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里的鄭素梅還算有點小聰明，知道沈含玉是在警告她少開口，忙借機爬回床上，把毛巾被一蒙，死不露頭了。

    沈厚白被煞了威風，不知怎么的，看著這小丫頭，心里有點怵，怎么回事呢？

    他撓撓頭走進屋，見沈肖聽了動靜出來，呆呆站在廚房看熱鬧，不由得惱上來，過去就是一腳。

    “一天也不學個習，也不上個班，就知道吃閑飯！滾！”

    沈肖飛來橫禍，這一天挨了好幾腳都是無緣無故的，委屈死了，不敢說話溜進小屋。

    他就想不明白，怎么一天之間全變了，這沈含玉是給他們吃了迷藥不成？

    第二天一早，沈含玉就悄悄推了自行車從家出來。

    這是昨天跟鄭素梅定好的，她去沈厚白的學校取私房錢。

    “你在家里拖住他，無論如何給我爭取出半個小時。”沈含玉囑咐她。

    學校高年級六點半就有早課了，有專門的老師盯著，一般都是班主任。像沈厚白這種，是指望不上的。

    其實他講課還是有兩下的，可是人懶得要死，每次分班時都拼命向后退，唯恐多給他分一個班。講完課就溜號，備課也找不到他人影。

    要不是大鍋飯，他這種人分分鐘失業。

    沈含玉跟著學生騎進校門，自行車放在車棚，就跑進教學樓。

    她還是上小學時來過一次沈厚白的單位，也不知辦公室變了沒有，只能懵著找過去。

    她在辦公室門上敲了兩下，里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進來。”

    沈含玉推開門，里面只有一個老教師，頭發都白了，有五十來歲的樣子。沈厚白在家里沒少數落這位，她快退休了，事兒挺多的，跟沈厚白不對付，姓付。

    “您是付姨吧？”沈含玉見付老師的眼神，是把她當學生了，忙主動開口。

    “你是？”

    “我是沈厚白的女兒，我家的門鑰匙丟了，現在父母都在家不敢鎖門，我爸爸的桌子里有備用鑰匙，讓我來取。”沈含玉笑著說，酒窩一閃一閃的，甜得齁人。

    “沈老師的女兒？長這么大了？那時來才比桌子高點，又黑又瘦的，這也太漂亮了……”付老師驚詫地把沈含玉拉過來細看，越看越驚嘆，瞧她那冒著光的眼睛，怕是現在就準備做媒了。

    “我爸爸的辦公桌是哪一個？他們有點急……”沈含玉禮貌地打斷她。

    “里面那個！”付老師用手一指，忍不住又繼續念叨起來，“你在化工廠上班吧？我聽說了，有沒有對象呢？”

    早課的鈴聲響起，把沈含玉給救了，雖然付老師不舍，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沈含玉沒有辦公桌的鑰匙，她是帶了工具來的，原本是想用鏍絲刀子把鎖別兒的鏍絲都擰下來，可是現在搶時間，她干脆把鏍絲刀伸用鎖別，用力一別。

    辦公桌都是松木的，木質軟，又是用了多年早就糟了，這一下鏍絲都掉了，她打開抽屜。

    里面放的很規矩，沈厚白絕對是強迫癥。

    沈含玉把里面的兩個筆記本拿出來放在包里。又把抽屜整個端下來，翻過來扣到桌上，赫然看到抽屜底下有兩個醫用膠帶粘著的紙包。

    她取下來也收進包里。

    又蹲下身，從下面向抽屜深處看，里面很暗，隱隱有一角白色，她伸長胳膊進去夠了一下，又繳獲一份。

    再把抽屜檢查一下，沒有漏網之魚了，這才把抽屜放回去，大搖大擺從辦公室走出來。

    她騎著自行車沒上大道，走的是小胡同，估計鄭素梅那水平，很難把沈厚白一直留在家里。能爭取十五分鐘就不錯了。

    不出所料，她有小胡同的路口略一停留，就見沈厚白風風火火騎進校門。

    她沒有回家，直接奔了化工廠的方向。

    今天要報到，不能晚了。

    她到廠的時間有點早，門口進廠的工人稀稀落落的。張師傅站在門口，拿著大條掃在掃地。

    “張大爺早啊。”沈含玉遠遠就打了招呼。

    “小沈回來了？喲，又好看了。”張師傅看到她也是眉開眼笑的，這一句替她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多人這才發現，他們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

    “這誰呀？長得挺漂亮，新來的？”有人忍不住問張師傅。

    “倉庫的小沈啊，這不剛學習回來。”

    “小沈？原來沒覺得好看吶。”

    “都穿著藍色工作服，長一個模樣了，去哪看？”張師傅不屑地說。

    沈含玉一路騎到倉庫，喬師傅還沒來，更別說范可可唐秀如這種懶人了。

    她進了辦公室，馬上清點剛得到的私房錢。

    沈厚白還挺厲害，當年傳說他被盜了五百，現在看，是他沒說實話，是打牙往肚子里咽，少說了點。

    一個包里是三百，另一個包里是四百。都是換成嶄新的票子，還帶著油墨的香氣。

    這七百元，夠鄭素梅樂一陣子的了。只是她這人太軟弱，也不知能撐多久。

    沈含玉嘆口氣，把錢收好，這才拿出兩個筆記本。沈厚白寫得一手好字，前面是幾首詩，似模似樣的。后面是寫的散文類的東西，歌頌的主題都是愛情，云山霧罩，似有所指。

    看筆記還有很新的，這是又一段愛情到來了，刺激了他的創作欲。

    沈含玉看得惡心，把那幾頁胡亂撕下來，撕了個粉碎，向紙蔞一扔，這才解氣。

    剩下的殘本往她的工具箱里一扔。好好的紙撕了可惜了，他寫上字的才有罪。

    “小玉回來了！”喬師傅把自行車扔到門口就跑進來，抱住沈含玉細看。

    “師父，我好想你。”沈含玉說的可是實話，眼淚汪汪的。

    “怎么好像還長個子了？也漂亮了！吃的好吧？”喬師傅推開沈含玉，又比量了一下。

    外面有動靜，范可可摔摔打打走進來。

    “小玉，快去前面報到，別晚了。”喬師傅說著推她出門。

    沈含玉快步走向辦公樓。廠子里已經要開始工作了，都換上了藏藍的工作服，她白衣黑裙的纖巧身影，就像電影畫面一般不真實，養了很多人的眼。

    人事科的同志剛上班，正在打水收拾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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