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設在整座宅子的西南角，這里原本是下人住的倒座房，秦衣樓用不了那么多人，這里便改作私塾了。
院墻上開著一道不大的門，直通后面的街道，出入很是方便，家丁尚未配齊，平素就靠伙計兼職看門，夜里大門緊閉，加上外面的街道正好是一條武侯巡邏的線路，倒也還算安全。
秦羽霓要求府上的下人必須識字，所以私塾里學習的不僅有繡娘伙計家的孩子，也有大人，有些人家父母孩子做了同窗，說起來也算一樁美談。
秦羽霓的要求不高，僅僅只是識字而已，但是府上的人大多對此不以為意，甚至還有些痛苦，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織幾匹布哩，識字沒有多大用處啊！
看在東家給的工錢高，那就勉為其難學著好了，若是在外面的學堂拜夫子那可是要花不少銀錢的。況且唐家大公子做先生，機會難得。
這會的功夫正好沒有課業，宋明鈺抱著經史子集苦讀。秦羽霓、唐臨風、唐婉紗到的時候，聽聞要考校唐臨風，宋明鈺一下子也來了興趣，也想參與其中。
中秋之夜秦羽霓吟的詩句宋明鈺反復誦讀過很多遍，對她的才情驚為天人，也很好奇秦羽霓如何考校唐臨風。
一起教書這幾日唐臨風的斤兩宋明鈺很清楚，也就是教下人識字了，勉強混個先生的名頭，雖說東家要求好好督促他的學業，但也要他自己心思在這上面才行呀。
秦羽霓打過招呼，拿過筆墨，快速的用簪花小楷出了一份試題。
提筆扯袖，從容優雅，寫字時秦羽霓不自覺地散發出一股嫻靜沉穩的氣質，宛如一株清幽的蘭草，課堂里三人看得暗暗贊嘆。
唐婉紗默默把師父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記在心里......
“好了，你拿去答吧。”秦羽霓把寫好的試題往唐臨風的方向推了推，“一個時辰之內若是能及格，那我便讓你參與秦衣樓的經營。”
唐臨風搓搓手，拿過試題一看，表情極為精彩：“這算什么！”
秦羽霓偏過頭眨眨眼：“怎么？打算放棄？”
唐臨風面色變了變，堅定地道：“哼！考驗是吧？本公子可沒有放棄一說！”
秦羽霓點點頭：“不錯，像個男人，加油，我看好你喲！”
宋明鈺湊過來看了看，若有所思：“東家，明鈺也答一份吧。”
唐臨風暗搓搓地笑了：“哎，書呆子，這可不是經史子集，你能答得上來？”
學業上被宋明鈺壓制，唐臨風一直都很不爽，現在面前的是一份古怪的試題，未必他就比自己答得好，于是便起了比較的心思。
宋明鈺瞥了他一眼，取過宣紙默默答題。
唐臨風被堵了一下，一拍桌子牛哄哄地道：
“筆來！”
“墨來！”
豪情萬丈提著筆，定定的盯著第一道試題一動不動。
唐婉紗捂著臉，后悔有這么個表哥。
秦羽霓捂著嘴走到一旁，拿過本書隨意的翻著。
參考后世MBA考研試題出的卷子，各種內容都有一些，能把這中二少年考的吐血。
唐臨風覺得一個時辰過得很慢，沒多少可以寫的，打個盹的功夫，秦羽霓已經把宋明鈺的答案判完了。
兩份試卷擺在唐臨風面前，他有些懷疑人生。
“這、這鬼畫符一樣的東西，他也會做？”唐臨風指著宋明鈺答卷上寫得滿滿當當的算學試題，驚訝地叫著。
“東家的阿拉伯數字，可不是鬼畫符。”宋明鈺搖頭，眼神有些憐憫。
“嗯，這我也會，師父教過我的。”唐婉紗補刀。
唐臨風臉漲的通紅，不知是羞愧還是生氣。
“不是，阿什么的，做生意需要學這？”
“你以為生意是什么？”秦羽霓開啟說教模式，呃，壞習慣！師父林語桐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到得自己收了兩個小徒弟，也是一樣一樣的。
“你以為做生意只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某種程度來說，也沒錯，路邊支個攤子，做大了盤下一兩間鋪子......”
“......到得一定規模，做生意就是做人......”
“嗯，有個沉沒成本的概念......”
“......”
秦羽霓說了很多，堂課里三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現在要把一千六百兩一件的衣裳推銷給一位大儒是吧？
找上門去把衣裳夸上天一點用沒有，反倒讓人嫌棄，大儒覺得商賈一身銅臭，沒把人打出門來就是好的，怎么辦呢？
把自己扮成讀書人啊，上門去請教學問，不說飽學詩書，至少也要能出口成章——推銷產品不如推銷自己，到了一定層次，人家是沖著你的人才會買你的東西......”
“秦掌柜，我知道了。”唐臨風垂著頭，“我會以學業為重的。”
這么快能讓他想通，秦羽霓也有些意外。
“大夫人希望你能走仕途。其實，你若能某得一官半職，那時你做生意才有更廣闊的資源和渠道。綾家的迷花緞知道吧？有當朝女相做靠山，迷花緞銷路暢通無阻。”
三人聽了，若有所思。
唐婉紗想到了什么，問道：“師父，你織出的迷花綾，手法和迷花緞有些相似，你和綾家是不是有關聯呢？”
秦羽霓想了想，悠悠說道：“迷花綾是我師父，也就是你們師祖根據迷花緞做的改進，至于她和綾家有沒有關聯，我也不知道，從未聽她提起過。”
......
云中郡城外，李悅名下一處莊子外。
李度經過喬裝打扮，看起來就像個佝僂著背的中年人。
孟鸞站在旁邊，小心戒備。
兩人若無其事走出一段，閆雄無聲無息地跟上來。
“公子，就是這里，上次我隨越青伶來過，里面的布置好似一座軍寨，都是退下來的傷殘老卒。”
李度一言不發，面色更加沉重了幾分。
孟鸞接著道：“這幾日我們謊稱到外地公干，暗中探查郡主府名下的幾處產業，礦山、農莊、莊園，都有軍伍身份的人。
聽聞最近和木材行也有了接觸，林場那邊以工代賑招募不少流民。”
“捕風捉影。”李度吐出幾個字。
孟鸞頓了頓，沉吟道：“陛下......來密函，說是細查。”
李度腳步一頓：“你們告訴母親的？”
“不是，英王李敬業密奏。”
“他，英王在封地，他如何知道云中的情形？”
“這......屬下不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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