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白寒的不僅僅是這肩上重壓的鎮國將軍的擔子,東墨不知搭錯了那根神經,萬里來大興朝賀,自家人都招待不過來,還得迎著東墨使臣。
一大早白寒就被蕭潯召進了宮,太子蕭恒也在,可見不是隨隨便便派了個使臣就來了。
聽群臣嘰嘰喳喳了一早上,蕭潯伸手掐了掐鼻梁,才沉沉的道,“東墨此次來朝的領頭人是唐邪。”
蕭恒微驚了一下,“父皇說的是東墨太子,唐邪?”
白寒也是眉頭鎖了鎖,解釋道,“殿下說的沒錯,正是此人。”
蕭恒冷哼一聲,頗不以為意,“往年也沒見他們這般勤懇,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白寒雖不愿意跟著妄下定論,但心下也知道恐怕唐邪不是來‘隨便看看’這么簡單。
“皇上是擔心東墨此舉是為了探查虛實?確實,正值年關,京城比往日亂了不少,各禁都有酌情延遲,他們想趁機鉆空子也不為過。”
蕭潯點了點頭,“白卿說的不錯,東墨近幾年來明里暗里的招兵買馬,不臣之心日顯,心里沒譜這才不敢輕舉妄動,此次明目張膽的來……”
“他們敢來朕就給他們看看,憑他們那點不騷不癢,朕還不放在眼里。”
白寒面上不假辭色,心里卻嘆了口氣。
這東邊駐軍的將領名為錢光正,自詡熟讀百家兵法,領兵作戰霸道至極,不過他這個‘霸道’是有歧義的——便是只能聽他的,與白宗當年數次交手,白宗也不是個軟性子好脾氣的,兩人動不動就理論不和大打出手……
總得來說,這錢光正與他白家不和,白寒毫不懷疑,幸虧這錢光正遠在東邊,這要是在京城自己這將軍之位怕是坐不安穩,將軍府的大門必然得讓這迂腐的老頭子掀了不可。
四方之地的軍種他都是或多或少打過交道的,這錢光正實在難對頭,便來往不是那么緊密,不知這些年在東邊又承襲了怎樣的光榮大計,以此給東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覺得這大興沒了白宗守著四方,便都是他這般厲害的人了,馬不停蹄的上趕著探清內里。
蕭潯看白寒面色淡然,毫無憂慮之色,心下也跟著定了定,多看了兩眼,整日的連軸轉使白寒下巴處愈發刀削過似的,堅硬的骨骼已經在康然的皮肉之下定了型,男人的模樣深沉莫測。
直到白寒心下理清了這錢光正磕磕絆絆的東地大營,一抬頭就對上蕭潯意味不明的目色,一朝君臣他自認做的本分。
不過一瞬蕭潯就撇開了視線,繼續剛才的話道,“所以這次唐邪來,朕本欲讓恒兒安排,但你一人沒人幫襯著朕不放心,所以便把白卿指給你,接下來的事你倆看著辦吧。”
雖都是太子,可蕭恒高貴的血統讓他不那么瞧得起唐邪,但又必須做好,嘆了口氣規規矩矩的領命。
出了殿,到宮里的長街上,蕭恒有禮的對白寒一拱手,笑著說,“那就有勞白將軍了。”
“殿下客氣了,這本就是白寒份內之事罷了。”
蕭恒心想……不愧是父皇力薦的人,這白寒什么時候都是一副大事必成的信態,又忠心耿耿,要是他也喜歡,怪不得父皇日日都想帶這白寒在身側。
說話間,一串清鈴響動,不用看,蕭恒都知道來人是誰了——只因那嘩啦啦的鈴鐺是他親手送出去的。
蕭欣不顧禮儀小跑著就過來,跟在后面的珠珠氣喘吁吁的喊到,“公主,你慢點……”
一看到蕭欣白寒就無來由的頭疼,眨眼間蕭欣已經近在身前,白寒無意的退后一步,“公主……”
蕭欣笑著道,“白寒哥哥,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問問你,不然欣兒夜里難安。”
蕭恒也算半個縱場老手了,一看這情況就明白了三分,“白寒哥哥”是蕭欣叫的嗎,簡直胡鬧……這輩分也太亂了,便在一旁干咳了兩聲。
蕭欣轉頭看了他一眼,嗔怒道,“恒兒也在啊?方才沒看到你,要沒事你就先走吧,姑姑和白將軍說幾句話。”
蕭恒:“……”
怎么到自己這就成‘恒兒’了,他這小姑子實在惹不得,也就能拿出這點輩分壓壓自己了,這明著眼讓他“滾”,別擾了好事。
蕭恒嘖了一聲,轉而恭恭敬敬的對擠眉弄眼的蕭欣道,“那侄兒就先走了,姑姑好好跟白將軍探討就是。”
蕭欣以“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目光對她點了點頭,蕭恒笑了笑識趣的先走了。
蕭恒一走,白寒面上不動聲色,見蕭欣也只是瞪著眼半天擠兌不出來要說啥,只好中規中矩的問道,“長公主有何事?”
白寒這任君隨便說,我只是聽聽的表情讓蕭欣覺得憋屈的緊。
身后的珠珠急的左右亂看,生怕這長街上過來個人,她家公主實在拉不住啊……
蕭欣鉆著手里的帕子,蹂躪了幾番,良久才仰起頭輕聲說,“白寒哥哥……”
她話音未落,白寒便截斷了她,義正言辭道,“長公主直呼名諱便可,免得落人口實,對公主名聲不利。”
蕭欣喉嚨一梗,傻愣了半晌,才紅著臉躡躡的道,“白將軍,你會留在京城嗎?”
白寒未做思考,脫口而出,“不會!”
他遲早離開這四方之地,再說還有莫無,之后的路他要陪著的。
“你知我心思的……”,蕭欣低聲道,“我可以去和皇兄說,只要你愿意,欣兒非白寒哥哥不嫁的。”
白寒:“長公主身份尊貴,皇上定會為公主謀劃,白寒已有心儀之人,還望公主莫怪。”
果然,雖已經料到白寒多半會拒絕,但終究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直到親口入耳,蕭欣愣了一會抬眼白寒已經走了。
蕭欣一下就紅了眼眶,珠珠大呼了一口氣,可算走了……這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了流言,她可百口莫辯了。
看蕭欣還落寞的傻站著,連忙上去扶了一把,“公主,奴婢扶你回去吧!”
“珠珠,他說他有喜歡的女子了,是誰啊?”
珠珠一個頭兩個大,“公主,這、這奴婢怎么知道啊?”
聽到身后有輕咳聲,蕭欣一轉身,長街邊上燈柱后站一個看著羸弱不堪的女子,一副大病初愈的嬌弱樣,得有人攙扶著才能穩住身形。
和那女子對了一眼,蕭欣不怎么歡喜,便問道,“她是誰?”
珠珠絞盡腦汁的搜刮了一番,才恍然大悟回道,“奴婢想起來了,白將軍先前帶回來一個北蠻人,好像還是個什么公主,說是被抓來做人質的。”
“做人質?”
好像聽說過有這么一回事,蕭欣從來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說話間,葛朵已經由人攙扶的一步步走了過來。
近了才發現這北蠻公主還真的是弱不禁風,看著不是傷了就是病了,臉頰消瘦,沒一點血色。
“葛朵見過長公主……”,緩緩施了一禮,倒學的有模有樣。
蕭欣剛才在白寒這丟了心,現下正燥著,說話也口無遮攔,隨意的一抬眼皮,“我大興人才濟濟,天子之地,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蠻人也敢為虎作倀,白將軍還沒怎么著呢?舔不巴的送來個女子為質,搞得誰看的起一樣,病弱弱的路都走不利索……”
珠珠偷偷拉了她一下,在耳邊無奈道,“公主!!”
蕭欣沒搭理她,繼續道,“又怎么了,還說不得了嗎?”
葛朵始終笑意冉冉,仿佛根本沒將蕭欣的冷嘲熱諷當回事,微微頷首,“長公主自然說得,是葛朵擾到公主了,公主莫要怪罪。”
關鍵是葛朵還真沒將這話當回事,別說冷諷上幾句了,就是現在中原鐵騎將北蠻踏平了,她也不眨一眨眼,說不定還會拍手叫好呢。
但是這不痛不癢還滿臉歉意的表情卻把蕭欣悶了個頭虧……人家也沒做什么,自己這么大火氣干什么,怎么看也只是個女子,還背井離鄉的,也太過凄慘了些。
葛朵不動聲色的將蕭欣流露于表的一系列神色盡數收于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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