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亂的本質是為了動搖祭司院在落木國百姓心中地位，而不是讓他們陷入無盡的恐慌當中。

    在寒日來的那一日凌晨，每戶破舊的房子里都多了床棉被或幾件保暖的衣物以及過冬的糧食和煤炭，而各大糧鋪、衣鋪的倉庫被一掃而空，只余下足夠交易的金銀珠寶。

    那日天亮之前，天上飄下了鵝毛般的大雪。

    晨起之后，百姓們看見家中憑空出現的東西又驚又喜，雖有些惶恐，但家家戶戶都如此，他們也就掃掉心中的驚疑，歡歡喜喜把東西抱緊房里取暖、填飽肚子了。

    與百姓境遇不同的是祭司院，祭司院的所有人除了纏在身上的被子，連分發的炭火都被盜得一枚不剩。在大祭司面色嚴肅召集他們開會時，他們只想抱著自己的被子瑟瑟發抖。

    “這是一個大規模的工程，一個人決計干不成，我認為至少有十人以上！”一個大胡子祭司拍桌道。

    “我認為可能不止十人。那么大一座國庫，還在一夜之中換成物資分發到家家戶戶當中，沒有百人是做不到的！”一個清瘦的白胡子祭司道。

    “可是百人進國庫，就算昨日我們都集中在祭壇，不可能一點動靜都聽不見……”一個年輕一些的祭司質疑道。

    “會不會真的是……天神顯靈？”一個皮膚稍黑一些的中年祭司有些忌憚地猜疑：“難道我們的人祭真的觸怒了天神，所以天神才降下懲罰？”

    他話一說完，大祭司陰冷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他立刻閉上了嘴。

    他的話相當于是質疑大祭司的決策，他可記得去年有一個不太服管的祭司因為反駁了大祭司幾句話，第二日就被發現吊死在自己的房門前，大祭司還對外宣傳是那人觸犯了規則被神明降罰。

    他縮著脖子，只希望自己剛才的話不會讓大祭司記恨才好。

    “天神顯靈才不會是這么拙劣的做法。”靈華踏進了陰森的會議室道，“天神顯靈該是崩山洪水、冰封雪地、火山噴發此等覆世之災，昨日有人在祭祀的時候借人祭一事發難，之后又讓人盜空了國庫，今日又發生這等事讓百姓以為是神靈對著祭司院降災，不就是有人在針對祭司院？”

    “大人，我們也不是不知道是有人針對祭司院，只是我們還沒有查出是誰在針對我們。”

    “我方才不是提到了昨日搗亂之人？”靈華看著說話之人道。

    “您是說那兩個小孩？”

    “他們兩個在祭壇廣場挑事，之后我們的國庫就被盜了，諸位難道就不覺得他們之間有聯系？”靈華反問。

    “可是昨日夙華圣……夙華小姐也在祭壇反對了人祭……”一位祭司道，言未盡，意卻深。

    靈華看了大祭司一眼，道：“姐姐性子比較烈，卻不是不識大體之人，決不會因私做對落木國不利之事。”

    “圣女大度，可某些人不這么想。靈華圣女受職大典她不出現，各類祭祀場合也不出面，圣女訂婚也就算了畢竟她和慕少爺有段過往，圣女你都不與她計較。可昨日的祭祀她做得實在太過，人祭乃是為天下百姓祈福，她明明就是為了針對圣女和祭司院，故意要讓所有人都下不來臺！昨日華府主君都讓人將她帶回，結果她居然殺死奴仆潛逃了！她這是要做什么？”大胡子祭司怒道。

    “姐姐可能有什么難言之隱吧。”靈華悲嘆道，“她在職時的確是不許用人牲祭祀，可冬季本是一家人圍在家中和樂融融的時候，我也是不忍見百姓死在冰雪中才和大祭司商討重新用人牲，大祭司跟我也是一樣的看法，若以后神明和先祖要因此等罪孽懲罰眾生，就落在我與大祭司二人身上吧，我們深居此位，本該為蒼生負責，死而后已！”

    “圣女與大祭司高義！”大胡子祭司道，“我們祭司院本就是為蒼生而生，為蒼生祈福驅除災禍病痛，若神明和先祖真的降災，也該是我們祭司院全體一同承擔。夙華在位時不許使用人牲，且看那十幾年來每年冬季死了多少百姓？依我看，她的決策完全是任性妄為，保住了幾個低賤奴隸的命卻使更多百姓無辜凍死餓死，實在是糊涂！”

    “因這兩日的事，祭司院的聲名在百姓眼中一落千丈，這對我們來說很不利。”大祭司道，“百姓容易被愚弄，不該怪他們，我們就是為了百姓而存在的。只是若他們不再信服我們，祭司院行事怕是會遇到阻礙。”

    “大祭司不必憂心，我倒是有一計。”靈華笑道。

    下午時分，在城東一座宅子里的幾個人才從睡眠中醒來。

    他們忙活了一晚，當了一回切切實實的散財童子，簡直是身心舒暢，回到宅子里一沾到枕頭就睡了。

    最早醒來的人是顏曄，到下午雪已經下得好厚了。他在院子里堆了一個雪人，是個可愛的娃娃，分不出男女，這個雪人被顏曄堆得像雕塑一般，很精致。

    余嫤祎一出來，圍著雪人轉了一圈，然后捏了兩只龍角安在娃娃頭上，顏曄沒阻止她，靜靜地看著她給雪人加工。

    “怎么樣？是不是更可愛了？”余嫤祎得意道。

    顏曄眼中盡是笑意，“可愛。”

    “你們兩個這么大個人還堆雪人啊？”卜占熙走出房間道。

    “又沒有說只有小孩子能堆雪人。”余嫤祎白了他一眼道。

    卜亦禛盯著雪娃娃道：“為什么是個小龍人啊？難道是龍神大人的孩子？”

    余嫤祎一愣，突然反應過來某件事情，臉色爆紅。

    “主子，”尹未從外面回來，道：“街上一些不好的消息。”

    在午前，祭司院突然宣布消息說百姓家里多出來的物資是祭司院分發的，說是昨日祭祀被打斷，神明頒發神旨問責，才得知百姓苦楚，故令祭司院加大補助力度，并且不允許驚擾百姓。可百姓卻以為是祭司院因為人祭一事遭到懲罰，祭司院才不得不違背神意告訴大家真相。

    至于昨日國庫被盜一事，完全是謠傳。據說是搬運物資的人看到國庫支出之后說了一句“國庫空了”就傳為是國庫被盜，如今澄清了真相。

    “我滴神誒，難道我們忙活了一晚上的功勞全被祭司院攬走了？這也太不要臉了吧！”卜占熙呸道。

    余嫤祎無奈地攤手：“不然怎么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呢？”

    “不行，不能這么便宜他們！”卜占熙揉了揉腦袋怒道。

    “放心吧，真相遲早會公布在百姓面前。”余嫤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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