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芊芊雖然不知道是柏璟的誰葬在這里，卻也大概猜到了。所以看到墓碑上的字和照片時，她并沒有多少意外。
柏璟把花放下，直接跪地叩頭，水芊芊見狀，也跟著。
看到她的動作，柏璟突然就覺得心里沒那么難受了。
以前每次來這里，他都要難受很久。
都說有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慢慢淡去，落在他這里卻恰好相反。
越是長大，他越是想念小時候有媽媽陪在身邊的日子。
或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懂事的緣故吧。
他比水芊芊的情況要好些，至少這么多年他沒拒絕和人交流，但事實上，他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讓他完全敞開心扉的人。
當然，他的性格擺在那里，并非逮著誰都說一通心里話的性子。
“媽，我來看您了，這是水芊芊。”
“阿姨您好，我是水芊芊。您放心，我以后會陪著柏璟的，您不用擔心他。”
千言萬語，抵不過一句我陪你。
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有勞送我們一天，萬少不進屋坐坐？”幾人下車，鳳子云道謝。
“不了，我媽一直打電話催我，改天得空再登門拜訪。至于送你們，不過是小事，反正我也要出來晃。”
他們這些人誰又是缺個車的呢，不過是剛好他讓司機開了一輛大的，順便而已。
“路上小心。”
車子駛離，鳳子云回頭看著站在水芊芊身側的柏璟。
他一分鐘前才知道柏璟已經搬到老宅。如果不是涵養夠好，他不可能若無其事的忍到現在。
柏璟這個當事人和水芊芊這個提議人一臉淡然，反倒是蕭衡有點心虛，“那個，二哥，柏大少搬過來這個事……”
“進屋說。”說完當先走進大宅。
蕭衡在后面狠狠瞪事不關己的兩人一眼，“都是你們，現在好了，二師兄一定會罵我。”
“他罵你做什么？宅子那么大，空房間多的是，多住一個人少住一個人有什么差別？再說，柏璟又不是常住這里，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偶爾周末才會回來。”
雖然很高興水芊芊再次和他說話，蕭衡還是很郁悶。
多住一個人少住一個人確實沒什么差別，他們也確實不常回來，但這是問題的關鍵么？
關鍵是，住進來的是柏璟，是她特別對待也特別對待她的人。
二師兄是見過世面的成年人，擔心什么大家不用說透。就算他已經承認柏璟，并表明讓柏璟多照顧芊芊。
兩人同住……
不是說不信他們，而是家里沒個長輩，確實不合適。
“好，那待會兒二師兄沖我發飆，你站出來……”說著，蕭衡低嘆一聲又忙改口：“算了，他發飆就發飆吧，最多就是多罰我多做幾頓飯。”
“先進屋再說。”不忍對水芊芊生氣，蕭衡只能狠狠地瞪柏璟。
都是柏璟鬧的，芊芊提議讓他搬過來，他難道就不知道拒絕么？弄得現在他不僅要背書刷卷子，還要為他們背鍋。
想他在京都的時候是何等瀟灑，前呼后擁，人人見到他都要客氣的稱一聲蕭少。
再看現在，混得那叫一個慘，連他都嫌棄自己。
水芊芊看著柏璟，小聲說：“不用擔心，二師兄不會真怎么樣。他如果說了什么重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沒惡意。”
柏璟輕笑著點頭，“嗯。”
說實話，他絲毫不擔心。
并非是說他對水芊芊的師兄不敬重，而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有足夠的自信能夠把鳳子云說服。
任何人都可能傷害水芊芊，唯獨他不可能。
他住過來是不想再一個人，也是不想她再一個人。
不說其他，僅這個理由，鳳子云應該就會妥協。都是心疼水芊芊的人，都不想看到她再那么孤獨那么辛苦。
今天之前，他還沒有這么強烈的意愿要住進這里。就算有，也多是私心。
今天過后，他堅決要住在這里。
他記得一年前在西山墓園那一幕，之前不知道那個人是她就算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他一定不會讓那樣的事再發生。
盡管余生很長，他們有的是時間待在一起，但他就是想從現在就開始陪伴她，讓她從今以后每一天都不再是一個人。
客廳。
“芊芊，你先上樓。”
水芊芊猶豫。
柏璟輕笑，“上去吧，你還欠我一張照片，正好去拿。”
水芊芊還是遲疑，看看他，又盯著鳳子云。她那雙擔憂又澄澈的眸子，看得鳳子云險些沒脾氣。
多年沒看到她有這么生動的表情，他委實不想她又再變回此前幾年那個沉默不語雙目空洞，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
她這個眼神也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罪人，分明占理的人是他。
“放心吧，我還能把他吃了不成？”
“上去吧，好好挑一張。”柏璟說。
水芊芊深深看他們一眼，轉身上樓，走兩步又回頭，“師兄，是我讓柏璟搬過來的。”
說完這句話她才上樓。
讓鳳子云既欣慰又心塞。
欣慰的是，她有了想維護的人；心塞的是，她很小的時候他就認識了，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她都沒對他這么好過。
這才多久，她就一心維護別人。
不過不管怎么說，總是好事。
盡管他難得又檸檬一回。
“蕭衡去廚房做晚餐。”這是要把蕭衡也支走。
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蕭衡十分的樂意被使喚進廚房。
這樣他就不用迎接二師兄的怒火了。
二師兄這種溫潤如玉的男人，看著溫柔，陰起人來卻毫不手軟。
“這就去這就去，保證給你們做出一頓豐盛的晚餐。”
客廳里就只剩兩人。
“坐。”
柏璟依言走到沙發另一側坐下。
十分沉穩，在他抬眸看過來的瞬間，氣勢半點不比鳳子云的弱。
這讓鳳子云有意外也有滿意。
柏璟不過十七歲，鳳子云已經二十八，比柏璟多了十一年的人生閱歷，見過的人情世故也比柏璟多。
鳳子云自身又是天之驕子，不僅拜在水天越門下在武術上學有所成，更是名牌大學本科雙學位，又碩博連讀的高材生，年紀輕輕就在京都大學任教，是京都大學法學院最年輕的教授。
不用提鳳子云的修養氣質之類，就足可看出他是個多么優秀的人。
而這樣優秀的他，十七歲的柏璟的氣勢居然絲毫不比他弱。
“你很優秀，這一點毋庸置疑。”
柏璟沒否認，坦然接受，“客套話就不用多說，師兄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好，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
“你和芊芊都很懂事，我不反對你們多接觸，相反，我還很支持。因為你，芊芊確實變了很多。”
“我不清楚芊芊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我只想讓你知道，在見到你之前，芊芊已經八年沒再開口說過話，和師父交流都是用紙筆，我們曾以為她的病這輩子都好不了。”
“病？”水芊芊這樣的情況，以柏璟的聰明自然早有猜測，只是猜測歸猜測，得到確切的答案時，他還是止不住心臟一抽。
“是的，輕微自閉，拒絕開口說話，拒絕和人交流。我們給她找過很多心理醫生都沒有任何成效，直到遇到你，她才有這么大的改變。”
“我不清楚你和芊芊之間有怎樣的過去，也不會追問，我看得出你對她的影響很大。如果有你在身邊，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完全恢復。”
“既然這樣，師兄和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么？如果只是想讓我陪在她身邊，大可不必，因為就算你不說，我也會一直陪著她。”
“我當然知道你會陪著她。”如果連這點都看不出來，他就白活這么多年了。
“我想說的是，就算你們都很懂事，想問題也很透徹，但你們的年紀終究還是太小，有些事還是要有個度……”
柏璟擰眉打斷他：“我并不認為我們現在越過了什么度，不過是給彼此做個伴，一起學習一起生活而已。”
“我一向不太喜歡別人過問我的事，因為鳳先生是芊芊在意的師兄，我才好好坐在這里聽你說，可你的說法讓我很不喜歡。我不是隨便的人，芊芊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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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二更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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