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散盡,仍在討論著那兩名女子傾國傾城的容貌。
“抬走!將所有東西都抬走!”
葉言平復下心情后看著那些紅木箱子,發現還有些價值,立即命令刑部官差將其抬進自己家中。
葉寒、葉冰問清做工精美的紅色小轎,是綠猗姑娘的私人財產后,二話不說扔了幾個銅板,讓人抬著跟在了隊伍后面。
聲勢龐大的隊伍正走著,忽然被一名年輕人擋住了道路。
“小子你不長眼睛嗎?快滾開!”
葉寒、葉冰走上前去趾高氣揚地斥罵一聲。
換做從前,他們或許拿捏著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位貴人的子侄。
可是今日之事后,他們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大興城的半個主人。
富逾王侯,甚至還將有從龍之功,今后想低調也低調不了。
他們只是在提前適應這種嶄新的身份。
陳子凌眸子冰冷地看著對方貪婪的嘴臉,聽著周圍人談論自己未婚妻的遭遇,只想快速追趕上去,立即飛起一腳踹飛了二人。
葉言看著兩名子侄被人踹到自己面前,終于暴怒了。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將他拿下!”
一眾刑部官差慌忙放下紅木箱子,從身后抽出短刀,卻沒有人率先出手。
葉言指著陳子凌憤怒道:“拿下此人,本官重重有賞!”
得了承諾后,刑部官差們面露喜色,“弟兄們,動手!”
“一葉帶人動手!我去救人。”
陳子凌朝后吩咐一句,用拳腳轟開一條道路,繼續朝前方追去。
聲勢駭人的攻擊下,擋者辟易,少年身后留下了五六名手斷骨折的皂衣漢子。
沒有人敢追擊,擋在前方的人雙腿不聽使喚地讓開了道路。
葉言怨毒地看著怒氣沖沖,即將走到自己身前的青衫公子,他實在不敢相信對方竟敢公然蔑視朝廷。
“呵呵,一個小小商賈也敢沖冠一怒為紅顏,本官一定將今日之事奏報朝廷!”
他說著眼中帶著一絲戲謔,展開雙臂擋在了對方面前。
“滾開!”
陳子凌一掌扇在對方的臉上,繼續前行。
葉言倒在地上,吐出兩顆牙齒,陰惻惻瞪視著少年的背影,呵呵笑了起來。
“很好,很好!從此東夷葉家將不復存在!”
還沒等眾人緩過神,前方又殺來了一群怒氣沖沖的家丁護衛。
“你們好大的膽子,想造反嗎?”
一名資歷最老的刑部官差,一亮腰牌朝趕來支援的眾人威脅道。
“廢話太多!”
一葉掄起一根用來抬箱子的木棍,嘭的一聲砸飛了那人,“動手!打死人,咱家少爺替你們擔著!”
兩群人馬混戰在一起,吼聲如雷,嚇得街上的行人抱著腦袋狼狽躲避。
陳子凌一邊大喊著讓前方慌亂的路人避開道路,一邊追問著葉輕眉的下落。
他自責是自己疏忽大意,沒有及時前來迎接。
“五竹昨夜就留在了輕眉身邊,既然他沒出手,一定會沒事的。”
陳子凌在心中安慰著自己,可是越想心中越是恐懼。
他總覺得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對,葉輕眉怎么會甘心被對方抓獲?
即便不敵,葉輕眉也一定可以堅持到自己趕來救援。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粗暴地推開擋在面前的行人,越過沿途的馬車,陳子凌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
瑟縮著躲在被子里,依舊會冰涼徹骨的寒意,籠罩著他的全部身心。
“你有沒有看到一位穿嫁衣的姑娘?”
陳子凌走到一處路口,抓過一名路人從懷里拿出一錠銀子,焦急地詢問道。
“姑娘?大白天哪有什么穿嫁衣的姑娘。”
身穿錦衣的老者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好心勸解道:“情之一字,公子要看開啊。”
陳子凌將銀子塞進對方手里,立即又攔下另一名路人,詢問起了葉輕眉的下落。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似乎葉輕眉和錢小猗被人帶到這里就憑空消失了。
“五竹!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出來!”
陳子凌躍上一處樓閣的頂部,朝空中大聲喊了起來。
從前隨叫隨到的五竹,這次卻沒了消息。
大興城街頭行人絡繹不絕,歌樓酒肆鱗次櫛比,若是葉輕眉和錢小猗被人刻意藏了起來,他想要搜尋無異于大海撈針。
陳子凌輕聲咳了一聲,草原上留下的內傷開始對他的身體,發起了瘋狂的反擊。
擦凈嘴角鮮血,陳子凌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穩住心神,用心感受著天地間的真氣流動,拼命搜尋著葉輕眉留下的痕跡。
希望雖然微茫,但是總要試試。
感覺很奇怪,葉輕眉似乎距離他很近,又似乎很遠,那股熟悉的真氣仍在周圍,陳子凌卻無法確定對方的位置。
二人朝夕相處,沒有人比陳子凌更熟悉葉輕眉的功法,也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葉輕眉的發香。
睜開眼睛后,陳子凌掃視著周圍低矮的民宅,看向一處小院時目光不由停了下來。
一名青衣小童坐在躺椅中,雙手捧著只白色瓷碗,大口喝著粗茶,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安逸。
陳子凌抽出背后的青銅劍提在手中,身子一動,斜斜落在了小院中。
重物落地的聲響嚇了小童一跳。
丟掉茶碗后,小童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帶著哭腔哀求道:“我家沒錢,請不要殺我,請不要殺我。”
陳子凌沒有理他,踹開所有的木門,將箱柜翻了一遍,低頭查看了一下床底的空間,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這個院子似乎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屋子里收拾的干凈整潔,箱柜中也是小童的換洗衣物。
灶臺下的灰燼積攢了厚厚一層,鍋內剩了些早晨熬煮的米粥。
陳子凌走到門口,準備離開時,又回頭看了小童一眼。
小童身子一顫,可憐巴巴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希望能引來對方的同情。
叮!
小童伸出兩根手指牢牢捏住了喉嚨上的青銅劍,皺眉問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陳子凌瞥了一眼被風吹動的竹躺椅,又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碗。
“是我大意了,早知如此,該灑在些茶水在身上才對。”
小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帶著些天真。
“我不想殺人,告訴我人在哪里?”
陳子凌的拇指,壓著劍柄中部一個獨特的位置,朝對方威脅道。
“你確定能殺了我?”
小童嘴巴微張,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滿臉好奇。
目視著陳子凌寒冷的目光,他皺了皺眉,捏著劍的手指不由顫抖了一下。
原本可以輕易折斷十幾把劍的手指,這次卻沒有折斷這柄薄薄的青銅劍,沿著劍身而上的真氣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憑什么!憑什么你有這么好的東西!憑什么你們長那么好看!這不公平!”
小童癲狂地嘶吼一聲,聲音尖銳難聽,仿佛碎瓷片在他的嗓子中不停摩擦。
“死!你們都要死!”
陳子凌看著小童猙獰的面容,尤其是在他發狂后,聲音化為了實質,怒濤般砸向了自己的五臟六腑。
白色光柱從青銅劍的劍柄生出,破開一切幻象,鉆進了小童的身體。
一聲凄厲的嘶嚎過后,跪在地上的青衣小童不見得蹤影,小院中只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跡。
陳子凌沒有前去追殺,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后,繼續立在小院穩住心神,重新感受著天地間的真氣流動。
封閉空間可以隔絕聲音和氣味,卻隔絕不斷真氣。
陳子凌分辨著真氣的波動,忽然有了些發現。
走進廚房,移開闊大的水缸,露出一個圓形孔洞,陳子凌直接跳進了下去。
聽著遠處的響動,苦修士停止了詢問,扭頭看向黑漆漆的密道,呵斥一聲,“是誰?滾出來!”
陳子凌提著劍走到四人面前,如同看著死人般看著他們,“人交出來,留你們全尸。”
“口出狂言!我先廢了你!”
一名身穿麻衣的苦修士,雙手還沒拍到少年的胸膛,眼前一亮就沒了知覺,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這怎么可能?這什么妖法!”
三名苦修士如同見了鬼似的怪叫一聲。
陳子凌揮劍斬掉死者的腦袋,一腳踢了過去,一臉認真詢問道:“下一個準備動手的是誰?”
在他說話的時候,左手心中一個小瓷瓶正灑落著無色無味的液體。
一名苦修士躲在人后,努力尋找著趁手的武器,看到地上的兩名女子后雙眼一亮,立即靠了過去。
還沒等他將二人擋在身前,腦袋一痛便倒在了地上。
沒有破風聲,沒有呼喊,還是那道光柱。
順著之前那名苦修士站立的位置看去,密室的墻壁上還能看到一個兩寸大小的圓形孔洞。
陳子凌揮了揮青銅劍,朝前又幾步。
活著的兩名苦修士見他走近,心中大驚,哀求道:“停下,快停下!”
陳子凌止住步子,輕咳一聲,“現在可以了嗎?”
聽著陳子凌的聲音,葉輕眉粲然一笑,努力睜開眼睛看了看他。
錢小猗眼含熱淚,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跪下!”
陳子凌看著葉輕眉的笑臉心中一痛,用青銅劍指著一名苦修士的眉心,怒吼一聲。
那名苦修士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聽到命令后沒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這件事是個誤會!誤會!都是葉言挑唆我等,我愿意棄暗投明,出堂作證。”
“你也跪下!”
陳子凌將劍又指向了另一名苦修士。
他眼中雖有不甘,猶豫了一下,最終也跪了下去。
少年眨眼間就殺了兩名八品高手,如此恐怖的事實面前,他們實在生不出反抗的決心。
陳子凌靠近二人后,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輕柔揮出一劍,破開了二人的喉嚨。
劍身明明很緩慢,他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動作會慢了半拍,死亡時眼中依舊帶著濃濃的不甘。
陳子凌將耗盡能量的青銅劍,插進背后的劍鞘后,快速解開葉輕眉和錢小猗身體上的經脈,又喂給了她們兩顆黑色小藥丸。
做完這些后,他不敢耽擱,一手抱著葉輕眉一手抱著錢小猗,帶著她們從洞口中鉆了出來。
“少爺、小姐你們沒事吧?”
五竹右手握著鐵釬站在洞旁,猶豫了一下開口詢問道。
葉輕眉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陳子凌皺著眉頭看了五竹一眼,瞥了一眼小院內躺著的凌亂尸體,心中舒緩了些,即將出口則責問又被他憋在了肚子里。
大興城街頭鬧出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許多勢力。
率先趕到的不是身穿黑甲的緹騎,也不是全副武裝的禁軍,而是魏國鼎鼎有名的苦荷大師。
陳子凌雙手懷抱著葉輕眉,朝著烏壓壓的人群走了過去。
葉言看到陳子凌后心中一喜,他還以為對方早已亡命天涯了。
如今不僅有刑部、緹騎和禁軍為他撐腰,更有功法冠絕天下的苦荷大師主持大局,無論對方如何妖孽,今天也插翅難逃。
“此人就是幕后真兇,快快將他拿下!”
陳子凌朝他走了過去,最外圍負責壓陣的黑甲緹騎潮水般退向兩邊。
剛剛升任禁軍偏將的梁半潮,看著陳子凌和葉輕眉欲言又止,思量再三朝后揮了揮手。
葉言連連后退,在心中暗罵一聲。
他覺得禁軍和緹騎將自己當成了誘餌,希望讓自己引誘少年進入重圍,用心何其歹毒,簡直卑鄙無恥!
葉言躲到苦荷身后,扯著苦荷的麻衣懇誠道:“大師就是此人目無王法,暴起傷人,今日您一定要為在下做主啊!”
陳子凌放下葉輕眉,繼續朝他走了過去。
“苦荷大師面前你還帶造次不成?還不跪下認罪!”
葉言指著他爆喝一聲,不由自主又退后了一步,主動為苦荷大師接下來的出手騰出空間。
令人沒有想到的事情卻發生了,苦荷雙手合十朝少年行了一禮,側了側身子,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
葉言終于怕了,他忽然在心底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提醒道:
“我,我不信你敢動手,這么多人在,哪怕你是九品高手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回應他的是一記重拳,除了少數幾個人外,在場的其他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葉言瘦削的臉頰一下子就塌陷了半邊,模樣凄慘的令人心驚。
陳子凌這一拳打了很重,卻又沒傷到他的性命。
葉言倒地后吐出一口血水,想要開口痛呼,碎裂的下巴卻無法開合。
“眾目睽睽之下他敢毆打朝廷命官,這是造反啊!”
倒在地上的刑部官差幸災樂禍地咕噥一句。
梁半潮皺著眉頭攔在了葉言的身前,黑白分明的雙眼注視著陳子凌很是真誠,“不要沖動,殺了他形同造反,公子三思!”
褚小六走到梁半潮的身后一掌拍暈了他,“公子盡管動手。”
“當初若不是公子手下留情,我褚小六早死了,哪有今天的風光。”
他說著一臉快意,朝陳子凌遞過了自己的鋼刀。
葉輕眉在身后抱著陳子凌,柔聲道:“莫動手,我不要你出事。”
“那就先不動手,名聲上將他搞臭,最后再肉體上消滅。”
陳子凌說的很平淡,聽的人卻覺得很冷。
“清露寺那四人現在何處?”
苦荷一臉慚愧地搖了搖頭,朝陳子凌詢問道。
“死了,只是有些便宜了他們。”
陳子凌皺了皺眉,冷冷回了一句。
苦荷發出一聲輕嘆,“有勞公子動手。”
威望遠勝王侯的苦荷大師,竟然對東夷葉家低頭,還贊成對方的做法!
圍在外面的刑部援兵看了看周圍的人,慌忙扔下了手里的武器,叮叮當當響做一片。
肖長天瞇著眼睛看了看陳子凌,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葉言忍著劇痛,聽到這樣的言論,雙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倒在地上的刑部官差此刻臉白如紙,癡癡傻傻地小聲嘟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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