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潘弈梵的父母，我沒任何準備。按照C市的風俗，第一次登門拜訪都不能兩手空空。

    所以，當潘弈梵提出去三樓見他父母時，我拒絕了。

    潘弈梵也沒有勉強我，便留我一個人呆在頂樓里，他自己下三樓去了。

    兩個小時后，頂樓門打開了，潘弈梵提著兩大袋東西進屋。接著，我便聽到了跟在他后面嘰嘰喳喳很多人的說話聲，說著一種我完全聽不懂的語種。

    我本在二樓房間里休息，畢竟昨天被折騰了一天，實在懶得動彈。只是樓下聲音太大，我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門一條縫，看到了樓下來了許多人。

    什么情況？

    潘弈梵放好東西后便直接上樓來，一看到我在房門邊上偷窺的樣子，笑了出來：“你這是在做什么？”

    我趕緊一把將他拉進房間，關上了門，手指了指外面問道：“怎么回事啊？他們是誰啊？”

    “我父母，我家親戚。從一樓到七樓所有人。”

    “……”我瞠目結舌，道：“你這是要害死我呀？我來了之后不主動去拜訪你父母是因為我沒準備。現在你把人都帶來了，這不是讓我難堪嗎？你父母要怎么看我？這么沒教養沒禮貌的女孩子，還要他們親自上門來……潘弈梵，你真是……”

    見我氣急敗壞的樣子，潘弈梵反而覺得好笑，一把抓住了我一直指著外面的手，包進自己的手掌中，道：“你想太多了。我每次回來所有人都會來九樓聚餐的……”

    “真的？”我狐疑地瞪著他。

    潘弈梵笑了笑，回：“順道看看你！”

    我瞪大雙眼，將手從他手掌里抽出來，用力地捶了他兩下：“我就知道。”

    “別緊張，你平時怎樣就怎樣。我父母很和善的，況且你也不是兩手空空，你很多年前就給他們送過禮物了。他們一直沒能當面跟你道謝呢。”

    禮物？我什么時候還給他父母送過禮物了？

    我連忙打開衣柜拿了我僅拿過來幾件衣服出來，問道：“你父母比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淑女型？可愛型？成熟型？”

    潘奕梵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看著我忙碌著，道：“我看你現在這樣就挺好。”

    我現在這樣？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瞬間紅了臉。那真絲吊帶睡裙緊貼著身材，最重要的是，里面真空……

    我翻了個白眼給他，拿出一套白色的連衣裙，走進浴室。潘弈梵跟著進來，從后頭抱住了我，道：“你無論怎么樣我都喜歡。”

    “我又不是問你，我是說你父母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子？”

    “我喜歡的，我父母都喜歡！”

    我推了推他，道：“你趕緊出去，我換衣服。”

    “我想……”潘弈梵在我耳邊吹氣，嘶啞而低沉的聲音充滿了魅惑力，似有若無地蹭了蹭我，讓我感受到他的變化：“要！”

    我的臉再次緋紅一片，啐罵道：“現在又不是春天，你發的哪門子情？趕緊下樓去。”

    “我這樣子也不能下樓給他們看吧？”

    “那你就在房間里冷靜冷靜再下樓！”我掙開他的懷抱，一把將他推出浴室門，趕緊把門關上。

    我換好衣服后，就聽見潘弈梵敲敲浴室門道：“霓兒，我先下樓。你好了就自己下來。”

    “好。”聽著他開門關門聲，我淺淺淡淡地化了個妝，蓋住了略顯憔悴的臉色，將頭發束成低馬尾。

    深深吸了一口氣后，便打開了門，走下了樓。

    潘奕梵一看到我下樓來，立刻迎了過來，牽著我的手來到他父母面前，介紹著：“阿爸阿媽，這是楊洛霓。”

    我看著眼前兩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想不到潘弈梵的父母年齡已經這么大了，趕緊微微鞠躬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好好好。”潘爸爸和潘媽媽笑得眉眼彎彎，一人抓著我一只手輕拍著，拿出來兩只銀手鐲給我戴上。

    “這……？”我才想抽回手婉拒，潘弈梵附在我耳邊輕聲道：“拿著。這是習俗！”

    我只好陪著笑臉道：“謝謝。”

    一邊心里嘀咕著，這是什么習俗？動不動就送人銀手鐲？

    “謝什么。”潘媽媽抬起自己的手，手上戴著一只墨綠潤澤度很好的玉手鐲道：“你送的這兩只手鐲，我都沒跟你道謝呢。”

    我怔了一下，想起剛剛在樓上潘弈梵說的我送過了禮物，莫非就是指這玉手鐲？我啥時候送的？我怎么不知道？

    “應該的，應該的。”我笑著回。被潘弈梵帶了一圈，介紹完他們家一家族親戚后，才得以坐下來。

    我靠近潘奕梵，低聲問道：“那玉手鐲是啥意思？還有我這兩只銀手鐲又是啥意思？”

    “你忘啦？那年你來云南，我們去賭石。開了一個很好的玉石。做了兩個手鐲和一尊玉佛墜。你說手鐲送我媽媽，你只要玉佛就好。”潘弈梵也低頭與我輕聲解釋著：“至于這銀手鐲，是送給他們兒媳婦的。你要留著，將來留給你兒媳婦。傳家寶呢！”

    “……你少忽悠我，銀手鐲可沒多少錢，還傳家寶？”

    “這是一種意義傳承，跟價錢沒有關系。”

    “在我們C市，那得送金手鐲。”

    “行，我們到時候去訂上幾套純金飾品，從頭到尾給你掛滿！”

    “……”

    或許是少數民族的人都比較熱情好客，這一天他們似乎都有說不完的話，喝不完的酒。

    還好我酒量還行，不然被他們這么多人一輪敬酒下來，我再回敬回去一輪，估計就要趴下了。

    不過，最后我還是喝的有點多了，迷迷糊糊有點站不穩，要不是潘弈梵一直半攙扶半抱著我，我大約已經要躺地板上去了。

    送走了潘弈梵的家人與親人，門關上的瞬間，我轉過頭立馬耷拉了臉下來：“好累哦！笑得我臉都僵硬了。”

    潘弈梵抱著我坐下來，給我倒了一杯蜂蜜水：“來，解酒。”

    我別過腦袋，回：“不要，我又沒喝醉。”

    “那我喂你喝。”潘弈梵自己喝下一口蜂蜜水，便覆蓋上來反哺進我口中，如此反復了幾次，算是把這杯蜂蜜水也喂進了我肚子里。

    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往二樓上爬。潘弈梵趕緊將我打橫抱起，往上走。進了房間后，我大聲嚷嚷道：“我要小便！”

    說罷對著床便蹲了下去，嚇得潘弈梵再次將我抱起來往浴室送：“寶貝兒，馬桶在這呢。”

    我推了推他，道：“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吧，別偷看！”

    潘弈梵啼笑皆非回：“你這防備心還挺重，還知道叫我出去呢。”說罷帶上了門，不放心地道：“你隨時喊我，我就在門口。”

    過了好一會兒，我感覺自己身上束縛得太難受，便開始解除身上所有的束縛，邊大聲嚷嚷著：“四爺，我要洗澡，你要不要一起來？”

    潘弈梵一聽，忙不迭開門進來警告道：“喝多了不能洗澡！”

    然后，看到了站在浴室中間，沒有絲毫遮掩的我，呆住了……

    我眼光迷蒙，泛著水花，笑得一臉癡呆，朝他勾著手指：“四爺，來洗澡！”

    而后被沖了過來的潘弈梵抱了起來，走出浴室，低啞著聲音朝我喊著：“小妖精……”

    再然后，正當潘弈梵提槍準備沖鋒陷陣時，發現我毫無反應，最后一聲帶著壓抑的無奈低吼聲自他喉嚨溢出：“你……竟然這種時候睡著了！”

    ……

    隔天醒來的時候，我頭還有點隱隱作痛。看著身旁睡得不太安穩，微微蹙眉的潘弈梵，伸手撫平了他眉間的皺褶。

    潘弈梵稍微睜開了眼睛，一副很疲倦的樣子，沉聲道：“以后不許你喝酒了！”

    我一頭霧水，實在想不起昨晚自己喝高了之后發生了什么。但看潘弈梵如此勞累的狀態，應該是挺折騰人的。

    “我昨晚做什么了？”我好奇地問道。

    潘弈梵爬爬凌亂的頭發，回：“你什么都沒做，你只是睡著了而已。”

    “……”

    “以后不許你喝酒了！”再次鄭重地宣告了一聲后，潘弈梵道：“肚子餓了下樓去找吃的，有豆漿和面包，燉鍋里有你喜歡的魚膠粥。我再睡一會！”

    “好。”我爬了起來，自己去找吃的了。

    吃完早餐后，我難得體貼一次，便端著個大盤子，放著一碗粥和面包豆漿上樓。

    “潘潘，起來吃早餐啦。”將盤子放在床頭柜上，我開始搖晃潘弈梵。

    “不吃……”潘弈梵嘟噥一聲，翻身繼續睡。

    “你吃一下啦，我都給你端上來了。”我再次去搖晃他，帶著撒嬌的語氣：“給點面子嘛！”

    “好好好。我吃，我吃。”潘弈梵最終只能選擇妥協。

    “潘潘，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東西沒給我看呀？”我看著正在喝粥的潘弈梵，問道。

    “什么？”

    “情書呀！”我們曾經答應過彼此，每年情人節都要給對方寫一封情書，訴說自己這一年來發生了什么。

    我記得他說過自己每一年都寫的，只是從來沒有寄出去過。我很想知道，我們未曾聯系的這幾年來，他過得如何？

    “哦，在書房保險柜里。”潘弈梵喝完最后一口粥，眼睛已經有點睜不開了：“密碼你的生日。你自己去看，我再睡一覺。”

    “好噠！”我起身，進了浴室拿了濕毛巾出來替他擦擦嘴，道：“睡吧！”

    看著已經沉沉睡去的潘弈梵，我將盤子端下樓，走向書房，打開了保險柜。

    保險箱里沒什么特殊的東西，就放著一疊信封。每一張信封上都寫著我家的地址，寫著：楊洛霓收。貼著郵票，卻始終沒有寄出去。

    還未看信，我的心就微微一酸。整整十封，按照時間順序疊著……

    我拆開了第一封信。

    親愛的霓兒：

    展信佳！

    情人節快樂！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沒能陪你過第二個情人節。

    離你父親與我的協議那天到現在，整整半年了。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你過得好嗎？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無時無刻在想念著對方？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每一次想你想到心臟都在抽痛時，我就后悔。我就怕自己熬不過這十年，更怕熬到了十年過了，你卻跟別人走了怎么辦？

    可是，我若不能有個匹配你身份，讓你父親認可，給你好的物質生活保障的話，我在你面前會抬不起頭。我不想你跟著我，卻陪著我去奮斗去吃苦。

    所以我每一次后悔這個決定時，就不停地鞭策自己，要成功要努力，你在等我，我不能有絲毫懈怠。

    對了，有個好消息。公司注冊名字是：FanNi。梵霓，是以我和你命名的。我年前剛談下了一筆大單子，這筆單子做成了的話，公司的名聲就會漸漸打開了。

    過完這學期，你馬上就要大四了。馬上要進入社會要走上講臺當一名實習老師了。我希望你去當一名小學老師，初中生叛逆期太難教了，你要是被氣到可怎么辦？

    高中生年齡有點大了，你這么好看，一定有不少小男生偷偷暗戀你。這樣，我會吃醋的。

    真想看看你走上講臺的樣子，看看你是怎么上課的。

    等我，我很快就會去找你了，帶著一身榮耀！

    愛你的潘弈梵，寫于2010年2月14日。

    我打開了第二個信封……

    親愛的霓兒：

    展信佳！

    情人節快樂！

    又一年過去了，不知道你實習生涯可還習慣？

    這一年我特別地忙，滿世界各地的跑。忙到三餐不定時，竟也經常胃痛起來了。每次一胃痛，我就想你是不是每一次胃痛也這么難受？

    我想著，我終于也能感受到你一樣的感受了，雖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能找到一種與你同樣的感受時，我的心就暖一分，感覺與你隔空也更貼近了一點。

    今天情人節，我現在在上海的酒店里。推掉了客戶邀約，自己一個人在房間中給你寫信。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靜下心來，與你交談。

    你是不是也在給我寫信呢？是不是正在記錄著自己與學生斗智斗勇的有趣生活呢？

    我的生活可就沒那么好過了，公司剛起步，雖然單子接了不少，卻也被拖欠了許多貨款。這個時候，我就特別感激你父親投資的這筆錢。

    若沒有這么龐大的一筆資金支撐著，我的公司半年都運營不下去。所以，我們都不要責怪你父親，好嗎？

    想你的第365個日子的潘弈梵，寫于2011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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