表演了一套拳腳，精彩的表演讓臺下陣陣叫好，在臺下叫好聲中，陳卓無奈又被副廠長拉上臺表演了一套劍舞。

    長劍如光，人如龍。

    帥氣的陳卓配上瀟灑的劍舞，如同古代劍客降臨，引得臺下觀眾轟動，一時間氣氛很是熱烈。

    周繪敏和陳父、陳母都在臺下坐著，看到陳卓的表演，陳父老懷寬慰。陳母和周繪敏則是握著雙拳心情激動。

    和她們一樣激動的還有許多廠子里的年輕女工，其中尤以廠花小白鴿為最，她小時候就跟陳卓認(rèn)識，可惜陳卓一直醉心武術(shù)，對她只當(dāng)成普通朋友。

    一個多小時之后，晚上的慶祝表演結(jié)束，眾人散場。幾個年輕女工在小白鴿帶領(lǐng)下半路截住了從后臺出來的陳卓。

    “阿卓，你好”小白鴿臉色羞紅的說道。

    “是你啊小白。”陳卓也認(rèn)出了小時候的玩伴。

    “你，剛才的表演真好看。”

    “對呀，對呀，用現(xiàn)在的詞就叫帥，真是太帥了”另外一個女孩也說道。

    “陳卓，陳卓，聽說你現(xiàn)在是大學(xué)生了，將來還會回廠子么？”

    ........

    面對女孩們的熱情的七嘴八舌，陳卓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微笑以對。

    “阿卓，伯母說天晚該回去了。”周繪敏高昂著頭走了過來，一把挽住了陳卓的手臂，溫柔的說道。

    “額，好。各位抱歉了，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陳卓剛說了一句，就被周繪敏給拽走了。

    “怎么樣，是不是應(yīng)該謝謝我給你解圍啊？”周繪敏眉頭一挑道。

    “謝，當(dāng)然要謝。就在初五帶你看哈爾濱的冰雪城堡吧，在其他城市是很難看到的。”

    “冰雪城堡？”

    “對啊，很像童話世界呢。”

    “那說定了嘍”

    不遠(yuǎn)處看著陳卓和周繪敏兩人向家里走去的陳母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敏敏，想要抓住一個男人，就要隨時注意驅(qū)趕他身邊的狐貍精，這招就叫--半夜雞叫！只有像周扒皮一樣把男人當(dāng)長工一樣盯得緊緊地，才能過上好日子呀。”

    陳父在旁邊聽著妻子喃喃自語，回想自己的一生，還真是充滿了灰暗啊。

    此后數(shù)日，享受了一番過年的氛圍，又帶著周繪敏去冰雪城堡玩了一次，正月初七，陳卓決定要返回香港了。

    初七買好明天的火車票，晚上將大哥、二哥找來，一家吃了一頓飯。陳卓拿出一百萬的工商銀行存折道：“這里有一百萬存款，大哥和二哥分一分吧。”

    “什么？一百萬？小卓，你上次轉(zhuǎn)賬回來三萬塊就已經(jīng)讓我們膽戰(zhàn)心驚了，這次怎么又多出一百萬？你不會在香港做什么壞事了吧？”陳母驚慌道。

    陳文和陳武也是一臉震驚。

    只有陳父一臉鎮(zhèn)定的呵斥他們道：“慌什么！小卓的人品你們還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做壞事，這錢一定是干凈的！”陳父雖然這么說，但他一直顫抖的手暴露了內(nèi)心的不平靜。

    “你們都誤會了。我在香港拍電影的嘛。你們知道程龍一部片子多少片酬？五百萬啊！現(xiàn)在李杰也能一部片子賺一百五十萬片酬呢，不信你們問敏敏。”陳卓解釋道。

    “是的，現(xiàn)在香港的電影明星確實(shí)很有錢的。”周繪敏為陳卓背了一次書。但她也疑惑，以陳卓的身份，應(yīng)該不會有這么多片酬才對？她覺得陳卓身上藏著不少神秘。

    “這樣啊，真是嚇了我們一跳。但是不行，小卓，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們怎么能要呢”陳母推辭道。

    “都是一家人，別說兩家話。因為我知道爸媽有工資平時花銷也小，留個幾萬塊就夠用了。所以這一百萬，大哥二哥每人拿五十萬。”

    “這.......”

    “你們別推辭。如果不想白拿，就當(dāng)我借給你們的好了。二哥在歌舞團(tuán)，如果沒有大花銷的話，就先買房子吧。大哥做生意需要資金，不夠再向我要，算是我入股投資好了。”

    “好！”大哥二哥點(diǎn)了點(diǎn)頭。

    “現(xiàn)在這個時代，正是下海經(jīng)商的好機(jī)會，我希望大哥的生意能夠越做越大，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父母的紅星車輛廠要停產(chǎn)改制了，就把他買下來吧，父母和這些工友辛苦了一輩子，別讓他們流落街頭，五十多歲了再去重新就業(yè)，很難的。”

    “你這臭小子......”陳父罵了一句，卻沒有再說，他也是廠子的老人，何嘗不知道廠子里的經(jīng)營狀況，再這么下去，倒閉改制是遲早的事。

    安排好家中的事，正月初八，陳卓和周繪敏辭別家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先到北京，這次陳卓學(xué)乖了，從北京坐飛機(jī)直到廣州，然后從廣州坐汽車回到了香港。

    1992年2月13日，正月初十，陳卓和周繪敏回到了香港。

    “啊，香港，我胡漢三又回來啦，嘻嘻，是不是這樣說的？”周繪敏一下車就喊了一嗓子，吐了吐舌頭笑道。

    陳卓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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