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七月，宋斯的妹夫寇凖被拜虞部郎中、樞密直學士，隨后不多久，皇帝便同時拜趙普為西京留守兼中書令，將屬于趙元侃陣營的丁謂、錢惟演全部放管至外地為官，幾乎等于徹徹底底將朝政送給了趙元僖一手把控。

    劉綺雪也突然明白過來為什么宴會上會有那么一出——趙元侃因為女色害死了皇帝的女人，而龔美又十分頹廢根本無法幫趙元侃留意這些，這樣就給了趙元僖機會，讓那多疑的皇帝徹底剪除了趙元侃的朝中勢力。

    可還沒等朱婉君和趙元僖得意，宮外便傳來消息：二公主趙孟姜薨逝。

    皇帝原本就身心俱疲，聽到女兒的噩耗后，幾乎是雪上加霜，一下子衰老了幾歲。

    相比其他人，皇帝對李雁兒似乎虧欠的更多，盡管李雁兒生下了次女，但皇帝也并不待見她。此刻看著蜷縮在卿玉閣角落里悲傷到呆滯的李雁兒，皇帝的心有些微微發疼，思來想去，他悄悄退了出去，去到了臧緗紜的蕙馥閣。

    也許是因為臧緗紜不愛皇帝也不屑于爭寵，因此她總是見識明白，客觀冷靜卻不失溫柔細膩，因此自孫寧馨去世后皇帝有了煩心事總是先想著到臧緗紜處坐一坐。雖然上次因為九皇子之事，皇帝對臧緗紜有了懷疑，但趙孟姜的死還是讓皇帝想起了臧緗紜。

    “官家到——”

    宦官尖細的嗓音在門前響起，臧緗紜忙停下手中為趙孟姜制作著喪儀的動作迎了出來。

    “不必多禮。”沒等臧緗紜行禮，皇帝大手一揮便走進了閣中，看著滿地亂竄的孩子，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臧緗紜此時已經算得上后宮僅次于李素妍的嬪妃了，如今日子好了起來，她那清冷的面龐上隨便捻出一絲笑意便是一幅絕塵的仙女圖，她從般若手中接過茶盞輕聲道：“妾身已經聽說了公主的事情，還請官家節哀。”

    皇帝點了點頭，忍著心里的痛楚道：“去看了李氏，想起難產離世的貴妃，所以來看看你和孩子們，宮中你孩子最多，也是辛苦了。”

    臧緗紜心中翻了一萬個白眼，心道怕不是看著李氏的樣子自己難受來尋安慰的吧。但入宮浸淫多年臧緗紜還是知曉輕重的，便順著皇帝的話說道：“是啊，貴妃紅顏薄命，連腹中孩子一同跟著去了，只是洛陽李氏也可憐，入宮多年無名無分也罷了，如今女兒也走了。”

    “是啊，”皇帝點了點頭，“皇后忙著照看崇王，吳美人生產在即，你便去安排吧，冊封洛陽李氏為五品尚宮，并著晉封蔡國公主為魏國公主，謚英惠，葬入皇陵。”

    “官家英明，”臧緗紜好像生怕皇帝反悔一般，“妾還想求個恩典，二公主可憐，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守禮和守仁，如今沒了母親，不如接到宮里，由妾照顧吧？待駙馬出了喪期另娶佳婦再把孩子接回去如何？”

    臧緗紜生了一張鵝蛋臉，皮膚白皙，一雙丹鳳眼眼角眉梢皆是風情，皇帝的心易燃軟了下來：“還是你想得周全，你便去安排吧。”

    “是。”臧緗紜軟軟糯糯地道：“官家這大半個月未來后宮了，只召高才人陪伴了兩次，如今您來了后宮，也理應去看看皇后娘娘和朱娘子才是。”

    “嗯，”皇帝點了點頭，又轉身對李神福道：“這蕙馥閣也太不像樣了，去尚書內省囑咐兩句，讓他們給我來好好布置一下，另外，若是尚書內省那幾個不中用，全部都給我打發了！”

    “是。”李神福知道皇帝這是原諒了臧緗紜，這才這樣明顯地指責尚書內省拜高踩低。

    “我走了，”皇帝轉身對臧緗紜微微一笑，“如今皇后喪子心情不佳，我打算今日安排一下，將八皇子送到皇后膝下養著。”

    “皇上圣明。”臧緗紜見皇帝已經起身出門，便隨意地行了行禮，對皇帝這個決定，她臉上并無半分波瀾。

    臧緗紜復寵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前朝后宮，見風使舵的人們也都急速調轉了風向，李素妍和朱婉君對皇帝這突如其來的改變瞠目結舌，朱婉君更是不顧禮儀，在仁明殿內大發脾氣。

    “你歇一歇吧，”自從得到自己母親的囑托，李素妍與朱婉君的來往便多了起來，“你如此生氣也是無用，官家不也封了你為縣君？到底是你長姐和姐夫得力，在外也幫襯不少。”

    “哼，”朱婉君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杜秉毓離世以后，潘素也重病，家中瑣事全都落在了錢云兒那個破落戶的女子和許瑩兒那個賤妾手中，我長姐根本什么都插不上手！”

    “許瑩兒有子，說起來那可是長房和三房兩脈唯一的獨苗呢，”李素妍輕描淡寫道，“你看孫守彬的孩子，除了尚未婚配的孫貞善和孫貞衍，連剛嫁到王家沒幾年的孫宓馨如今都膝下有子了，你看看，多好的福氣？”

    一聽到這個，朱婉君更加生氣了——朱平君已經年逾四十卻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兒還是過繼的孫貞懷和妾室萬瑩的，倒是三房的女兒孫凈，雖然早早守寡卻依然有兩兒兩女。

    其實朱家的五個女兒倒是十分奇怪，除了長女其他人都沒生出孩子，這也讓外界對朱家議論紛紛，朱婉君尤其怕這種議論，于是她恨恨道：“那我就解決了孫挼，這也大家都沒孩子，一拍兩散！”

    說著，朱婉君也不顧李素妍，徑直沖出了仁明殿。

    “娘娘，這朱御侍可是會惹禍的。”溫玉看著朱婉君的背影有些擔憂。

    但李素妍卻只是面色如常地淡淡一笑道：“就是要她惹禍，我入宮這么久，你什么時候見我親自動過手？還不都要感謝這些多事的小妖精。”

    溫玉點了點頭，這些年確實因為這些有了這些蠢人，李素妍的手雖然干干凈凈可地位卻是越來越穩固，加上孫家長房和李家自己的幫助，李素妍如今也是順理成章拿到了八皇子的撫養權。

    “等著吧，孫家長房出事，一定會引起兩房內斗，到時候我們就坐收漁翁之利便好。”李素妍拿起一盞茶輕輕吹掉了上面的氤氳。

    朱婉君拂袖而去不過月余，孫挼就因“病”去世，也并未留下子嗣。

    這件事對孫家長房和三房都是不小的打擊，孫貞懷已經年過五十、孫貞仁又不能生育，想要繼承家業幾乎已經后繼無人了。

    “這家里是沒一日太平了，”孫貞懷就快被氣死了，他就這么一根獨苗，竟然也折了，“到底是誰要把我們家趕盡殺絕？”

    “還能有誰？”孫挼的遺孀魏氏悲戚的臉上充斥著憤恨，“昨日郎君入殮，那孫貞乾的小女兒簡直是長了本事了，面無表情來致奠，知道的是致奠，不知道的怕是我們家怎么得罪了她吧。”

    “這件事怕是沒那么簡單吧？”孫凈的幼女馮茜茹與自己母親性情上十分相近，此刻她并不愿意妄下結論，“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你個小蹄子胳膊肘怎的還往外拐？”痛失愛子，許瑩兒已經顧不得什么禮數了。

    但許瑩兒畢竟是妾室，她斷然是沒資格去說馮茜茹的，于是孫凈皺了皺眉道：“娘子說話注意些分寸，茹兒不過是說了個事實罷了。”

    “是了是了，”朱氏也急忙附和道，“大家都消一消火，慢慢說。”

    可許瑩兒并不管這些，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孫貞懷面前，撕心裂肺道：“郎君，那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孫貞懷被許瑩兒這一哭弄得更加心煩，于是擺了擺手道：“我自有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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