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業的親衛手上活計不停,此刻董舒兒的尸身已被放入挖好的墓穴,正往回填土,最后立起木質的牌位,便算是入土為安了。
縱然簡陋,卻也不能奢望什么,這是秦羽霓所能爭取來的最好條件。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忍受艱難世道的折磨。
按照約定,秦羽霓便要留在李震身邊伺候,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如螞蟻一般被他捏死。
現在想想,或許死才是最容易的事。
春日的清晨總是有露水為伴,日光暖暖灑下,青雀在樹枝上啼鳴,好奇地打量著正在忙碌的親衛,翻起的泥土,芬芳馥郁。
一宿沒合眼,少女眼珠子上全是血絲,滿身油污,遍布傷痕。
她坐在墳頭,輕撫著木牌上董舒兒的名字,滿心酸楚。
若非當日一拍腦袋,把董姐姐拉到那混賬東西面前,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吧
就在這哀痛欲絕的心境里,對遠處漸漸走進的人,愈加痛恨。
“你來干什么你怎么有臉來”
秦羽霓抓起手邊石塊,當頭砸過去。
宋明鈺不躲不避,石子正中額頭,染得素白長衫一片殷紅。
“她是我娘子,我當然要來送她最后一程。”
還未走近墳前,他便挎著籃子跪下去,一步一步挪過來。
見得此番做派,秦羽霓怒火更甚:“你這是干什么做給誰看你以為作出這幅樣子就能讓人原諒你嗎?”
“我們夫妻間的事情與你何干我一不求心安,二不需要你原諒!舒兒在九泉之下定能理解我的選擇,她不會怪我的。”
宋明鈺說得沉痛,眉宇間揮之不去的哀傷,在旁人看來,真真是個心懷亡妻的癡情種。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就你也配憑什么要董姐姐原諒你!你殺了她!”
秦羽霓身子猛地彈起,一掌擊出。
然而連日的囚禁生活,氣息經脈本就不暢,加之昨夜情緒大起大落,驟然間發功,內力竟然反噬己身。
一掌下去對渣男宋明鈺沒有什么傷害,自己反倒吐了一大口血。
宋明鈺拉著秦羽霓手腕把她推到一旁,跪行到董舒兒墓碑前,揭開籃子,酒水吃食一樣樣擺好。
“娘子啊,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這壺玉凍春以前咱們舍不得喝,現在不一樣了……”
放完了酒水食物,又拿出紙錢香燭,看樣子是要祭拜一陣子了。
秦羽霓眼前泛起陣陣黑暈,想要打斷跪在董舒兒墳前男子的的祭拜,想要咒罵,想要把他撕成碎片。然而就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了,眼瞼越來越沉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再次醒來時,不知道睡了多久。
這是一間泛著淡淡霉味的舊屋子,陳設粗糙而簡陋,可是比起牢房和囚籠來,好了千百倍。
自從被擄走以來,這是秦羽霓睡得最安穩的一次,那些可怕的夢魘恍若隔世,要不是手臂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還以為那夜的經歷只是一場噩夢。
秦羽霓從床上坐起四下打量,一張大通鋪,一盞油燈,幾樣木質的家具擺設,墻上掛著些蓑衣斗笠一類避雨的工具。
木門砰地一聲被推開,揚起塵埃漂浮在空氣中,陽光有些刺眼。
“喲,總算醒了,還當你這小浪蹄子死了呢!”
來人的話很不中聽,聲音像是個有些年紀的嬤嬤。
“還杵著干嘛?還不起來伺候陛下去?”
秦羽霓抬手擋住門外的日光,秀發滑落下來,還殘留著些許的油腥味,瞇起眼,問道:“敢問這位......嬤嬤姓名,英王殿下呢?”
“嘿,還肖想英王殿下呢?”嬤嬤言語愈加不善,手中藤條抽在門框上,“你可真行啊,攀上了陛下還不算!告訴你,死了這條心吧,英王殿下的侍衛把你扔到這,三日來不管不問,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里。看我不打你這水性楊花的......啊!”
藤條帶著呼呼的風聲打過來,突兀地戛然而止。
少女柔順的一面收起,她凌空捉住藤條,一發力便從嬤嬤手中滑脫而出。
“你、你、你......還想打人?”嬤嬤色厲內茬。
秦羽霓下了床,光腳落在地上,柳眉倒豎,冷冷地瞪著嬤嬤:“我問你答,但凡有一句廢話,有如此桌。”
少女出手如電,藤條在木桌上擊得粉碎。
嬤嬤瞠目結舌,不等她回神,木桌咔嚓一聲從中裂開,粗瓷碗盞落得一地。
方才的一擊滿含許久以來的憤懣、屈辱、不甘,突然地發泄出來,十成功力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道。
“再問你一遍,你叫什么?”
嬤嬤好一會才合上下巴,額頭冷汗直冒:“呃,啊......我、我,張翠翠......”
“張嬤嬤是吧?這是什么地方?英王的軍隊又在哪里?”
“是、是,這是云下城三十里外的一處驛站,我們是隨軍伺候各位將軍、大人的仆婦。英王、英王殿下帶著軍隊正在攻打云下城,聽說城守已經降了,只有部分守軍還在負隅頑抗,攻下城池是遲早的事情......”
張嬤嬤不敢再有隱瞞,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
李繼業打算在云下城建立新朝,浣衣局、教坊司、尚衣監、后宮內府之類的機構都要從頭建起來。
李繼業、李震這些大人物盯著戰局,固然不理會這等細務,下面的人卻不得不考慮,所以叛軍的官員便從各地擄來的女子中挑出一些來,暫時充作將來宮女、女官的班底。
那天李繼業的親衛把秦羽霓帶給張嬤嬤,只說她日后貼身照料陛下的日常起居,也替陛下診病。
原本這些女子存了攀上李震,甚至爬上新皇的床,成為新朝皇后的心思,但聽聞過李震、楊之獨的種種事跡,紛紛打了退堂鼓——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可不是個正常的,做了他的皇后指不定哪天就被玩死,送給金劍先生做成人偶。
直到一個渾身冒著傻氣的姑娘不但甘愿以身飼虎,還把自己徒弟送給楊之獨......
開始眾女子覺著傻,為了榮華富貴連命都不要了,結果消息傳來,令人大為意外。
許是她走通英王的門路,不僅她自己攀上高枝,她那個徒弟也成了金劍先生身邊最得寵的,出入都是綾羅綢緞,錦衣華服,風光著呢!
這才三天啊,之前還是在籠子里關著呢,瞧瞧人家。
這些女子心思跟著就變了,這對師徒便也成了眾矢之的,這三日秦羽霓昏迷著,要不是顧忌著英王的關系,勢必會受到傷害。
到得今日,眼見英王還是不管不問,人也醒了,張嬤嬤便大著膽子想要給秦羽霓來個下馬威,順便探探口風,不成想踢到了鐵板上。
等張嬤嬤說完,秦羽霓捕捉到一件不同尋常的事。
“你說春芽出入錦衣華服,風光無限,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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