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倒不是瞧不起這樣的人，只是跟她們不能徹底交心。有些話還是要跟夏玫說才放心。

    “對了，小玉，你還記得你買碧璽手鏈那家嗎？前幾天我又路過，買了一個手鐲，你給我瞧瞧。”夏玫說著跑進里屋，拿出一只綠色的手鐲。

    “多少錢買的？”沈含玉看了一眼，是岫玉的，玉質平平，只是上面的雕工十分漂亮，是二龍戲鳳，通體鏤空花紋。

    “十元。我看花紋好看就買下了。”

    “這個大概是清朝的吧。雖然玉質一般，硬度也不夠，所以看著沒有靈性。可是雕工好，帶著吧。”沈含玉遞回去。

    “小玉，你又能了。你能看出來是清朝的？”楚嬌嬌不服氣的說。

    “你別小瞧了岫玉，這可是我國四大玉種之一，只是產量太大，所以價格沒有上去，以后會有翻身的那一天的。”

    “你這都跟誰說的？”楚嬌嬌將信將疑。

    “我跟師父學的。”沈含玉也是半真半假的答。

    “你還有師父，不會是你倉庫那個師父吧？”楚嬌嬌被她顧弄玄虛的樣子逗得來了興致，追問道。

    “不是，是另外一個人。”

    “哪個單位的啊？”

    “我不知道。”

    “噗，小玉你耍我！”楚嬌嬌氣得想打她，沈含玉輕輕巧巧躲開，跑進屋里去。

    她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大學城一片漆黑，學生都放假了。附近幾個教師樓都亮著燈。不知道三師父的家是不是也在其中。

    夏玫拿著手鐲進來收好，也走到沈含玉的身邊。

    “小玫，跟你說個好消息，我要找的三個人中，已經有一個找到了。”

    “是嗎？那恭喜你了。你要的老師資料，我還在補充，你別急。”

    “我不急。現在我越來越相信緣分了，我會把她們一一找到的。”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夏玫抬起臉，天真的看著沈含玉。

    她看著這張臉，怎么可能把那么殘忍的往事講給她聽呢？

    “我的秘密都很無趣，不聽也罷。”

    夏玫的家教在，雖然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可也不會死命去追問別人不想說的事，所以就一笑而過了。

    三個人吃過晚飯，就都坐到沙發上，九十年代的娛樂很少，電視還是要看的。

    好在今天演的是《斯蒂爾傳奇》，男主角是后來的007扮演者，皮爾斯?布魯斯南。英國紳士加上儒雅的氣質，秒殺一眾小鮮肉，三個花癡一邊看一邊評判，跟身邊的男孩子做比較。

    “第一帥的是你家的青時，第二還是顧向北。”楚嬌嬌口無遮攔，這要是往日，夏玫定是又惱了，可今天卻無動于衷，沈含玉隱隱猜得到原因，不由得竊喜。

    “你家賈楠也不錯的。”沈含玉謙虛一下。

    “少來，他幾斤幾兩我知道，我又不傻。只是我人沒你們漂亮，性格也不好，所以也不敢太挑，這樣就行了，要啥自行車啊。”楚嬌嬌一句話把二人都逗笑了。

    楚嬌嬌因為身體原因，能吃能睡的。早早就上了床。

    沈含玉和夏玫都知道楚嬌嬌是什么情況，都怕睡到一起碰到她，搶著要睡沙發。

    最后還是沈含玉贏了。

    她換了地方，睡得不安穩，夜里有點動靜就醒了。

    昏沉沉不知到了幾點，臥室門開了，夏玫走出來。到桌上倒了一杯水，喝一口，就看到玫瑰花，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退回去。

    沈含玉咧著嘴暗自笑了，忽的一下就睡著了。

    初四說好去宗家吃飯，她先回了一趟招待所。一是換衣服，二是看看有沒有什么事需要她處理。

    她猜測了一下會有人送禮，可是沒想到災情這么嚴重。

    一見她露面，服務員帶著哭腔說，“沈廠長，你可回來了！”

    沈含玉被服務員帶到二樓平臺處，服務員打開窗子探頭出去，就開始往屋子里倒騰東西。

    沈含玉不得不幫著她接一下，很快地上就堆起來。

    這東西五花八門，沈含玉的眼睛有點直，她從來沒收過禮，不知道送禮的品種這么豐富。

    她腳下堆的就是一個小副食店的庫存。

    有成袋的奶粉，麥乳精，還有點心盒子，金槍魚罐頭，甚至還有一大塊凍豆腐。

    “這，我怎么辦？”

    沈含玉為難的說。

    “怎么辦都行，這幾天我們當班的服務員，一上班先去你門口清理東西。第一天不知道，凍豆腐化出水來，把地毯都泡了，當班的服務員攤了一頓訓……”

    “真對不起！我來處理！”沈含玉一激靈，這事兒要她出手了。

    現在招待所除了當班的服務員，所有人都回家過春節去了。她想找幫手都沒有。只能跑到前臺掛電話找到食堂，讓人過來取東西。

    “這些沒壞的你都放進倉庫，這幾天加班的都給加點福利，多做兩個菜吧，壞的就扔掉吧，千萬別留。”沈含玉指了一下地上的東西說。

    “沈廠長，這是搞福利呢？”廚師挺貧的。

    “唉，我也沒辦法，辛苦你們了。”沈含玉嘆口氣。這些廚師是來加班的，因為有些車間不能停產，春節也要串著來上班。顧廠長一向體恤工人，就讓食堂也來輪班，在工人吃飯時，能吃上一口熱呼的。

    沈含玉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還心有余悸，還好送禮高峰過去了，地上沒有東西。

    可惜了這些人的心意，也不知想求自己什么事。

    沈含玉嘆口氣，她洗了一個澡，又找出一身新衣服。

    去宗家就像上戰場，跟去別人家不一樣，不能有一點馬虎。

    電話鈴響了，沈含玉接起來，是服務員打來的。

    “沈廠長，你們銷售科的劉軍找你。”

    “我馬上下樓。”沈含玉一聽就來勁兒了，急忙穿上衣服跑到一樓。

    劉軍還是那身打扮，只是頭發剪得短了許多，看起來比原來清爽得多，這家伙悟性還真高。

    只是過年期間理發店都放假，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再者也說明他沒舅舅，不然只怕舅媽要滿城追殺他了。

    “沈廠長，我的花怎么樣？”

    “還行，繼續努力吧。”沈含玉夾了一下眼睛，劉軍滿眼的驚喜。

    “真的嗎？”

    “嗯，繼續努力吧。”沈含玉換上認真臉，劉軍樂得轉身就跑。

    門口的臺階上有積雪，滑得很，他上去就一個仰巴叉，直摔下去。

    嚇得沈含玉和小服務員一聲尖叫，沒等她們跑到玻璃門前，劉軍已經像兔子一般爬起來竄走了。

    沒等沈含玉回房間，總機又接了一個電話找她的。

    “小玉，你明天有沒有時間，你顧叔讓你來家吃頓飯。”許明蘭頓了一下說，“向北跟同學聚會，不在家。”

    “明天，我看看有沒有時間。”沈含玉不是打官腔推托，去顧家她真是顧慮重重。

    “小玉，一般飯局就不找你了，明天來的都是各廠的一把手，大家一起聊聊，談談形勢政策，聊聊生意經。你顧叔覺得你管理上有一套，想讓你學習一下。”許明蘭說得誠懇，沈含玉聽說一眾賓客是誰，才明白顧廠長一番苦心，忙應下來。

    去宗家吃飯，雖然對沈含玉來講是跟回家一樣。可是她還是不能空手。

    簡芝一再囑咐，什么也不要買，她還是拐去了恒昌百貨。

    整個城市，只有恒昌百貨依然堅挺在開門營業，所以人比平時都要多。有些人準備的過年物品不夠全面，不能挺到初七的，現在都跑來購物了。

    沈含玉看了一下，水果都不新鮮，沒有什么意思。點心那類東西對宗家不合適。

    倒是糖果柜臺的巧克力看著很新鮮。

    這里擺巧克力出來，也就是看個新奇，不會有人真正花錢去買。

    “把巧克力拿來我看下。”沈含玉纖指一點。

    這里的營業員那可都是訓練有素，沒有瞧不起人的傳統，小跑著過來把巧克力從柜臺上面取下來，恭恭敬敬送到沈含玉面前。

    沖這服務態度，就沒有讓她再拿回去的理由。

    沈含玉掏錢買下來，這東西真是又有面子，又輕巧，她挺滿意的。

    臺階下的小攤位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是上次賣碧璽手鏈的那個女人擺的攤，這次有幾塊印章石不錯，是昌化的雞血石。

    沈含玉蹲下挑了三塊，女人獅子大開口要了十元，她價也沒還就付了錢。

    看到她的禮物，宗時儀先笑了。搶過盒子就拿巧克力出來，先剝一塊送到宗老爺子口邊。

    “這是跟你小玉姐混熟了，要上手去搶嗎？”簡芝瞪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嗎，再有三四個月我就要改口叫嫂子了，一家人也要客氣的嗎？”宗時儀調皮的一笑。

    “爺爺，看這三塊印章如何。”沈含玉把禮物送到宗老爺子的面前。

    “不錯，材質不錯，成色也好。對了，小玉你會刻章嗎？要不要學？”宗老爺子突然來了興致。

    “她會，讓她刻吧。”宗青時從屏風后面轉出來，笑吟吟的說。

    他頭疼的癥狀全部消失了，心情大好。

    沈含玉還真會刻章，原來是宗青時教她的，后來進了里面，做珠寶鑲嵌時手的力氣練得更加平穩，只是近段時間沒摸刻刀，有些陌生了。

    “小玉會刻章？這可沒想到，我以為她只會書法呢。”宗老爺子也吃了一驚。

    見開飯時間還早，爺仨個進了書房。沈含玉少不得獻丑，刻了一枚章出來。宗老爺子細細看了，贊不絕口。

    “我們家媳婦都是多才多藝。”宗老爺子這是由衷的感嘆。正好簡芝送茶進來，聽聞此言，一低頭，紅了眼圈。

    沈含玉當然明白這話的含義，只是不能點破，跟宗青時退了出來。

    “爺爺又逼著我學畫馬。”宗青時在她耳邊小聲說。

    “你到是學不學呢？”

    “不想學。這匹馬，我想讓它就絕在這里吧。反正在我父親那一輩就應該絕的，為什么還茍延殘喘？”

    “青時為什么你的戾氣這么重？”沈含玉擔心的抬起手在他的額頭撫摸了一下。

    宗青時一把拉住她的小手，死死攥在手心里。

    沈含玉被他捏得有些痛了，可是瞧著他緊繃著的臉，沒敢說話。

    “唉。你不會懂的，也許……以后會好吧。”宗青時半晌才松開她的手，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這才慢慢向前屋走去，正好宗青和與曲芳苓從里面院子出來，二人一前一后，都是面無表情，零交流。

    這副樣子跟宗青時和沈含玉，成了對比。

    “小玉姐，你來吃一塊，都要吃光了。”宗時儀還惦記著沈含玉，見她進來就往她嘴里塞巧克力。

    “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凍著了？”宗時珍關切的問。

    “沒事，手有點涼。”沈含玉淺淺一笑。

    宗青時聞言，忙又把她的手拉過去，只是這次溫柔多了。

    宗時珍見狀，抿嘴一笑，把頭別過去。

    “時儀，去叫你爸爸出來，快開飯了。”簡芝從外面進來，叫了一聲宗時儀。

    她脆生生應了，就往外跑，不想在門口正撞到宗子文的身上。

    “爸爸。”宗時儀扶住他，宗子文腳下有些不穩，奇怪，自從宗子修改邪歸正，滴酒不沾，總是醉薰董的人變成了宗子文。

    “你怎么還沒吃飯就喝多了！”簡芝又氣又急。

    “你管我！你管得太寬了吧！你把我的飯碗打碎算了！真煩你這種女人！”宗子文突然破口大罵。

    把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

    “子文，你干什么？一家子人在，有你耍脾氣的地方嗎？”宗老爺子見宗子文連簡芝的面子都卷了，只能出面。

    “你們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就這樣了，能怎么的？把我趕出去？不讓我姓宗了？你們看著辦吧！”宗子文咧咧歪歪坐到椅子上。

    這話是越說越不像話了。

    “大哥，你這哪兒喝的酒？明知道晚上要陪父親過節的。”宗子修痛心的說。

    他就忘了，原來不懂事那個是他。

    “青時，把你爸爸送進去。”簡芝救援的看向宗青時，她是支使不動的，只能看他給不給面子。

    現在兩個女兒的力氣不夠，扶都扶不住，眼看宗子文就要癱在地上了。

    宗青時只好走上前，一把將宗子文拉起來，夾在腋下，就往外面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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