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璟心疼又自責。
他確實是來晚了。
為給水芊芊和水霄說話的空間，他離得不算近，但也不算遠。看到韓煙雨等人出現(xiàn)，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沒過去。
他以為韓煙雨和水霄等人一樣，只是來看水芊芊演出的。既然決定給水芊芊多一點和水霄相處的空間，韓煙雨是她母親，這兩年又改變了很多，對水芊芊只有愧疚，柏璟就沒想那么多。
直到水芊芊開口，他才發(fā)覺不對勁。
忙快步過去，卻還是晚了。
水芊芊在極力控制情緒，甚至傷了自己。
這種事發(fā)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做到不在意，更何況水芊芊還有過往那些經(jīng)歷。
偏偏他們還不打一聲招呼就私自動用關(guān)系去做骨髓配對，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tài)站到水芊芊面前。
不像他們求她，倒像是她欠了他們一樣。
這還不算，韓煙雨甚至為了這個事，險些給水芊芊跪下，這下是徹底刺激到水芊芊了。
誠如她所說，如果當初扇她那巴掌的是別人，她當場就會把對方的手給廢了。因為是韓煙雨，所以她忍下了，可見她對韓煙雨這個母親還是不同的。
有沒有感情是其次，她還愿意喊韓煙雨一聲“媽”，就足以證明韓煙雨這樣的舉動對她的刺激有多大。
更別說以往的遭遇讓她的情緒有些偏激。
這就好比她的心理陰影一樣，一旦觸到那個點，她的情緒就會不受控制。
*
柏璟把水芊芊的手拿起來，其他人才看到她的手上全是血。
水霄驚得說不出話。
韓煙雨的哭聲卡住。
朱家父子也沉默了。
看到這樣的水芊芊，朱滸有些后悔。
也只是有些后悔而已，他并沒有做什么。一邊是他妹妹，一邊是水芊芊，他根本做不出選擇。
說到底，還是朱滸覺得骨髓移植不會有什么危險，就算他之前不贊同朱家人和韓煙雨來找水芊芊，也沒有阻止。
他一直認為，不管過程如何，最后水芊芊都是會答應的，所以他才絲毫不擔心朱灼華的安危。
“芊芊，你……”
柏璟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韓煙雨就不自覺閉了嘴。
柏璟收回視線，就著這么環(huán)著她垂頭安撫的親了親她的臉頰，柔聲說：“芊芊，先松手好嗎？”
她習武多年，有底子，拳頭緊握著，就是柏璟都很難掰開。
看到她被血染紅的掌心，柏璟眼睛都紅了，是心疼也是憤怒。
他就不該讓她和他們接觸！
早知會這樣，他不會這么心急。他會慢慢來，相信總有一天他能給她想要的安全感。
水芊芊還僵著身子，聽到他的聲音，再看到他也染了血的雙手，才緩緩將緊握的拳頭松開。
柏璟有潔癖，連指甲都修理得齊整，現(xiàn)在他一雙手卻被她弄成這樣。
水芊芊緊抿著唇瓣。
有些自責。
柏璟已經(jīng)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就這樣撕開他質(zhì)地良好的襯衫袖子，就這么綁著她的手給她止血。
柏璟垂眸，誰也沒說話。
直到綁好，柏璟準備拉著她離開，她突然撲到他懷里。
柏璟微愣，而后順勢環(huán)住她，才發(fā)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柏璟，我、我差一點，差一點就……”差一點就直接對她的親生母親動手了。
看到韓煙雨要跪下的時候，如果不是極力控制住，那一句讓她永遠站不起來的話怕是就要成真了。
那一刻水芊芊并不是在開玩笑。
柏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么。
更心疼也更怒這幾人。
安撫的輕拍她的后背，“沒事沒事，我在呢，我就在你身邊。”他要讓她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拋棄她，他也會一直在她身邊。
果然，聽到他這句話后，水芊芊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一些。
“我們先回去，好嗎？”
水芊芊沒說話，只是輕點了下頭。
柏璟握著她的手腕牽著她轉(zhuǎn)身就走，卻不是往宿舍的方向。
“等、等等！”是韓煙雨突然反應過來開口。
水霄狠狠瞪著她，“你給我閉嘴！”掃向朱清，“想讓我女兒為你們的女兒犧牲自己，想都不要想！”
“韓煙雨，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不該這么對芊芊。你剛才那……是人做的事嗎？”跪自己的親生女兒！水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難道要讓芊芊一直記著這個事，一輩子都不得釋懷嗎？
這哪里是求人，分明是逼人！
不說道德譴責，就是芊芊心里這道坎怕是永遠都過不去。
但凡韓煙雨還將芊芊當女兒，都不會有這樣的舉動。比起他們讓芊芊救人，韓煙雨的行為才是真正刺激了芊芊。
還有，韓煙雨難道沒看到芊芊現(xiàn)在的情況有多糟糕嗎？如果不是柏璟，他真不敢想事情會變成什么樣。
芊芊的情況遠比他想的要糟糕。
他以為這兩年，芊芊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
越想，水霄越自責。
這些年他們到底都做了什么，竟將好好的一個孩子逼成這樣！
韓煙雨直接蹲在地上哭，“我……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對不起……灼華的病……都是報應，報應啊……”
她就是再蠢也看出了大女兒的不對勁。
以前她聽韓家人提過，說是這些年大女兒那幾個師兄都在給她找心理醫(yī)生，她一直不以為意，因為在她眼里的大女兒除了不說話，性格變得有點怪異之外，并沒有什么異常。
她正常的去學校上學，還學了很多大家千金都會學的技藝。
自從大女兒再次開口說話，更是和正常人沒什么差別。
她有很多朋友，和別人完全能正常交流，除了對他們這對父母態(tài)度生疏，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她真的不知道大女兒是這樣的情況。
經(jīng)過她剛才這么一鬧，大女兒估計更不會原諒她。小女兒又查出這樣的病，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捐贈者，怕是……
這不就是報應嗎？
“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啊……”
朱清看著她，眉頭深皺。
水芊芊這個情況，是他沒料到的，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如果半途而廢，他的女兒要怎么辦？
找這么久都沒找到骨髓配對成功的人，水芊芊是第一個，既然都找來了京都，自然不能空手而歸。
這么想著，就喊住漸漸走遠的水芊芊和柏璟，“請等等！”
兩人當然沒理他。
朱清活到這個歲數(shù)，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不給他面子，臉色有些不好看，“芊芊，灼華只是個八歲的孩子，難道你真忍心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不管怎么說，你都是灼華的姐姐。”
水芊芊的腳步頓住，回頭，“我看起來，很善良？”
路燈有點暗，隔得也有些遠，但朱清還是看清了她臉上的表情。
是一抹冷笑。
有點瘆人的冷笑。
“還有，我再說一遍，我沒有什么姐姐妹妹，他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哦，忘了告訴你們，如果是別人，說不定我會救，但是朱灼華，想都不要想。知道為什么嗎？”
韓煙雨有些呆愣的看著她，“因、因為你恨我？”
“恨？不，我并不恨你。”
恨的前提是在意，她不恨，是不是說她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她這個母親了？
想著，韓煙雨的眼淚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那是因為什么？”朱滸問。
水芊芊嗤笑，“因為什么？當然是因為我不想啊！”
一句話噎得朱滸愣了愣，反應過來忙說：“我承認，這件事確實是我們朱家的做法有欠妥當，應該事先和你打聲招呼。剛才我爸的說法也有些不妥，這都是因為他太過擔心我妹妹的安危，一時說話沒注意分寸，我在這里代我爸向你道歉。”
“不管長輩們怎么樣，灼華是無辜的，希望你能……”
“她無不無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沒那么爛好心。說起來，你們家最看我不順眼的不就是你這個妹妹么，我記得，當年我挨那巴掌，還有她很大的功勞呢。”
“在你們看來，我很像那種以德報怨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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