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晚飯想吃什么？我給你們買過去。”
“不用了，婆婆送飯過來了，你如果還沒吃，也過來吃吧。”
“哦，好。”紀德聽著田馨的聲音，只覺得安心。
他答應了田馨之后，就離開家，開車去了醫院。
田馨以為他下午忙工作，所以沒有回醫院，也沒有多問，只是告訴他，自己已經把出院手續辦妥了。
明早等護士給小豆沙換過藥之后，就能回家了。
這一晚，紀德和田馨和昨晚一樣，依偎著休息。
第二天上午十點，王霞過來幫忙，陪著小豆沙一起回家。
車子在家門口的樓下停好，紀德抱著女兒上樓。
田馨和王霞把小豆沙安頓好之后，就到廚房準備午飯了。
紀德本想幫忙的，誰知剛到廚房門口，就被兩個女人趕到了客廳。
“哎呀，你去客廳收拾一下，把一些擋路的桌椅放放好，還有一些毛絨玩具，我們要讓小豆沙能夠順利的拄拐通行才好。”
“對，婆婆說得對，等會兒爸媽和公公也都要過來吃飯，你整理好了，實在沒事的話，就去接他們過來。”
田馨知道他現在是不想閑著，就給了建議。
紀德覺得這個活兒不錯，便答應了：“好，聽你的，我現在就去接爸和咱爸媽。”
他的話，在王霞聽來有點莫名，不太理解道：“你們這是什么語言？爸和咱爸媽？”
“媽，你只管做飯，別問這些，反正我出門了，很快回來。”
紀德轉身走去玄關，換好了鞋子，他就拿出手機，用記事本記下了要做的事情，生怕一個轉身自己又忘記了。
40分鐘后，把他另外三位老人接回了家里。
這一次，他尤為關注田南的情況。
老爺子的精氣神很不錯，只是對事物的認知，有點木訥。
趙琳拿著從家里帶來牛肉干，撥開了袋子，放到田南手上，只見他愣愣的看著趙琳，似乎是不知道這個要做什么。
“吃，放在嘴里吃。”
趙琳一邊說，一邊做著放到嘴里吃的手勢。
田南會意，立刻照做，津津有味的吃上了好吃的牛肉干。
紀德也是沒有想到，一個人得了阿茲海默癥，會變得連吃東西都忘記了。
“媽，爸現在是連怎么吃飯，都不記得了嗎？”
“是啊，而且，你不做飯，他也不知道餓，你連著給他吃兩頓，他也會吃。”趙琳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在，還算聽話，讓他做什么，就會做什么，感覺是在手把手教一個孩子。”
“那上廁所呢？”
“我給他穿了尿不濕。”趙琳打開自己的購物袋，里面放了好幾片尿不濕。
“如果在家里，就直接給他穿棉質的尿布，出門就穿尿不濕，即使他尿了也沒關系。”
趙琳真的是很盡心盡力地照顧著田南。
只見田南自己吃著牛肉干，還不忘送到趙琳嘴邊，分享給她吃。
趙琳推開他的手，很是溫柔道：“行了，你自己吃就好了。”
“哦。”田南自己吃完了牛肉干，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突然，他看著趙琳問道：“馨馨呢？要不要回家了？”
“馨馨嗎？她去哪兒了？”趙琳也不知道他的記憶停留在哪個時間段，笑著詢問了一句。
“上大學呀，要不要多打一個車票給她，讓她回家過節呀？”
“額，好，等會兒我去給她打錢。”趙琳點了點頭，指了指電視機，說：“看電視吧。”
“哦。”
田南再次轉頭，看著電視。
一旁，紀杰看著這個情況，蹙眉問道：“親家母啊，你這樣照顧親家公，挺辛苦吧？”
“還好，紀德和馨馨給我請了個鐘點工。小芳人不錯的。”
趙琳說這話的時候，看著紀德，給了他非常肯定的微笑。
“媽過獎了，應該的。”紀德看著田南，又問道：“爸爸這樣的情況，您厭惡過嗎？或者不耐煩？”
“不耐煩肯定有的，他之前一段時間，真的很煩，問得問題，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趙琳如實回答，道：“但是，就像父母教育子女一樣，總歸要回答孩子很多問題的，而且他的一些問題，也挺溫暖的。以前或許不知道他為這個家做了什么，但現在他得了這個病，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有付出的。”頓了頓，繼續道，“至于厭惡，從來沒有過。以前他身體好的時候，跟我吵架，我真的非常厭惡他，但是現在沒有了。”
“所以，您其實更不能接受他和您吵架？”
“當然了，誰希望自己老公動不動跟自己甩脾氣啊。”趙琳笑了笑，起身道：“你們幫我看一會兒，我去廚房看看。”
她起身，走出廚房，詢問有沒有需要自己幫忙做的家務。
田馨和王霞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干活的，便直接拒絕了，并且由田馨親自送到她回到客廳，在田南身邊坐下。
“老田，你記得我是誰嗎？”
田馨看著田南專心看電視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是小芳。”
噗……
田馨無語，沒想到他記得鐘點工，卻不記得自己，連忙道：“我不是小芳，我是馨馨！”
“馨馨？”田南認真打量了她，搖頭道：“不對！你怎么可能是馨馨，我家馨馨才上小學。”
說話時，小豆沙拄拐走出房間。
田南一看到她，立刻說道：“看，那才是我的馨馨。”
說著，他起身要去抱小豆沙。
“哎呀，馨馨，你的腳怎么受傷了？又拐到自行車里面去啦？”
小豆沙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完全不懂他在說什么。
“外公，我是小豆沙雯琪，不是馨馨。”
“胡說，你就是馨馨，你一定是不小心，腳又拐到自行車車輪里面去了。”
田南扶著小豆沙到沙發處坐下，而后看著趙琳說：“老婆，明天我去市場買個罩子，把你自行車后輪子照起來，不讓馨馨再把腳卷進去了。”
“嗯，好。”趙琳點了點頭，示意小豆沙不要跟他爭辯。
她扶著田南坐下的時候，摸了一下他的褲子，感覺有點熱，立刻道：“老田啊，你是不是拉了？我們去廁所吧。”
說完，拿了一片成人紙尿褲，去了衛生間。
紀德看著這一幕，內心百感交集。
他一點都不希望田馨以后這樣照顧自己，他覺得這是一種拖累，尤其是田馨還很年輕，不該為了自己毀了今后的生活。
所以，他應該離開她的。
只是，他還沒有想好，要怎么在不表露自己病情的情況下，和她離婚。
因為他了解田馨的性格，一旦知道自己得了阿茲海默癥，她是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
紀德為了田馨的下半輩子考慮，他是一定要讓她離開自己的。
于是，他決定，在小豆沙的行動恢復正常之后，就有意無意的忘記一些事情。
傷筋動骨一百天。
對于康復能力最驚人的孩子來說，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她的右腳完全康復。
拿掉石膏的兩周后，小豆沙的物理治療也都做完了。
她開始適當地恢復一些芭蕾舞的訓練。
田馨也回到公司，進入了相對忙碌的工作狀態。
出差是不可避免的。
紀德好幾次在送小豆沙去舞蹈教室之后，忘記去接她。
這樣的做法，也引起了女兒的不滿。
不過，作為一個懂事的孩子，她也只是自己抱怨紀德，并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田馨。
因為她很怕爸爸和媽媽為了她的事情吵架。
但是，紀德的忘性漸漸地越來越大，很多田馨讓他去做的事情，都沒有做到。
這讓夫妻之間的矛盾激化，吵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紀德，你能不能少坐在電腦前幾分鐘？多關心一下我們這個家呢？”
田馨用力摔了手里的鐵鍋，來到書房門口，斥責還在游戲的丈夫。
紀德微微愣了幾秒鐘，知道自己真的又忘記做什么事情了，本想立刻起身去做的。突然，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不能做，便安穩地坐在電腦前，繼續游戲。
“我有工作要忙，需要做什么，你做一下就是了。你沒空，就讓女兒去做。”
這話，聽得讓人想打死他。
田馨一腳踹在門上，暴怒道：“紀德，你心里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
“有啊，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你總不能讓我一直遷就你們吧。”紀德的語氣聽起來吊兒郎當的，壓根就沒有任何責任心。
“你遷就我們？你什么時候遷就過我和雯琪了？”
田馨直接走進書房，把他的電腦關了。
紀德還在任務副本，這一下也生氣了：“你干什么？我在帶人家做任務呢！你有沒有禮貌，懂不懂尊重啊？”
他橫眉怒目地瞪著田馨，幾近低吼地質問道，“我的工作性質，你在我們談戀愛的時候就清楚了，當時可以接受，現在怎么就接受不了了？”
“我當時接受，是你不管怎樣，都會先顧及我的感受，但是現在呢？你只管你自己，考慮過我和小豆沙，考慮過我們這個家嗎？”
“我怎么不考慮了？我現在在創作新款游戲，是我最忙的時候，你一點不懂得體諒，你是怎么為人妻子的？”紀德真的一點都不給田馨面子，直接吼她。
“我不懂為人妻，你好像懂為人夫似的！你覺得你哪里做得比我好了？”
“我至少一直留在家里陪著女兒的，你呢？一個星期，有幾天在家的？還不是一直在外面忙工作？”
紀德大聲反駁，俯身繼續去開電腦。
田馨看著他的態度，直接把機械鍵盤砸了。
“紀德，今天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對我到底有多大的意見，不如全部說說清楚！”
“好啊，說就說！”
紀德看著被摔壞的機械鍵盤，猛地站了起來，那表情吹胡子瞪眼的，特別蠻橫不講理。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吵架了，我知道你們工作忙，沒時間管我，”小豆沙被他們的吵架聲驚到了，從自己的房間跑出來，哭哭啼啼地解釋道：“我可以自己去學校和舞蹈培訓班的。”
“小豆沙，這件事跟你沒關系。”田馨回頭看著她，立刻來到她身邊，幫她擦著眼淚。
“嗚……你們別吵了，我不讓你們麻煩，這樣你們就可以多點時間忙工作了。”小豆沙覺得錯在自己身上，所以覺得只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爸爸媽媽就不吵架了。
“這是什么話，你還小，爸爸和媽媽照顧你，送你去學校和舞蹈培訓班都是應該的。”
“不要，不要。”小豆沙用力搖頭，看著紀德說：“爸爸，求你不要跟媽媽吵架了，我以后真的不要你接送我了，你可以多點時間忙工作。但是，求求你，做好媽媽說的事情。”
紀德看著女兒傷心的樣子，心里非常不舍得。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心軟，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局面，他必須讓田馨和小豆沙離開自己。
“你還敢說，一定是跟你媽告狀，她才會找我麻煩，不就是幾次沒有去接你回家，讓你自己打車回來了，就變得十惡不赦了？”
他的話，讓田馨整個人都不好了，擰著眉，看著女兒問道：“你爸說的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他沒有去接你回家，讓你自己回家的？”
“嗚……”
小豆沙被紀德和田馨的反應嚇到了，哭得完全不敢開口了。
田馨一看女兒的樣子，立刻起身，面對紀德：“你還配做孩子的父親嗎？竟然讓她自己打車回家？萬一是個黑車司機，你后悔都來不及！”
“行了，別裝得正義凜然，自從有了女兒之后，你總共接送過幾次？哪次不是我媽和我去接送的？你有什么資格質問我？”
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田馨很不客氣地扇了他一耳光。
“紀德，你簡直不像個男人！更不配做孩子的爸爸！”
“這話說的，你配做母親了？”紀德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凌遲處死，但是嘴上還是說著最惡毒的言語。
“好，既然都不配，我們離婚！”田馨說出自己最不想說的一句話。
她以為紀德會不舍得，然后停止跟自己繼續爭吵。
沒想到他直接接了一句：“離婚就離婚，明天早上9點，民政局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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