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業皺眉思慮著,刀身不住地拍打著手掌,清脆的響聲縈繞在空中。
雖說李震只是個傀儡,但舉事以來打出的旗號便是復興李氏正朔,倘若他出了問題,外界怎么看倒是小事,軍中不少心向前朝的人恐怕沒法交代,此時尚未攻下云下城,立足未穩之際斷不可再讓軍心動搖。
“你說她是大夫?”李繼業問。
楊之獨答道:“嗯,先前和神醫張思景在云中郡城外救治流民。”
李繼業聽得張思景的名頭頓時就穩了,他把刀一橫,架在秦羽霓脖子上,說道:“你去給他治病,稍有差池,凌遲處死。”
秦羽霓渾然不懼,仰起脖子往刀鋒上送去。
李繼業眼神一縮,撤了鋼刀,少女脖子上卻是多了一道紅印子,慢慢滲出血來。
“要我救他?呵呵,你殺了我呀!”
嘴角一勾,李繼業眼色帶著譏誚:“嘿,倒是個不怕死的。”
他走過去,刀尖懸在春芽胸前,雙手握著刀柄,勁力引而不發。
這意思很明顯了,秦羽霓呼吸一滯,自嘲苦笑,向正在痙攣的李震走去。
他的癥狀明顯是癲癇發作——也就是俗稱的“羊角風”,若是在后世倒有些辦法可以醫治,現在么,只能做些緩解的護理了。
少女跪坐下來,把李震的頭仰面放在大腿上,按住頭頂的穴位反復揉按。
“他這個病是無法根治的,不過我有一套按摩推拿的法子,倒是可以緩解癥狀。”秦羽霓解釋道。
怕他咬到自己舌頭,秦羽霓在地面四下搜尋,想找根棍子讓他咬著。一時沒看到合適的,偷偷瞥了旁邊虎視眈眈的李繼業一眼,心一橫把自己的手臂塞到李震嘴里。
李震正在顫抖的身子一下子反弓著挺起來,雙手緊緊抱住少女的藕臂,深深咬下去,喉嚨里發出嗬、嗬的響聲。
秦羽霓只覺鉆心的疼,咬著下唇發出一陣悶哼。血順著李震嘴角流了出來。
“以血飼主,嘶——”
“這、這......”
“什么以血飼主?說清楚啊!”
“我聽說苗疆有一種很邪門的驅邪法子,一些人被邪蠱纏身,蠱師以自己的精血勾引蠱蟲離開被附身之人,那蠱蟲就成了蠱師的主人,往后只要蠱師想對付誰只要向蠱蟲獻出精血,那蠱蟲便會纏著敵人,不死不休!”
“啊,這我也聽過,那蠱蟲不但害人性命,還會帶來災禍。”
“照這么說這丫頭是蠱師?”
“早知道讓英王一刀砍了干脆!”
幾名士兵私下里嚼著舌根,隊正聽見了,過來低聲呵斥:“胡說些什么!陛下怎么會中邪,再敢擾亂軍心,軍法處置!”
隊伍安靜了,恐慌的情緒卻在蔓延。
這也不怪士兵們疑心,若不是中邪,陛下怎么會這個樣子?總是以折騰人取樂。
秦羽霓不知道眾人的心思,給李震按了一陣,他漸漸平復下來,呼吸均勻,面容安詳,像孩子一般安睡。
天邊一絲泛白,夜色淡了不少。
只要不發瘋,細看之下,李震的容貌倒也有幾分味道。
秦羽霓抽出手臂,可怖的牙印子往外冒著血,免不了會留下一個疤,不過感染的可能更大。
呵呵!還天真的想著以后呢?
凄然地笑著,少女迎上李繼業的目光:“他沒事了,至少現在沒事。”
李繼業收了刀,踱步過來看了看熟睡的李震:“他不會再添亂了吧?”
“這可說不準,他有病的又不是身子。”秦羽霓撇嘴。
“你以后便貼身照料他。”李繼業面無表情,直接下令。
“你方才不是要殺我嗎?”
“本王改主意了。”
“我若是一心求死呢?”
李繼業邁步到得春芽身邊,用腳勾著她的身體,把女孩踢向楊之獨:“煩請楊先生代為照顧這丫頭,是死是活,全看秦姑娘的意思。”
楊之獨凌空接住,把人抱起來,愣在當場。怎么還有我的事啊?
聽英王的意思,要用春芽的安危脅迫秦羽霓為李震治病?
楊之獨會意,意味深長地笑:“英王殿下放心,不論是死是活,老夫定當盡心竭力照顧。”
“......”
楊之獨的“照顧”意味著什么,秦羽霓心知肚明,事到如今沒得選。她仰頭望天,吐出一口氣,說道:“您的命令,我自會遵從,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若不答應,就讓他到陰曹地府找我們師徒治病吧!”
“放肆!注意你的身份!”
“你還想講條件......”
親衛們怒氣沖沖,抬起馬鞭就要抽過來。李繼業抬手一攔:“為我辦事之人自當優待,說說吧,你要什么?”
少女垂眸,面露哀色:“先讓我把董姐姐葬了吧。”
李繼業不解,一名軍官上前,對著他耳語,又指了指掛在絞刑架上的董舒兒。
“倒還是個心善,顧念情分的。”李繼業自言自語。
他擺擺手,親衛中出來幾人指揮著其余士卒把絞架上的尸體都放下來,接著找來草席白布等物,一一收殮。
“見不得人死在面前是吧?”臨走之際,李繼業向秦羽霓說道,“你若是想以后少死些人,就替本王看好他。”
“我?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我能有什么辦法?”
“本王不管,這是該你考慮的,事情辦砸的話,那個丫頭什么下場你很清楚。這邊事情料理完,把自己弄干凈,去陛下帳里待著吧。”
“要是他想弄死我......”
李繼業翻身上馬,渾不在意:“那就死了啊,你求仁得仁。不過,在本王站穩腳跟前盡量別死,為你徒弟多想想。”
李震折騰她總好過出來胡搞瞎搞的添亂,李繼業這樣想著,打馬而去。余下的士卒們也抬著熟睡的李震回營去了。
留下的親衛處理好董舒兒的尸身,過來說話,語氣談不上多恭敬,倒也沒有再呼來喝去,甚至還找來鑰匙替秦羽霓除去手腳上的鐐銬。
秦羽霓感覺輕松了不少,可是心情依舊很沉重,似乎有什么東西漸漸從身上流失。
向親衛們要了些金瘡藥簡單處理了手臂上的傷口,跟著他們去料理董舒兒的后事。
想到在秦衣樓相處的點點滴滴,在想到流民營中的相識,禁不住悲從中來,以往種種,如夢如幻,煙消云散。
行軍途中一切從簡,一行人尋了一處向陽的地方,草草挖了個墓穴,砍倒樹木刻個墓碑,天光已經大亮了。
秦羽霓坐在墓旁,萬千感慨。
迎著春日的朝霞,一個身影提著些物什在遠方顯出身形。
悲傷的少女凝目望去——
宋明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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