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城里唐記最大的一間商號門前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店里的伙計正在與買糧的人爭吵，雙方俱是面紅耳赤，不肯退讓。唐記的人勢單力薄，他們的聲音淹沒在人群的聲浪中。
秦羽霓的馬車過不去，停在人群外圍。
“你們唐記有糧為什么不賣？每人限購十斤，這么點米夠吃幾頓，啊？”
“全城都漲價，就你們唐記還在平價往外賣，還道是你們存貨充足，原來也是玩的這等花活，誆騙我等。”
“什么糧商行首，我看呀，就是繡花枕頭......”
“放糧！”
“對，放糧！”
很快聲浪匯成同一個詞，伙計們招架不住了，退到門口頂住洶涌的人群。
這明顯是有人帶節奏的啊，秦羽霓咬著嘴唇，若有所思。
前些日子刀揚威送的賀禮還讓人記憶猶新，火刀幫抓了一批暗地里買光唐記存糧的商賈，現在火刀幫成了火車鏢局，不方便再做這種事情，況且刀揚威帶著人往洛川郡去了。
難怪對方又故技重施。
“越女俠，眼下這局面郡主難道沒有對策嗎？”秦羽霓問道。
越青伶答道：
“朝廷確實有扶持農事、商事的政策，但是卻嚴令皇家不得過多干涉市場，所以郡主也不便明面上支持唐記，對方也是如此，即便有所交鋒，也是借助江湖上的力量，大家也不會把窗戶紙捅破。
不過，聽聞前來云中的糧隊遭遇盜匪襲擊，恐怕情形不容樂觀。說起來，秦掌柜才是唐記的人，這當中的狀況，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
“聽寒林提了一些......”
過得片刻，武侯帶隊過來維持秩序，勸解一番，門前搶糧的人才散去，街道恢復了秩序。
馬車重新啟動，秦羽霓多少有些興致缺缺，原本還想去逛逛坊市，現在打算徑直到了珠釵鋪子幫越青伶挑完首飾便回去了。
越青伶這一身打扮與凌云眼下富麗堂皇，艷麗多姿的主流風潮完全不同，清新可愛又有一股淡淡的雅致風韻，簡約的設計，合身的版型完美襯托了她的身材特點。
下了車，便有不少人駐足投來驚艷的目光，這讓常年隱藏在人們視線之外的越青伶心里多少有些膈應。
秦羽霓倒是無所謂，甚至還有些雀躍，若是在意這些，去年也不會瞎胡鬧般的在洛川衣會上奪了“霓裳仙子”的稱號了。
抓過越青伶的手，安撫一陣，仰著頭，挺著胸，一臉神氣地拉著她踏進珠釵鋪子，就差在臉上寫著：看看我做的衣服，你們快來夸我吧！
兩女鋪子里挑選首飾，收獲滿滿小姐、婦人們的各種羨慕嫉妒恨暫且按下不表，目光轉回云中郡衙門。
郡主李悅，郡馬肖硯，郡守張松正在與一眾賑災有關的官員們討論目前的局面。
郡守張松神色嚴肅，沉聲說道：“唐記減少的平價糧食的供應，恐慌蔓延開來，百姓競相搶購蔬菜瓜果，干貨醬菜之類的也未能幸免。”
李悅問道：“城外的粥廠用度如何？”
張松立刻答道：“粥廠供應也減了三成，米粥比往常稀了許多，流民營中也有些不太穩定，萬幸張神醫的治瘟藥起了效用，疫情并無復發的跡象。”
“近日城外聚眾鬧事的事情的確多了起來。”守備司都護羅績插進話來，“聽聞多了幾股盜匪在附近流竄，甚至有幾起沖擊守備軍隊伍的事件，真是膽大妄為！”
張松也說道：“城中尋釁滋事，當街斗毆的事情也挺多，皆是因爭搶糧貨而起。”
肖硯踱步沉吟道：“各地的運糧隊都遭遇盜匪，各地府衙的差役也不同程度的損失，運到云中的糧食遠遠不夠。”
“這個時間點上出現盜匪實在是太過于巧合了，必定是對方所為，雖然各地的守備軍加派人手護送糧隊，但時間上已經趕不及。盟會的消息已經傳出去，若是在中秋之前不能供應足夠的糧食，咱們控制糧價的意圖便無法實現了。”李悅肅然道。
肖硯接話道：“對，咱們盟會的目的便是穩住民心，若是沒有足夠的糧食，辦完盟會就開始漲價，那豈不是笑話？”
公署內沉默了一陣，張松憂心忡忡地道：“到得如今還是要看外面有沒有人能運糧食進來啊......最大的一批，是云下城的方向吧？”
李悅：“嗯，云下城方向有人幫我們。”
張松愣了愣，問道：“哦？可是下官收到的消息，云下城方向的盜匪是木峰寨的一伙反賊，極難對付。傳聞匪首大當家段二虎已經伏誅，但糧食卻沒有運出來。”
李悅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他的能力了。”
良久，張松說道：“只好如此......”
與此同時，金家大宅里也有一場對話和籌謀在進行。
金家家主金易眉飛色舞地說道：
“縱然有火刀幫攪局，但無礙大局，咱們清掃市面上存糧的計劃仍然在順利進行，有一部分小戶跟風屯了一些，但只要恐慌的情緒一直都在，他們便不會把手中的糧食放出來的。”
賈政晉也說道：“唐記的商號雖然還在放糧，但是每人限購十斤，想必他們手中的存糧已經不多了，這幾日我們再加一把火，多找些人去他們鋪子里鬧。那些泥腿子見了，必然要跟風搶購，到時候由不得他們不漲價。”
“除了唐記，糧價漲了多少？”賀濤問道。
金易回道：“眼下，市面上的價格大概是往常的三倍。”
賀濤手指敲打著桌面，說道：“即日起，給下人開的工錢全部折算成糧食，商號關門，不再往外賣糧食，若是有人問起，就說要供應城外的粥廠。”
金易、賈政晉連連點頭稱是。
賀濤又安排了些其它事情，說完，金易捧出一本賬冊：
“這是最近收攏的土地，丈量清楚了，請賀公子過目......”
各種各樣的籌謀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里推進著、計劃著，暗流洶涌，日升月落，周而復始。
作為一切的見證者，城市的姿態不曾變過。
在這樣紛紛擾擾的緊張氣氛中，中秋這一天終于到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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