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躺在床上,喬師父吹了半天的枕邊風,把白天沈含玉怎么安排她工作,怎么帶她吃飯的事講了一遍。
“我懂了,小玉這是報恩呢,要把咱倆安排好。”常大膽這才明白沈含玉一番苦心。
等到他早上到車隊,又聽眾人傳的裁員的事,更下定了走的決心。
“叔,以后你下班把車開回家,上班還能帶上我師父,省得她擠公交。”沈含玉正好放心了。
“小玉,這么開后門不好吧?萬一有人說閑話……”
“我不管,我想照顧誰是我的事。有人說閑話,他坐到廠長的位置,想照顧誰就是他作主了,是不是?叔,你只聽我的就行,別人的話不用聽。”
“師父!”小陳聽說常大膽過來,樂得跑過來找人。
“陳隊長,我叔給我開車,不歸你調度。”沈含玉菀爾一笑。
“沈廠長,你就是讓我調度他,我也沒那膽啊,這可是我師父。”小陳很識趣。
把他們安排好,沈含玉這才去了辦公室。
一進門就見鄭素梅沉著臉坐在沙發上。
“媽,你怎么來了?”沈含玉有些天沒見她了,還有點想。
“我聽說你有自己的車了,怎么不讓沈肖開呀。”原來鄭素梅是為這個來的,一定是沈肖回去說了什么。
沈含玉臉一沉,過去把門關好,這些話讓外人聽了不好。
“你也真放心,就沈肖那技術,給我開車?你是嫌我和他的命長嗎?”沈含玉沒客氣。
“那倒是,他技術還不行,那就是說以后技術練出來了,就給你開轎車?”鄭素梅這會兒來了機靈勁兒,馬上問道。
“我已經安排好人了,怎么會隨便換,他以后開貨車不也很好嗎。”
“好什么呀,每天都是一身油污,我就沒看出哪好,你說你都當廠長了,還不好好照顧一下自己的弟弟,這說得過去嗎!”鄭素梅來脾氣了,站起來就點沈含玉的鼻子,這是罵順嘴,忘本了。
“咳,你沒事就回去吧。”沈含玉瞬間被打回了原型,她和鄭素梅之間那條溝,可不是好邁的。
鄭素梅也被她給鎮住了,卡巴一下眼睛,覺得就這么走了丟面子,可不這么走,還敢怎么樣?
她就奇怪了,原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隨她欺負的小丫頭,怎么好像一夜間就變了一個人,脫胎換骨了?
“我聽說你師父調過來,你還領著吃了一頓火鍋子呢。我來看你,你就這么攆我走了。”鄭素梅委屈的說。
“走吧,我帶你吃飯。”沈含玉突然就心軟了。
這個女人,唉。活了五十多歲,還是像個孩子。
“真的?”鄭素梅就隨口一說,也沒指望。聽說真領她吃館子,樂得直拍手。
沈含玉帶她走到門口,正看到沈肖鬼鬼祟祟在外面偷看,就一個眼色,把他也叫了出來。
“姐,我發誓,真不是我說什么了,我沒讓她來,是她自己要來的,我什么也不要,我不換工作!”沈肖嚇得不輕。
沈含玉發現,自從沈肖進廠上班,越來越怕她,這倒是有趣了。
在家里對她非打即罵,現在從外人的眼中重新審視她,倒心生了敬畏。
沈含玉帶著他們去了稍偏一些的館子,分廠外面的飯館基本上都已經關門了,現在又起死回生,大概看出來分廠有了復興的希望,陸續都收拾一下開了門。
中間隔了幾家關門閉戶的店,所以這家鍋烙館有點冷清。
見沈含玉三人進來,老板娘馬上熱情的迎上來。
“三位,吃點什么?”
“你們點吧。”沈含玉放了權,請他們吃點東西還是可以的。
“我吃豬肉蔥花的。”沈肖搶先說。
“我要酸菜肉的。”鄭素梅看著菜譜說。
沈含玉見他們談好了,這才拿過菜譜,又要個熘肉段,一個燒茄子。
那娘倆個沒想到還能加菜,有點意外驚喜的意味,相視而笑。
“姐,這是我給你買的。”沈肖磨磨噌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
沈含玉有點意外。
“收著吧,昨天他回家給我們都買東西了,給你爸爸買雙皮鞋,給我買了一副羊皮手套,還挺合適的。”鄭素梅的嘴合不攏了。
再想不到這么個廢物兒子總算能扶上墻了。
“不錯啊。”沈含玉信手打開小盒,是個鑰匙扣,作工還很精美,不繡鋼環下掛著一個花仙子頭像,很幼稚。
可是她的心里莫明感動一下,如果是一年前,收到這樣的禮物,怕是她要落淚了。
“謝謝。”沈含玉趁著老板娘上菜,小聲說。
不管怎么說,這個弟弟還是出息了一些,沒白費她的心思。
“媽,你看沈肖現在比原來出息多了。你也別鬧了,好好過日子吧。”沈含玉見他們吃得狼吞虎咽,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嗯,知道了,好好過日子。本來我也沒想來找你,你爸爸……”鄭素梅全無心機,直接把沈厚白賣了。
沈含玉早猜到是沈厚白裝槍,讓鄭素梅放炮。這個傻女子,就是讓他利用了一輩子。
“凡事你自己也拿個主意,我怎么會害沈肖呢。你且把心安穩了,看好他。”沈含玉不自覺報復了回去。
這一句心理暗示,夠沈厚白喝一壺的了,鄭素梅本來就疑心重,肯定要開始明察暗訪的折騰了。
這樣也好,給她找點事兒,省得閑得鬧事。
“你們別鬧事了,再鬧我也找個宿舍不回家住了。”沈肖把眉頭一擰說,他猜到家里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沈含玉發現這個弟弟悟性不錯,只是脫離原生家庭幾天,就已經看明白很多事了,看來她的眼光還是對的,能把這個弟弟教出來。
“等我想辦法,幫你弄個宿舍吧,出來過過集體生活也是好的。”沈含玉這么一說,鄭素梅不許沈肖搬家的話又不敢說了。
把這娘倆個安撫好,沈含玉沒跟他們一起出來,自己先回廠了。
路上人很少,稀稀落落的,她漫不經心的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廠子門口。
門衛室已經有人了,只有一個人,一直吵著要替班的。沈含玉想起張師傅,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來。
她心里有了數兒,暗自先給他留下個名額。
雖然張師傅的年齡已經快退休了。可是先下崗再退休,待遇可是不一樣的,不能因為這一年就把老人家害了。
白天見到顧廠長時,他已經說了要給沈含玉換房間的事兒。
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沈含玉還有半年就要結婚了。到時肯定是搬進宗家,這是不用想的。
宗家園子小了一半還多,也足夠用,不必等著廠子分房。
反正招待所現在也是空著,接待公務人員都去外面住賓館,總不好來了大領導到讓住招待所了,這高級套房只怕要一直空著。
這好房間留著不用也可惜,不如做個人情。
大姐幫著沈含玉把東西搬上樓,進屋就不想走了。
“小玉啊,你這房間太漂亮了,你這是一步登天啊。”
沈含玉打量一圈,也很滿意。
雖然也是實木裝修,可房間大,看著就不那么壓抑了。
這是一個套間,外間是客廳,有沙發電視,里間是一張雙人大床。
有獨立的衛生間,連洗漱用具都一應俱全。
應該是招待所最好的房間了。
沈含玉看到客廳還連著一個小陽臺,走到門邊看了一下。門縫里灌進冷風來。看來要找人把門縫糊一下。
九十年代的北方還沒有封閉陽臺一說,這陽臺在冬天也就是個擺設,誰能跑陽臺上去,跟外面一樣溫度,零下三十多度看風景,也是瘋了。
大姐雖然嘴里說想留下,還算懂事,知道沈含玉要忙的事多,很快就下樓去了。現在她也是自己一個房間,也算是借光了。
沈含玉把衣服都安排進衣柜,行李就清爽多了。
這個房間最奢侈的就是在角落多了一個梳妝臺,還是描金烤漆的,跟屋子里的裝修風格不搭,估計是為了照顧女客后添置的。
難免領導來住要帶上夫人,要考慮周到。
她坐到鏡前,呆呆看著鏡中人。
這張臉,還帶著稚嫩,只有二十歲的年紀,皮膚吹彈可破,紅唇不點自朱,可是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有人敲門,自從上次顧向北鬧事,她每次應門都格外小心。
來人竟然是魯姐。
“魯姐有事嗎?”沈含玉知道,這個魯姐性格倔強,從來不服軟不求人,能上門來,一定是有什么事憋急了。
“小沈,我想請你幫我個忙,讓我去分廠吧。”魯姐紅著臉,局促的說。
“你在這里好好的,去分廠做什么?”沈含玉不解的問。
“好什么好?我聽人說了,要裁員,我現在哪有崗位啊。你想想,如果廠子真沒錢了,還能蓋新宿舍嗎?不蓋宿舍,就一直住招待所。這招待所本來就一眾服務員,都是年輕的,肯定可著我們老人兒裁不是。”
魯姐這話說得,把沈含玉點醒了,可是她沒找到回復的辦法。
直接勸吧,就等于變相承認了,是有裁員這當事兒。可是咬著牙硬扛,萬一真誤導了魯姐,也是不好辦。
她為難的把眉頭擰起來,只能先從分廠的情況說起吧,“魯姐,不是我不開情兒,是我們廠確實沒地方了。你體諒一下吧。”
“分廠還有很多崗位沒滿呢,怎么也塞得進去一個人了,小沈你幫幫忙吧。我家婆婆重病在床,男人上個月也下崗了,還有兩個孩子在讀書。我要是再下崗,你說我們家喝西北風去?”魯姐說著眼圈一紅。
“天無絕人之路,這條路不通,還有那條路。”沈含玉苦笑一下。
“小沈,你可說這風涼話,收就是收,不收我也沒法子不是。別拿我開涮了。”魯姐的小爆脾氣也是忍不了多久。
“魯姐,我跟你說實話吧,從今年開始,很多廠子都不好辦了。很多人要下崗,有人先下崗,搶了先機,可能還會賺了大錢。就是在廠子守個工作,一輩子能賺多少?你聽說過劉軍吧?”沈含玉說的很誠懇,前面魯姐還呆呆聽著,聽到劉軍二字,好似睡醒了一般,哦了一聲。
“劉軍,還是我的遠房親戚呢。”
“姐姐,我說句掏心窩的話,你求我一點用沒有。有這時間你去找劉軍,以后你家差不了。”沈含玉說得篤定。
魯姐將信將疑,退了出去。
沈含玉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她急忙洗了一下頭,坐回到桌前。
咬著筆桿,又發了一下呆。今天開會時的形勢不妙,怎么感覺化工廠堅持不了多久了呢?
不是還有兩年時間嗎?顧廠長撐不住了,這兩年要怎么熬?
沈含玉沒敢把總廠的情況如實告訴分廠的領導,只報喜不報憂吧。
現在李道天倒是滿心希望,最近的銷售情況很好,工人看到工資和獎金,干勁兒也足了。
原本以為能混到一個月工資不錯了,現在獎金都拿到手了。還有就是有比較才有傷害,總廠效益下滑,這一次年底獎沒發,月獎也比原來少了一半。
分廠的人突然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
“沈廠長,我們現在是不是要把各種基礎設施都上馬,建起來?也弄個宿舍,再把食堂恢復了。還有……”李道天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飄。
“不急,先過春節,有些事到春天看看局勢再決定。”沈含玉一句話把他的熱情給潑了冷水。
鄭主任看了李道天一眼,一咧嘴,算是撿了一個笑兒。在會議室的幾個老人兒,都是相同的心理,李道天遇到茬子了。
這個沈含玉四兩撥千斤,總是不急不徐的,說話帶著笑,可是每句話的重量都很壓人。
“好吧,春節前辦不辦個小聯歡會?大家熱鬧一下?也鼓舞一下士氣。”李道天不死心。
“茶話會辦一個吧,就在小禮堂。抽人去打掃一下,買點水果瓜子兒,準備點茶水,讓文藝骨干準備些節目就好了。”沈含玉見一件事不批,他面子過不去,這種小事兒就讓著他吧。
她在辦公室這段時間,沒少跟著領導開會,別的不說,這走過場搞活動都難不住她,只管安排,頭頭是道兒的。
她現在才明白,怪不得很多辦公室出來的后來都當了領導,這個見樣兒學樣也很簡單。
李道天見總算批下一件兒事,也不找茬兒了。
“現在設計室還在不停出新產品,只是丹秋走了,少了一個生力軍。”大姐這話里有話,沈含玉一聽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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