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中冒出的白煙味道刺鼻，莫有乾不敢怠慢，放開手往后跳開。
南虛子從袖口中掏出一張明黃色的符箓，一只手在空中比劃幾下，拉出道道殘影。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道法天尊急急如律令！”
南虛子面容猙獰，好似真的在與什么看不見的兇物在戰斗，與空氣斗智斗勇了片刻，猛地一把將符箓拍到盒子中的草人上。
再次收回手來，只見他一手的血窟窿，都是讓針扎的。
他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踉蹌幾步跌坐在地，慘然笑出聲：“哈哈哈......到底還是我技高一籌。”
一眾捕快、衙役，云中衣莊的織工繡娘們見得他這番表演，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張松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本想當場駁斥這妖道故弄玄虛，卻總覺著哪里不對。
莫有乾在近處看得真切一些，鬼神巫蠱之類雖說不大相信，但心中倒也頗有些敬畏。正要慎重地湊過去仔細端詳，只見那盒子中騰起更多的白煙。
緊接著火苗也躥起來，符箓被引燃，一眨眼的功夫，草人、符箓、盒子便被火焰籠罩。
詭異的是，那火焰中隱隱泛著綠色。
一片帶著恐懼的驚呼，人們圍成的圈子往后退出去一截。
“燒、燒了！自己就燒起來了。”
“怎么回事？”
“邪物，一定是邪物......”
“不干了，咱們和唐記的管事說說，不在云中衣莊干了！”
“不祥之人......一定是那個丫頭搞的鬼，我就說，她一個人從洛川過來，怎么可能半年多就開了那么大一間鋪子，還成了衣料行會的會長？對，一定是這樣的！”
“還別說，你們看她那樣子分明就是個小妖精，唐記因為她出了多少事？好不容易送走，又輪到城里倒霉了。唉，只怕云中郡城再無寧日嘍！”
云中衣莊的伙計們原本就有些矛盾，這些日子二房的人因為唐玉樹的事情抬不起頭來，而桃露卻因為秦羽霓推薦，被任命為云中衣莊的掌柜。
很多人都憋著一口氣，現在突然來了機會，陰陽怪氣地說了不少擠兌的話，明里暗里往桃露身上引。
“住口！”
桃露站到衣莊伙計們面前，瞪大眼睛盯著眾人，溫婉的俏臉也因憤怒而扭曲變形。
“你們、你們說這等言語，良心不會痛嗎！”
“喲、喲、喲，你能做還不讓別人說了？”
幾個二房出來的健壯仆婦相互遞著眼色，吵吵嚷嚷地靠了過來，擠占有利的位置。
桃露氣急攻心，一時并未發覺她們要對自己不利，還站在原地大聲咒罵。
視線忽然被擋住了，桃露愣了愣，抬頭便見到阿威高大寬闊的背影。
“退回去。”阿威眼神冷冽，盯得長舌婦們心里一顫，嘀咕著退了回去。
四下看了看，桃露明白過來方才她們的打算，看著面前高大伙計的背景，莫名的鼻子有些發酸，心里卻是穩穩的，無比踏實。
“諸位，切莫驚慌，貧道已經祛除了邪祟。”南虛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盒子里泛著綠色的火焰漸漸熄滅，只剩下焦黑的殘骸。
莫有乾上前查看，草人燒的一點不剩，漆黑的灰燼里只剩下些布料的碎片和一些扭曲的銀針。
張松清了清嗓子，說道：“作為物證帶回去吧。”
幾名衙役躡手躡腳的上前來，極不情愿的去處理那堆“物證”。
南虛子抓著受傷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說道：
“無妨，此間邪祟已除，盡管放心便是。”
那幾名衙役這才放心下來，手上的動作也更利索了些。
織工繡娘們看看焦黑的盒子又看看一幅高人做派的道長，想起先前駭人的一幕，一個個心有余悸，不由得對著南虛子感恩戴德，甚至有人想要當場跪拜。
南虛子雙手虛扶，說著：“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降妖除魔乃是吾輩修道之人的本分。你們快起來！”
那個人偶說不出的詭異，道長的符一下，即刻便猛烈地燒起來，火焰還是綠色的。
這不是邪物，還能是什么？
想到整天與一個無比邪門的巫毒人偶為伴，原本偏向桃露的人也不由得動搖了。
“好生歹毒的女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們還跟著她做事這么長的時間，唉......”
“依桃露往日的性子，斷不會如此，我看吶，必定是受了那個姓秦的蠱惑。”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做了就是做了。”
桃露滿心的委屈無處與人說，井中的人偶不知道怎么來的，更加解釋不了人偶為何會自燃。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往井里放這種東西啊！”淚水連成線，桃露無力的哭喊著，軟軟地跪倒在地。
眾人的目光里，有譏誚，有嫌棄，有得意，有幸災樂禍，唯獨欠奉憐憫。
先前的那幾個二房的仆婦又要撲上來，阿威猛地把桃露從地上拉起來，護在身后。
“你還護著這個小賤人呢！怕不是個愣子，你為了她連命都不要的嗎？”
“我看吶，他早就被迷了心竅，巴不得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氣呢，哈哈哈......”
“他們倆怕不是早就搞在一起了。”
“難怪，聽得有人說他們關系不一般，現在看來都是真的。”
阿威毫不退縮，卻也不會說什么話，只是惡狠狠地瞪回去，場面僵持住了。
“行了，”張松沉聲道，“官府辦案，無關人等不得干擾。”
郡守大人發了命令，衙役和捕快把人趕到一邊。張松又繼續道：“東西是在云中衣莊發現的，還是請桃露姑娘隨我們回衙門去一趟吧。”
捕快圍了過來，阿威心一橫，張開雙臂，攔在桃露身前。捕快們眼中閃過一絲慍怒，握著刀柄與他對峙著。
莫有乾此刻已經穿好了衣服，伸手對著下屬們壓了壓，對阿威說道：“好漢，郡守大人是請桃露姑娘去衙門問話的，并非要我等拿人，你這樣反倒是頂撞官府，讓我等難辦啊。”
阿威不為所動，忽然，手臂讓人軟軟地攙住，偏過頭去，正好對上桃露有些浮腫的雙目。
桃露微微搖頭，邁步繞過阿威，施施然向張松一禮：
“郡守大人，民女這便隨你前去。”
勸住了阿威，桃露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下，更著衙門的人出去了，連鋪子里安排也沒有交代下去。
回去的隊伍分成了兩波，一波帶著桃露隨張松回衙門。
另一波，總捕頭莫有乾帶隊，南虛子跟著，直奔陳鏡釗的錦緞坊而去。
果不其然，到得莫有乾的隊伍回來，又多了一個燒焦的盒子。
李度和孟鸞守在云中衣莊門口，張松一出來，便第一時間知道了結果，張俊山的棋子以落下，錦緞坊不必再去，便一同回了衙門。
人證物證俱全，被告也多了陳鏡釗和桃露。
大堂之上，聽桃露說過衣莊里發生的事，秦羽霓沉吟片刻，向張松說道：
“郡守大人，那兩個盒子是民女放下的，所有罪責民女一人承擔，他們兩人并不知情，請大人放了他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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