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向郡守張松點點頭，示意驗貨，目光向秦衣樓方向的街道望過去，期盼中的車隊還未出現。
張松揮手下令驗貨，胥吏躬身行禮，直奔一輛輛的騾車，割開草繩，掀起油布，取下成卷捆好的襖子，抖開。
用料、裁剪、針線、做工，胥吏們自習檢查每一處細節，確認并登記后，又隨意從中挑揀出來一些進行檢查，如是抽查完畢，胥吏集中到一起交談一陣，便有一名小吏向張松稟報。
“張大人，勘驗完畢，這批冬襖質量上乘，并無以次充好的情況。”
張松捋著須子點頭道：“嗯，好。核點數量吧。”
游鴻業懸著的心稍稍松了些，衣料行會這些人平素窩里斗，在大局上還算拎得清，盡心盡力的做衣裳，沒有搞什么幺蛾子。
胥吏分成幾組，每組配一位打算盤的賬房，逐一清點每輛車上的冬衣數量。
胥吏清點衣物，口中報數，賬房撥打算盤，手中記錄，噼里啪啦的算盤聲和胥吏的呼喊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傳出去老遠。
跟隨游鴻業前來打氣助威的衣料行會東家們夠著頭，緊張地等待比試結果，這邊快要清點完畢了，還沒見到秦衣樓的冬襖送過來，不由得有些得意。
“現在還沒來，那丫頭莫不是打算棄權了？”
“有這可能，之前坊報上不是說的天花亂墜的，全城都知道了今天的比試，若是拿不出足夠數量的衣物，這面子豈不是丟大發了？換做是我也要躲起來啊。”
“嘿，躲起來往后丟的面子更大！”
“至少看不到也聽不到啊，哈哈哈......遇到這等事情她一個小姑娘能做什么？”
“哈哈哈哈......”
衣料行會眾人肆無忌憚地笑著，游鴻業厭惡地看了一眼，低下頭默默盤著手中佛珠。
胥吏已經清點完最后一輛騾車，賬房們聚在一起計算總數。
“兩千九百七十二......”
“三千七百一十八......”
“四千一百五十四......”
......
最終數字定格在八千八百零九件。
一位花白胡子的經年老賬房捧著一頁紙，再三核對無誤，這才走到張松面前，彎下腰去呈上結果，說道：
“報，冬衣數量已經清點完畢，請郡守大人過目。”
張松接過，看了一眼李悅和肖硯方向，回過頭高聲道：
“游氏商行制作冬襖，合計八千八百零九件，勘驗無誤！”
衣料行會的各家商號一直在鉚足了勁做冬襖，到了今日才集中運送到游家，具體到底做了多少出來，心里也沒有個譜。
現在經過胥吏清點，得知共計八千多件，所有人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這個數量絕對是秦衣樓那邊三家鋪子無法做出來的。
即便神神秘秘的陳鏡釗的錦緞莊，里面不過區區五百多人，能做出來六千件就在已經是極限了。
一念及此，已經有幾位提前去向游鴻業道喜了。
“哈哈，游會長旗開得勝，可喜可賀。”
“恭喜恭喜，游家重回巔峰指日可待，希望到時候游會長信守承諾，看在我們鞍前馬后的份上，多多分潤些好處啊。”
一位東家小心地瞥了眼李悅，放低聲調：“游會長此番必能入得了郡主殿下的法眼，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還請會長日后多多提攜我等啊。”
呵呵，一個個還真敢說啊！
游鴻業眼皮子直哆嗦，眼下也不方便多說，半闔眼眸淡淡掃過眾人，說道：
“此時下結論未免有些為時尚早，待某家贏下這場后咱們再做計較。”
先前說話的那位東家面色有些不虞，談報酬的時候你就打哈哈，先前讓我們出力時可不是這么說的，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游會長也太過于謹慎了，比試結果已是板上釘釘，姓秦的那丫頭她還能反了天去......”
話音還未落，便有衙役高聲叫道：
“來了、來了，秦衣樓的車隊來了！”
街口出現一列長龍，各種式樣的貨車上堆得滿滿當當。
秦羽霓領頭，身披一襲緋紅的披風，昂首闊步，英氣逼人。
左右跟著刀揚威和陳鏡釗，身后是春芽、唐婉紗、桃露、柳怡如......
寒風烈烈，一面繡著“火”字的大旗迎風招展，呼呼啦啦響個不停。
押送這一車車冬襖的居然全都是火車鏢局的鏢師，這樣的出場竟然隱隱有一種肅殺、威嚴之意。
李悅遠遠地見了，不由得心神激蕩，這一幕有如大軍出征，又勾起她多年前的軍旅回憶。
“好呀！”李悅一拳砸在掌心，“這弟妹......秦姑娘真真是對我脾氣。”
游鴻業見得秦羽霓自信滿滿的樣子，手中的佛珠突然一停，心里升起一絲不安，莫非她真能做出比整個衣料行會還多的冬襖來？
這絕不可能！
“哼，虛張聲勢罷了，找火刀幫撐場面又能怎樣？能憑空變出八千多冬襖來么？”
“車上指不定拿什么破爛衣服來充數呢。”
“一會查驗的時候都盯緊了，莫要讓他們做了手腳。”
就在衣料行會眾人的冷嘲熱諷中，秦羽霓帶來的車隊漸漸靠近郡主府。
刀揚威舉手握拳，整個車隊突然停止行進，四周安靜下來，好奇地看著下一步的舉動。
刀揚威接過身后鏢師手中的大旗，運足勁力舞了起來。
“嗚、嗚、嗚......”
大旗發出陣陣撕裂空氣的聲響，氣浪攪起千堆雪，懂得門道的人見了都忍不住要叫一聲好。
過得片刻，只見他把旗桿往地上猛地一插。
“咚！”
旗桿不住震顫，穩穩地立了起來。
后面快步跑出兩列統一服飾的鏢師，分列街道兩旁站定，一起躬身喝道：
“秦掌柜請吩咐！”
刀揚威轉回身，一抱拳吐氣開聲，大喝：“秦掌柜，貨已送到！”
雄厚內力激發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周圍衣料行會的人驚恐地退開一段距離。
李悅無奈地和肖硯對視一眼：“想不到她還挺能整景啊......”
不管出場如何驚人，該查驗、該清點的流程不能少。
秦羽霓到得張松面前交付了貨物，胥吏開始抽查秦衣樓的冬襖，衣料行會的人穩住心神，跟在胥吏的身后緊緊盯著。
火車鏢局的鏢師們兇神惡煞地攔下衣料行會的人，秦羽霓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無妨，讓他們看。”
鏢師們這才讓開路，任由衣料行會的人行動。
這次抽查、清點花費的功夫比剛才更長，游鴻業已經預感到結果對自己很不利，但仍然抱有一絲希望。
超過八千件的冬襖，她和陳鏡釗兩家就做出來了，怎么可能呢？
賬房總算清點完畢，把結果遞給張松。
“秦衣樓制作冬襖，合計一萬一千零八十三件，勘驗無誤！”郡守大人高聲念道，語氣中喊著欣喜，不論比試那一方勝出，這近兩萬件冬襖都將是流民熬過寒冬的希望。
聽到張松念出的數字，衣料行會的東家們驚得大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游鴻業痛苦地閉上雙眼，手中珠串斷開，佛珠撒了一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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