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過了幾日就到了進(jìn)宮請安的日子，卯時初就起來了，顧暄妍從沒起過這么早，被云溪叫醒時還整個人都懵懵的，閉著眼睛靠在云溪身上，任云舒絞了帕子給她擦洗。
“云舒，你讓我再睡一會兒嘛……”
“哎呦我的姑娘哎，您趕緊起吧，咱們還得往宮里去呢。”云舒一邊把帕子扔到一旁一邊把顧暄妍從自己身上扒拉起來，“您看看您今日要穿的衣裳。”
架子上掛的是一件紅色繡白梅的襖子，配的是黑色灑金的馬面裙，顧暄妍擺擺手，“換那件月白織金的長襖，還有那件云白色玉兔銜花的馬面裙吧，外面套件同色的比甲吧。”
“紅色多喜慶啊……”云舒嘟嘟囔囔的，云溪去把顧暄妍說的幾件衣裳拿了出來放在暖爐上烘著，暖了才拿給顧暄妍換上。
“我不必多扎眼，只要足夠端莊就行了。”顧暄妍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今兒進(jìn)宮你們切記，不論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當(dāng)沒聽到?jīng)]看到。不準(zhǔn)多話。”
“是，奴婢們省得。”云溪云舒應(yīng)了一聲，“奴婢們今日就跟在姑娘身邊，哪兒也不去。”
“嗯。”
“姑娘今日梳什么發(fā)髻？”云溪扶著顧暄妍坐在梳妝鏡之前，顧暄妍想了想，讓云溪看著辦，云溪又問，“那姑娘帶哪套頭面啊？”
“帶些簪子珠花之類的便好，不用特地帶一整套頭面，順便，把他送的那個簪子給我戴上吧。”
云溪點頭說是，簡單的給顧暄妍挽了個發(fā)髻，戴了幾朵珠花，又插了個梅花珍珠步搖，最后插上楚榮軒送的玉簪子，耳朵上是水滴狀的白玉耳墜。
“姑娘今日很是雅致好看。”云溪站得略遠(yuǎn)了一點看著顧暄妍，顧暄妍笑了。
“那就這樣吧，用飯吧，一會兒就得走了。”
云舒出去傳飯，云溪扶著顧暄妍坐下，“姑娘今日多用一些，去宮里還得陪著那些夫人們說話，很是費精神呢。”
“那倒不必，我今兒就是去給太后看看的，旁的人，我也不必太過親近理會。”顧暄妍說的是實話，平白的跟別人親近多了難免會有些閑話，她無所謂，家里還有那么多妹妹呢。
用了飯漱了口大夫人那邊就來人催了，顧暄妍披上那件白狐皮斗篷，拿著放了手爐的暖手套子就出門了。
門口馬車已經(jīng)備下了，大夫人二夫人和李辭星已經(jīng)在馬車?yán)锏攘耍葡鲋欔彦狭笋R車，顧暄妍掀開簾子進(jìn)去，大夫人看到顧暄妍的打扮很是滿意。
“嗯，很好看。”
“是啊，衣飾都很得體又不是很扎眼出挑，很好呢。”
“嬸娘說的極是。”李辭星看著顧暄妍也很是滿意。
顧暄妍笑了笑，“今日進(jìn)宮的都是世家小姐，我們家門第算不上高，我不必太過出頭。”
大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聽到你這話，我原先想叮囑你的話都不必說了。”
顧暄妍笑笑，馬車往皇宮駛?cè)ァ?br />
顧暄妍她們到宮門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人家到了，顧暄妍下車扶著云溪的手下車，滿目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們，她這一身裝扮倒是不顯眼，顧暄妍轉(zhuǎn)身把大夫人二夫人李辭星扶下來，小聲提醒她們慢著些。
宣平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大夫人她們來了，便過來與她們說話，也看看李辭星。
兩家人互相見禮，宣平侯夫人夸了顧暄妍幾句，顧暄妍笑著應(yīng)下，惹得大夫人沒好氣的說她也不臉紅，顧暄妍撒著嬌逗著趣兒。
進(jìn)宮的時辰到了，一家一家的往里去，顧暄妍扶著大夫人往里走，被一位嬤嬤悄悄攔下了，“顧小姐，太后吩咐了，您身子不好，路途遠(yuǎn)，風(fēng)大，特賜了一頂轎子讓您坐著去慈寧宮。”
顧暄妍把嬤嬤引到一邊，“嬤嬤，這么多人，我這邊長輩又多，我若是坐著轎子去，實在是不和規(guī)矩啊。還請您轉(zhuǎn)告太后一聲，多謝太后的好意，我還是陪著母親和嬸娘她們走路過去好了。”
嬤嬤滿意的一笑，“既然如此，那便依您所言，只是這一路來您的手爐想必也冷了，奴婢這邊也準(zhǔn)備了新的手爐，您換上吧。”
顧暄妍也沒有推辭，依言換上了新的手爐，行了一禮便走了，嬤嬤讓了一步?jīng)]受顧暄妍的禮。
各家的女眷一路到了慈寧宮，正殿里長寧長公主帶著人迎接這些命婦們，一一寒暄，讓人把她們引到安排好的位子上坐下，看到大夫人一家和宣平侯府一家一道走過來，她連忙上去迎，宣平侯府的老封君在，她可不敢托大。
“老封君怎么來了，太后特地說了您年紀(jì)大了不用拘著禮來的，等天暖和了再進(jìn)宮也是一樣的。”長寧長公主一邊說著一邊扶著老封君往太后跟前去。
太后跟老封君是舊相識，免了老封君的禮，讓嬤嬤扶著老封君到榻上坐下，又給宣平侯夫人她們賜了座。太后和老封君說了幾句話，便看向李辭星，“自上次封過郡主，哀家是好些日子沒見星兒了，來，到哀家身邊來。”李辭星笑著起身，給太后行了一禮才走過去，太后拉著李辭星看了一圈，很是滿意，“想來你在顧家過的不錯，那哀家便放心了。”
“多謝太后掛念。”
太后微微瞇著眼睛，狀似無意的看了看顧家這邊，看到顧暄妍，滿意地點點頭，嬤嬤過來說外頭已經(jīng)到齊了，老封君便領(lǐng)著人起身言說先行一步，太后點點頭。
宣平侯夫人扶著老封君入座，老封君的位子自然是在最前頭，臨近的人微微點頭示意并沒有搭話，只等著太后入座。
不一會兒嬤嬤就扶著太后出來了，命婦們連忙站起來垂著頭候著，待太后坐下，命婦們才跪下給太后行禮。
“都起來吧，賜座。”
“謝太后。”
待眾人一一坐定，太后又說，“皇帝前些日子跟哀家提了，你們的父君兄弟在前朝很是得力，哀家想著想來也是你們在家中安定后院，他們才能安心給皇帝辦差事，所以便把你們招進(jìn)宮來看看。”
“臣妾等愧不敢受。”命婦們站起來又行了一禮，太后笑得慈祥，“都坐下吧，不必拘束的。”
“是。”
“去把我給她們準(zhǔn)備的東西拿出來。”
嬤嬤應(yīng)了一聲，拍拍手，便有宮女們捧著賞賜上來了。
“臣妾等謝太后娘娘賞。”
太后笑瞇瞇的讓她們起來。
“我瞧著今兒是有不少好顏色的姑娘們。”太后在殿中四處看了一遍，嬤嬤笑著應(yīng)了聲是，“那是哪家的？”太后指了指顧暄妍的方向問到，顧暄妍連忙站起來，嬤嬤低聲在太后耳邊說了，太后微微一笑，“來，走上前來給哀家看看。”
顧暄妍垂著頭蓮步輕移，慢慢的走到中間，給太后行了一禮，“臣女見過太后愿太后福樂安康。”
“嗯，起來吧。”禮儀很好，人也端莊，太后很滿意。
“謝太后。”顧暄妍垂著頭俏生生的站在那兒，殿中不少人家的夫人們都動了心思，但是她們也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便默不作聲的看著。
“你是哪家的？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的話，臣女祖父是觀文殿學(xué)士顧德欽，臣女今年十三了。”
“嗯。”太后又看了一會兒，“走近些給哀家看看。”剛剛嬤嬤在里頭就跟太后說了，這簪子的成色看著像之前賞給太子的那塊玉，太后這下有興趣了，又聽嬤嬤說，顧暄妍來的時候穿的是一件白狐皮的大氅，太后知道，是太子之前送去蘇州給顧暄妍的，這么一想，那簪子八成是太子送的了。顧暄妍依言走近了幾步，太后一看，笑得很是開心，又說，“你這正是花一樣的年紀(jì)，打扮的這樣素凈做什么，哀家記得前些日子內(nèi)務(wù)府是不是送了支金累絲嵌紅寶石的步搖。”太后側(cè)頭問一旁的嬤嬤，嬤嬤應(yīng)了一聲，太后又笑，“那敢情好，拿來吧。”嬤嬤去取了步搖來，顧暄妍連忙跪下謝恩，嬤嬤把顧暄妍扶起來，把顧暄妍頭上戴的那只步搖換了下來，雖說有些不搭，但是太后喜歡，顧暄妍也就戴著了。
“瞧那窮酸樣，頭上戴的都是什么東西……”說話的是徐云云，今日姜夫人帶著她和徐玉兒進(jìn)宮見太后和姜貴妃，徐云云聲音不大，但是奈何殿里只有太后和顧暄妍在說話，這聲音難免就顯得大了些，這話一出，太后沒說什么，但是有其他命婦們已經(jīng)在心里犯嘀咕了，這是什么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言不遜。
姜夫人連忙拉著徐云云出來跪下，“家中侄孫女不懂事，還請?zhí)笪鸸郑兼厝ヒ欢ê蒙虒?dǎo)。”
太后也沒理，看了顧暄妍一會兒，說到，“哀家聽聞你喜歡梅花，宮里有一處梅花開得極好，哀家讓纖纖陪你去可好？你嫂嫂跟纖纖在閨中也玩得極好，也一道去。”
“都好，臣女聽太后的。”顧暄妍行了一禮，太后滿意的笑笑。
“纖纖，你帶著她們?nèi)グ伞！?br />
“是。”楚纖纖出來行了一禮，便帶著顧暄妍和李辭星出去了。
楚纖纖心里疑惑，要說這宮里梅花開的最好的地方，莫過于太子的東宮，這……楚纖纖有些為難，出門前看了長寧長公主一眼，長公主身邊的嬤嬤過來跟楚纖纖說了句話，楚纖纖疑惑驚訝，卻還是領(lǐng)著顧暄妍和李辭星往東宮去了。
“姜夫人這是做什么，起來吧，哀家也沒說什么不是。”
姜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起來，只立在一旁并不敢回去坐下，衛(wèi)夫人出來行了一禮，“太后娘娘，這孩子年紀(jì)小，一時逞口舌之快還請?zhí)筅H罪。”
太后冷著臉看著衛(wèi)夫人，衛(wèi)夫人被看得背后直冒汗，一時之間殿內(nèi)無人敢說話，宣平侯府的老封君喝了口茶，放下茶盞笑著說，“都怎么了？太后也沒說什么呢，這不是讓你們起來了嗎，該喝茶喝茶去，在這兒立著做什么……”
太后身旁的嬤嬤往前一步行了一禮，“太后到了喝藥的時辰了各位夫人自便。”
“恭送太后。”
長寧長公主冷笑一聲，“什么東西。”嬤嬤扶著長寧長公主去里頭見太后。
“母后。”
“你怎么進(jìn)來了？”
“母后別氣，榮軒這手藝好得很。”
太后指著長寧長公主笑，“你就打趣他吧，若是讓他知道了，怕又是要鬧了。”
長寧長公主笑，“大不了女兒就饒他幾塊玉石，讓他再去雕幾支簪子。”
太后被逗得哈哈大笑，“今兒留宣平侯府和顧家的在宮里用午膳。”
“是，女兒知道了。”
“那你趕緊出去吧。估計一會兒姜氏那邊就要來人了，淑妃那邊你看顧著些，若是衛(wèi)家人要去，你讓你身邊的老嬤嬤過去一趟。”太后叮囑著，長寧長公主一一應(yīng)下。
“母后歇一會兒吧，女兒都會安排妥當(dāng)?shù)摹！?br />
太后點頭，長寧長公主便帶著人出去了。
正殿里已經(jīng)沒人了，方才嬤嬤們已經(jīng)把命婦們引到東偏殿了，這會子?xùn)|偏殿里熱鬧呢。
剛才人人都看出來了太后喜歡顧暄妍，這會子不少人拉著大夫人二夫人說話，二夫人很少經(jīng)歷這樣的場面，只是打著太極并不多說什么，大夫人也是，并不多透露什么，有問起顧暄妍婚事的，大夫人一律說還小，還想多留幾年，并不著急嫁出去。
夫人們想了想，又問起顧文淵的婚事，顧文淵如今也十四了，要是定親，這個年紀(jì)也可，再說了，顧文淵一向是名聲在外，京城學(xué)子人人稱贊，這也是門好親事，但是二夫人并不著急，顧文羿才跟宣平侯府結(jié)親，顧文淵的親事不好說，更何況顧文淵才十四，實在是太早了些，他還在讀書呢。
“淵哥兒年紀(jì)小，他性子跳脫，等大些了再說婚事也不遲。”二夫人拿話敷衍著，把那些窺探都擋回去了。
“哎呀，這兒女都是債啊，若是娶得好，這能省多少事兒啊。”衛(wèi)夫人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著。
宣平侯世子夫人一向是看不上衛(wèi)家的，冷笑一聲，“那你可真是說笑了，誰不知道你家尚了四公主。”
“我啊，還是喜歡云云那樣的女兒家，嬌俏可愛。”衛(wèi)夫人笑得滿意，拍著徐云云的手，徐云云仿佛被說得很不好意思，垂著頭笑。
世子夫人更是瞧不上了，剛想說什么，一道女聲插進(jìn)來，“喜歡就抬回去，侍妾還是通房看著給就是了，四公主也不是不容人的。”
眾人看向來人，不少人站起來行禮，“秦國公夫人好。”
秦國公夫人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各位姐姐不必多禮。”
秦國公夫人跟大夫人是一輩的，輩分不高，但是奈何這一代的秦國公是她的丈夫，她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品誥命夫人，在座的跟她平輩的品級都沒有她高。上一代秦國公直接越過她公爹將爵位交到了她夫君手里，倒不是她公爹是個糊涂不頂事的，而是身子實在不好，年紀(jì)輕輕就走了，幸而留下了現(xiàn)在的秦國公，秦國公在內(nèi)閣一向與姜相不對付，秦國公夫人也向來瞧不上姜家。
衛(wèi)夫人被秦國公夫人拿話一噎心里堵得慌，“那豈不是委屈了人家好好兒的姑娘。”
“瞧姐姐這話說的，自個兒不要臉你疼惜個什么勁兒。”秦國公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呦，太后這里的茶果然好。”周圍的人連聲應(yīng)是。
衛(wèi)夫人一時之間也插不上話，徐云云站起來盈盈一拜，略帶哽咽的說到，“我年紀(jì)小，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請各位夫人多擔(dān)待。”
宣平侯夫人險些笑出聲，姜夫人氣得都想當(dāng)場甩徐云云一巴掌，她真是拉都沒拉住人，讓徐云云丟人現(xiàn)眼。宣平侯世子夫人險些沒憋住，差點笑出來，她轉(zhuǎn)過身以手掩面笑得直抖。
倒是永昌伯爵府的方大夫人笑了起來，一時之間殿內(nèi)只聽到方大夫人的笑聲，有些尷尬，一旁禮部尚書的夫人張氏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別笑，方大夫人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停不下來，惹得周圍不少人都低著頭笑出了聲兒。
姜夫人帶著徐云云和徐玉兒就往外走，整好撞上剛過來的長寧長公主殿下，“呦這是怎么了？”
“臣妾還要去見貴妃娘娘。”
長寧長公主點點頭，“嗯，去吧，不必再去跟太后說了，太后喝了藥，剛睡下。”
姜夫人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禮，“是。”
姜夫人氣悶，出了慈寧宮往姜貴妃的永和宮去，姜夫人把徐云云扯過來，“方才誰讓你說話的，都是些誥命夫人在說話，你是誰你去插嘴！”
“我，我，可是她們也不能那樣說我啊……”徐云云也氣急，徐云云在蘇州作威作福慣了，頭一次被人這么擠兌，心里頭火大得很。
“秦國公夫人和衛(wèi)夫人在打機鋒，你送上去讓人擠兌還怪別人了，方才在殿內(nèi)也是，太后要賞誰你插什么嘴！”
徐云云還要說什么，被徐玉兒一把拉住，微微搖搖頭，徐云云氣鼓鼓的卻不敢說什么了。
姜貴妃一早就在宮里等著了，她最近是春風(fēng)得意，三皇子得皇上器重，她的哥哥和弟弟都又往上挪了挪，她又接過了理六宮事的權(quán)利，如今這日子是舒坦的很呢。
宮女引著姜夫人和徐家姐妹往里走，姜貴妃拉著姜夫人坐在榻上，又給徐家姐妹賜座。
掌事姑姑到姜貴妃耳邊說了幾句話，姜貴妃臉色不是很好看，“你帶玉兒和云云去偏殿吧，本宮想和母親說幾句話。”
掌事姑姑應(yīng)了，徐玉兒和徐云云站起來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禮跟著姑姑就去了偏殿。
“云云真是不穩(wěn)重。”姜貴妃沒好氣的說。
“誰說不是呢，方才在太后那里可鬧了好大一通笑話，我這老臉都要丟盡了。”姜夫人也是氣惱得慌。
“虧得只是嫁給衛(wèi)家，若是其他人家，我還真怕她不成事。”
“無妨，衛(wèi)家不是什么大家族，這一輩更是沒什么出挑兒的人。”
姜貴妃和姜夫人正說著事兒。
慈寧宮那邊，姜夫人帶著徐家姐妹出去，東偏殿里的就好些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就算是有姜家一派的，這個時候也沒出來給在座的上眼藥，沒見正主都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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